更新時間:2018-09-16 20:41:37字數:3051
宮裡來人一般都是去的滿江庭,裴謝堂跟謝遺江告別後,便轉了頭往滿江庭裡去。剛進門,便瞧見籃子等丫頭都跪在地上,宮裡來的四個嬤嬤站着,四個嬤嬤身後還跟着八個內監,每個內監擡着托盤,裡面擺放着紅豔豔的嫁衣和鞋子。
“怎麼都跪着?”裴謝堂見了這陣仗,忍不住喃喃自語。
轉過前面一看,終於明白了。
在滿江庭的正前方還坐着兩個女子,左邊的女子一身青衣襦裙,皮膚很白,氣質怡然,捧着茶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裴謝堂不認得這人,但見她穿着不俗,想來應該是哪個世家的小姐。在她身邊坐着另一個女子,梳着流雲髻,額間的翡翠抹額襯得一雙眼眸格外漠然。她冷冰冰的坐在那兒,手邊的茶水冒着熱氣,卻不見她看一眼。
反而,見身邊的女子喝得開心,還蹙起眉頭低喝:“這種粗劣的茶水你也喝得下去?”
“這可是上好的雨前龍井。”姑娘脾氣蠻好,笑着說:“味道很清新,我爹都沒得喝,你嚐嚐嘛,又不吃虧。”
聲音也好聽,柔.軟,溫和。
裴謝堂一愣,隨即就有點想笑。
怕什麼來什麼,她先前還擔心曲雁鳴要納妾的消息傳出去後,她這個媒人會觸怒了二公主的大黴頭,這才一轉眼,看看,人就找上門來了。
難怪籃子等人都得在門口跪着,這是遷怒呢!
見她回來,籃子第一個發現了她,很是擔心的說:“小姐,宮裡來的人好凶,你要小心可別說錯了話。”
傻孩子,這不是說錯話的事情,是做錯事的責難!
裴謝堂心中嘆氣,是福是禍都躲不過,只得安撫了籃子一下後,便上前去跟二公主朱清子見禮:“臣女謝成陰,參見公主殿下!”
“你就是謝成陰?”朱清子端坐在椅子上動都不動,只挑着眉眼看她:“長得也不怎樣,憑的什麼勾住了我五哥的魂兒?”
語氣,要多嫌惡有多嫌惡,要多看不上就有多看不上。
裴謝堂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微微一笑:“臣女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是說話做事有趣啊,好看的皮囊容易找,有趣的靈魂可不多。”
“多有趣?挑唆着曲雁鳴納妾,我看你是活膩了吧?”朱清子撐着腰,眸中殺意頓顯。
眼前這女人犯了她的忌諱。
第一,長得比她好看。
第二,往曲雁鳴身邊送女人。
兩條都是她的逆鱗,這人兩條都犯,當真是活得不耐煩。朱清子輕輕撫.摸頭上的髮簪,今日出門時,丫頭給她配的碧玉簪子,她嫌碧玉容易斷裂,特意選了一個金鑲玉的。就是不知道這金鑲玉若是穿刺到人的皮囊裡,會不會乾淨利落得不佔血氣?
小姑娘心浮氣躁,動不動就想殺人。裴謝堂心中好笑,面上卻對着愉快的笑容:“活着多好啊,怎麼可能膩!”
“是嗎?”朱清子抽出了髮簪,在手掌中慢慢摸索。
一瞧見她這模樣,她身旁的青衣少女便有些驚訝,忙坐直了身體壓住了朱清子的手:“二公主,你可千萬別亂來,這裡是謝家,不是宮裡。謝成陰是未來的淮安王妃,不是隨便哪個宮人,你殺了就殺了陛下不會真的追究。她要是死了,謝遺江會鬧個沒完沒了不說,恐怕王爺也會扒拉了你的一層皮,到時候誰都保不住你。”
“我生氣!”朱清子瞪她:“連你也要跟我作對?”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不敢,只是覺得沒必要。”
“哼!”朱清子見她收手,立即就肆無忌憚了起來。
裴謝堂往前湊了湊,看清了她手中的東西后,便笑着說:“二公主拿一根髮簪就想殺我,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十三歲打扁京城無敵手,看在你是公主的份上,我讓你三分都足夠將你揍趴下了。”
“你敢打我嗎?”朱清子傲然看她:“我是公主,你打我,就是對皇室不敬。”
“那我還是淮安王妃呢,是你未來的嫂子,是陛下賜婚的,你要殺了我,那就是對陛下不敬。”裴謝堂舔了舔脣,努力讓自己笑得像只大尾巴狼:“行了,別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多沒意思。把你的髮簪收起來,別誤傷了自己不值價。二公主要是爲了曲雁鳴來的,那就更不能殺我了,要是沒我,二公主的幸福時光哪裡去找?”
“幸福?你往曲雁鳴身邊送女人,你還有臉祝我幸福?”朱清子眯起眼睛。
裴謝堂點點頭,見她沒注意婢女們,便擺擺手讓籃子等人都起來,自己則坐到朱清子身邊去。
她行爲爽快利落,朱清子和那青衣女子都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快速的坐下了。
朱清子瞪大了眼睛:“謝成陰,我沒讓你坐下,你怎麼敢?”
“這裡是我家。”裴謝堂四處看看,很是驚起的反問:“公主殿下,你來謝家好像沒通傳我爹,莫不是從宮裡偷溜出來的吧?也不對,你有自己的公主府,行動自由,那……該不是皇后娘娘下了禁令,不准你到處亂跑吧?”
“你!”全給她猜中,朱清子一時氣結。
裴謝堂拿住了她的把柄,捂住嘴.巴悶笑:“我這人特別不喜歡跪着說話,站着說話也不喜歡,你看,我坐下後,你不用擡着脖子,是不是也舒服多了?”
朱清子又哼了一聲。
這算是默認?
裴謝堂呵呵笑,朱清子再狠辣,終究沒什麼心機,是個很好對付的小姑娘,跟這種小姑娘打交道,她有時候都覺得臉紅。
朱清子沉默了一下,見裴謝堂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茶,似乎剛剛的話說了幾個字之後,她沒什麼興趣繼續說下去了。只得壓低了嗓子問道:“你剛剛說沒有你,我的幸福時光就沒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青衣女子也回頭看向裴謝堂。
裴謝堂嘿嘿一笑:“這個嘛……”
她拖長了聲音,存心要勾得朱清子的心裡癢癢,又不能馬上知道,吊着人的胃口玩呢。
朱清子着急上火,卻礙於公主的矜持不好意思開口。
可坐不住是真的坐不住,屁.股扭來扭曲,一張俏臉不住扭曲,顯然已經十分生氣,再不開口就要打人了。
青衣女子看得好玩,忍不住撲哧一笑。
“陳茹卿,你還笑!這女人搶了你的王爺,你不跟我同仇敵愾!”朱清子終於按捺不住,不過,倒是先對青衣女子發難。
原來她姓陳。
裴謝堂暗暗沉吟了一下,心想,這人原來是陳家的女兒,作爲皇后的母家,難怪她氣質怡人,有大家風範。
只是聽朱清子話裡的意思,這人也喜歡朱信之?
裴謝堂面露同情。
好好一個姑娘,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那種冷血動物,可憐吶可憐!
陳茹卿被罵了,也不生氣,咯咯直笑:“公主,人家是想讓你求她呢,你不開口,她怎麼好說下去?”
聰明。
裴謝堂讚許的看了陳茹卿一眼,心中便直點贊。不愧是陳家的女兒,看起來單純無害,實則心思通透,嗯,要不是訂了婚馬上嫁了,裴謝堂覺得,這人或許會是她爭奪朱信之最大的勁敵。但眼下,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還有點小欣賞。
朱清子臉上掛不住:“求她?她也配?”
“不配不配。”裴謝堂勾起脣角:“二公主,不然,你就先請了?”
說着,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朱清子嘴角微抽,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既不說軟話,也不肯離開。終究是年紀還小,憋了半會兒的勁,得到曲雁鳴的心還是戰勝了自己的虛榮心,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來幾個字:“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現在可以說了吧?”
“當然可以!”裴謝堂撫掌:“二公主你仔細想想,我幫你了你好大的忙。”
“什麼忙?”朱清子不解。
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還送了個女人給曲雁鳴,就變成幫了自己好大的忙了?
裴謝堂笑道:“先前的時候,大家不都是在說,曲雁鳴不肯娶妻生子,是因爲他那方便不行,要不然就是隻偏男色不近女人。我偏要說給他一個女人,他接受了,謠言不攻自破,現在還有人說曲雁鳴是個斷袖嗎?要是謠言不破,就算二公主得償所願,世人不免有所揣測,覺得二公主整天端坐屋子裡,就是守着活寡,可憐呢。”
“好像有點道理。”朱清子忍不住點頭。
裴謝堂又說:“從前曲雁鳴不肯要女人,大家都沒辦法說服他,眼下開了這個口,下次想推脫,那就沒轍了。要一個是要,要兩個也是要,總不能要了這一個,就不要另一個吧。更何況,另一個是陛下賜的呢?”
她說着,得意的挑了挑眉。
朱清子的眼睛頓時亮了。
是啊,這個簡單的道理,她怎麼沒想到?
裴謝堂看着她滿面喜色,就知道自己的馬屁是拍到點子上了,忙加緊開口:“我是做了個媒,但我那位表妹論美貌不及二公主,論家世,小門小戶,比不上二公主富貴逼人。二公主還有貴人相助,跟我計較這些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