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出預料的是,張繡軍只用了三天時間便攻破了吳縣。
第一日,吳縣守城軍衆抵抗激烈,城頭寸土不讓。
第二日,那一部分頑強拼殺的宗族豪強武裝傷亡嚴重,頹勢已顯!
第三日,吳縣南門,攻城戰進入白熱化的時候,利用雲梯對樓或飛梯繩索登城的西涼悍卒正和江東軍衆激烈爭奪牆頭控制權的時候,異變發生了。
一支被當作生力軍派上城頭作戰的吳縣軍衆,上城之後在其首領的命令之下,卻是對正在第一線拼殺的“自己人”下了背後黑手!
指揮南門攻城的正是張繡本人。自軍發起攻城之後,張繡眼睛就沒離開過城頭,無時無刻不觀察着戰勢。這一塊兒只是剛剛產生了不同,張繡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破城的機遇。
指着那一段城牆,張繡派出了大將太史慈。
太史慈原本獨領五千兵馬屯守在西門,張繡解除西門包圍之後。便從這五千兵馬中各調一千五百兵馬去增強北門和東門胡車兒宋憲的軍隊,讓太史慈帶着剩下的兩千人來南門歸自己指揮。
太史慈領着一支精兵衝城的時候,那一段城牆牆頭卻是已經看不到一個江東兵了,那一塊兒的西涼兵正在一個一個往城牆裡面跳。
這麼快就打開缺口了?
再等到太史慈率部攀爬雲梯對樓的時候,這一段城牆那杆孫字綠旗卻是已經被攔腰砍斷,重新立起了兩杆其他將旗。
其中一杆旗幟有着張繡軍的圖騰標識,還有着張繡軍一個普通將校的姓氏。但是另一杆,卻是一面沒有帶有任何張繡軍標識的旗幟。上面繡的姓氏也是張繡軍這一波攻城將校沒有的一個姓氏——袁!
看到這面怪異無比的旗幟,張繡的腦子短路了整整五秒。
以前貌似在哪裡見過這面旗幟啊!
熟悉的旗幟底色,略熟悉的圖騰標識,還有這個似曾相識的姓氏。
難道還真是袁耀那個草包太子?是他在這個戰勢膠着的情況下打破了攻守平衡?
不等張繡面露疑惑,張繡身後的親將李豐卻是踏前一步站了出來,稟手道:“將軍,這是袁……袁耀袁公子的旗幟!”
張繡心中的疑惑落地,眯眼繼續看着城頭上的戰勢。
只是片刻,看到身姿矯健的太史慈一馬當先躍上那一段城牆,張繡右手一直保持着的撫劍姿勢終於動了一下。
臨拔劍張繡又頓了三秒,不過很快張繡便恢復了果敢決毅的神色,右手握緊了劍柄。
利劍當空出鞘,緊接着便猛然揮斬而下!
所有戰鼓一時齊擂,張繡身後的李豐曹性當即躍下點將臺,各自統領精兵參與攻城!
一鼓作氣,順勢而下!
避過了朱治搜查刺客的袁耀和徐盛並沒有放棄他們“棄暗投明”的決定,事實上在城頭親觀了張繡坑殺活埋壯舉的袁耀和徐盛更堅定了他們反水的決心。
對於袁耀來說,之所以反水就是因爲憂心自己的性命。當初之所以背棄張繡來投孫策就是因爲怕自己小命落到曹操手上。這會兒吳縣乃至整個吳郡的生死存亡管我什麼事兒,當初我家淮南丟了小爺我還不是照樣跑了,誰願意給朱治陪葬自己去!
對於徐盛來說,雖然他沒有從軍,但是出於對江東對孫氏的好感,徐盛最初是站在江東立場上的。但是不好意思,朱治和江東的世家豪族不給徐盛一個報效江東和施展才能的機會。那就沒辦法了,你這邊給我死死關上了門,我就只能去投張繡了。
所以,徐盛的行爲根本稱不上反水,江東不容納我,我也就只能這麼做了。
歷史上,徐盛很早就遷居江東,但在整個孫策時期,徐盛並沒有入事孫吳。直到孫權接替了兄長的位置,才發掘重用了徐盛。但是現在,歷史已經被張繡橫插一槓子了。
雖然一開始同樣受到了張繡的拒絕,但是徐盛深思過後,對張繡的感官卻是與對朱治的感官截然相反。
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徐盛是張繡,同樣也無法輕信袁耀的投誠。因爲如果這真的是一個陷阱的話,張繡就得遭遇類似曹操濮陽之戰的大敗。
更何況世所共知,袁耀是和張繡有隙且背叛過張繡一次的人。對於這種人徐盛自己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既然能夠理解張繡所作所爲,徐盛自然不會改變自己的初衷。尤其是在這幾天,徐盛還從張繡身上看到了殺伐果斷的主公形象,而這恰恰是徐盛一個以武猛出衆的人所希冀的主公類型!
徐盛不知道的是,吳縣之中還有一人曾想讓朱治在張繡初至吳縣的時候集中兵力出城急戰,以消耗張繡軍兵力從而避免張繡分兵襲擾婁縣海鹽等縣。不過很可惜,這人身份略有特殊,不像徐盛,還有見到朱治的機會。
此人在得知張繡部將宋憲大敗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判讀出來這是張繡軍的誘敵之計。不過正籌備更大規模的出城作戰的朱治軍務繁忙,讓這人吃了閉門羹。
這人比朱治養子朱然更小一歲,還未及冠,名曰陸遜。
話說回來,雖然袁耀和徐盛是兩個境遇和志向都截然不同的人,但是此刻他們都有一個相同的目的,也願意用相同的手段去達成這個目標。
在無法和張繡建立聯繫的情況下,袁耀和徐盛只能放棄了裡應外合的計劃,在刺殺朱治無果之後,袁耀和朱治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一直等到張繡開始攻城,終於決定直接陣前倒戈!
袁耀手底下人不多,可靠的也只有十幾名他從淮南帶來的親信心腹。而徐盛那邊也只能出十來名親朋族人,兩人加在一起的手下不過三十人。這麼點人去幫張繡軍打開城門有些勉強,但是在城牆背後下手幫張繡軍打開一個缺口還是綽綽有餘的。
鎮守南門的正是吳郡太守朱治本人。在看到袁耀毫無預兆突然倒戈,數十名西涼兵紛紛躍上城頭的時候,朱治臉色慘白。
此時想再派兵將缺口堵上已經完全沒有可能了。在城牆上站穩腳跟的西涼悍卒可不會主動跳下城去。但是即使明知無用,朱治還是派出了自己手下唯一的精銳——太守府衛隊。
但是這支都出身軍旅的衛隊的實際戰鬥力,也不過和普通的西涼悍卒堪堪打平。
太史慈飛身跳上城頭的時候,心中卻是先微微吃了一驚。城牆上的戰勢,並不像他想的那樣,幾十名西涼兵被兩頭上百名江東兵衝擠着立足之地。正好相反,一些頭上和臂膀上綁着紅色布條的布衣壯丁在兩名戎裝陌生青年率領下協助者西涼兵們對付城牆上的守軍。
太史慈有點蒙了,張繡從始至終都沒告訴他城中還有內應。不過完全可以確定的是,這些人是友非敵,方纔這所以這一塊兒能打開缺口想必也是因爲這些人臨陣倒戈的緣故。
眼下雖然自己率領的主力精兵還沒有上城,不過看那兩名戎裝青年的武藝,太史慈當即改變了自己的預訂戰法,取出了背上的強弓,面向城樓那一面。
此時城樓上已經冒出了很多針對這邊情況的弓箭手,不過這些弓箭手受制於自身水平和城牆上敵我夾雜混戰的情況,並沒有發揮出多大的效用。
但是在太史慈看來,這些弓箭手未免太過礙眼。再說攻城的核心就在於拿下城樓,太史慈決意在自己麾下的士卒上來之前多減少一些奪取城樓的麻煩。
就在太史慈站好位剛搭上了第一支羽箭的時候,正看見了城樓上一名瞄準了自己的少年弓箭手。
太史慈本可以在這名青年放箭之前先放出自己的箭,但是箭術已經漸入佳境的太史子義還是等這少年放出箭之後,先是微微傾斜了自己的身軀規避,才放開了弓弦。
那執弓少年終究是太嫩,如同絕大多數箭術初學者一樣,放箭之後的第一反應不是隱匿自己的身形和位置,而是
下意識地看射出的箭有沒有射中。
太史慈有把握在先射出自己的箭的情況下再躲閃掉這少年的箭,但是那樣未免太過欺負人。所以太史慈打算讓這少年死的更有尊嚴一點。
毫無疑問,少年的一箭沒有射中。在看到自己的箭被太史慈躲閃掉的同時,這少年中了太史慈的今天開弓以來射出的第一箭!
雖然箭法上留了情面,但是勁道上太史慈可沒有絲毫的手軟。這一箭,力可穿甲。在三十步的距離內,可穿胸而過!
太史慈放箭之後根本沒有去看那少年是否一箭就被了結性命,不只是因爲經年累月養成的習慣,更主要是因爲他餘光看到更多的江東弓箭手瞄準了他。
沒有辦法,爲了方便彎弓射箭,太史慈的甲冑是特製的,和一般的張繡軍將士鎧甲大不相同。現在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太史慈沒有像曹性一般的急速射本領,但是他射箭也不慢,尤其勝在準頭高,力道大,基本上是每箭必中,中箭必取性命!
等到城樓上出現一名一身將軍甲冑的中年人,太史慈眼尖手快,幾乎是第一時間發現瞄準,等到那名中年將領注意到了猿臂神目太史慈的時候,太史慈正好鬆開了拉滿的弓弦!
吳縣唯一的支柱人物,吳郡太守朱治朱君理就這麼戰死了。
他的戰死,無疑宣告着吳縣的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