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張繡這一刀雖然後手開出,但是其刀勢之迅猛卻是勝劉備一籌。
到底是年輕力盛,在劉備的雌劍即將刺中張繡胸膛的同時,張繡的胡刀卻也是要自下而上劃開劉備的下頜和麪門。
甘氏和糜氏到底是女人家,心性有限,也不懂男人之間的較量。只是兩人交手間錚亮鋒利的刀劍閃影,便已經把這兩人嚇得一驚一顫,就生怕刀劍無眼,傷了自家丈夫萬萬不能,傷了張繡也是天大的禍事。眼下兩人一刀一劍卻又是都使出了致命一擊的招數,兩女卻是徹底花容失色,糜氏渾身緊顫捂着胸口卻是閉眼不敢再看下去,甘氏稍強一些,但也是一副失口欲呼的神色。
陳到和胡車兒自比試開始,卻都是雙眼一齊緊緊盯着場中兩人,整個比試過程兩人不說身體動沒動,卻是連眼睛都一齊沒有眨一下,各自的雙手也都一直按在腰間的刀劍柄上,彷彿拔劍相反目成仇每個呼吸間都會發生一般。
相比一衆親眷心中的百般雜想,身爲主公的劉備和張繡兩人心中所想卻是很簡單的,這不過就是一場即興比試而已,並無特別的象徵意義。揚州和徐州兩大勢力集團,在目前,乃至將來相當一段時期內的戰略關係都是相對穩定且友好,這是毫無疑問也無可爭議的。
因此最後關頭,張繡和劉備都及時止住了力道,並不讓現場有見血的可能。
此時,劉備的雌劍劍尖距離張繡的胸膛不過兩寸,而張繡的反手刀刀刃與劉備的下頜有一寸距離有餘。
雙方戰平,還算是一個比較好的結果。
張繡首先收刀,稟手道:“皇叔承讓了!”
劉備莞爾一笑,卻是直接將劍棄於地上:“備有兩劍四鋒,將軍一刀一鋒,卻是仍防不住將軍的刀勢,亦不能取得勝勢,此番比試,當算備輸了。”
張繡:“非也,皇叔役使雙劍,乃能者多勞。繡武藝不精,只能耍耍單刀。且倘若年紀顛倒,繡卻是絕在皇叔劍下走不過三十招的。此戰,卻是繡輸的徹底。”
劉備:“……”
兩人又是陳言一番,都各自找理由說明是對方贏了。劉備之所以說是張繡勝了,自然出自自己一貫的寬厚低調品性。而張繡之所以堅持劉備贏了,而是因爲此戰確確實實是自己輸了,步戰刀法這方面自己有待加強的還很多,僅僅憑靠平日裡與麾下部將對練是絕對練不出真正的刀術的。而且不僅僅是武技的問題,自己的心態也是影響勝負的至關重要一個原因。
“兩位哥哥爭甚?依我之見,這站在地上用刀劍相鬥猶如小兒相鬥,熱熱身提個興致而已,實在談不上誰勝誰負的問題。若是真要比試武藝,倒不如去校場牽出兩匹健馬,各自使拿手兵器,痛痛快快酣戰幾個回合。不過這都日上三竿了,咱家的肚皮可都叫喚了,那邊兩位嫂嫂親自準備的酒菜可都快涼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張飛和張飛兩人卻是都出現在了庭院之中。黑麪虎鬚的張三仍是一副大大咧咧粗人模樣,言語更是無所顧忌。而虯髯紅面的關二卻是先朝着劉備叫了一聲大哥安好,接着轉向張繡,頷首叫了一聲:“張將軍,又見了!”
張飛的直爽性格張繡早在蘄陽之戰時便適應了,不僅是適應,張繡其實很喜歡這種有話就說喜怒形於色的粗豪品性,和這種人在一起總感覺世界都變簡單了一樣,很是隨意和舒服。而有意思的是,張飛卻是恰好也對張繡身上一直都有表現出來的一往直前的銳氣和無所畏懼的堅毅所欽佩,是故劉關張三兄弟,張繡卻是獨獨與張三自打相識相見就互有好感,甚至於兩人建立了竟以年紀大小相稱而不是以身份地位相稱的“私人”關係。
張飛比劉備小很多,但是和張繡年齡相同,張繡也只比張飛大幾個月而已,是故張飛也叫張繡一聲哥哥。
而至於關羽,雖然和張繡關係也不錯,但是能讓關二爺主動頷首問候一個人可是很難得的,張繡卻是已經很滿意了。
衆人收了兵器,直接前往正廳,此時劉備手下的其他文武已經差不多來齊了,而統領着淮南軍在城外紮營的張勳也是帶着一衆張繡軍干將赴宴。
身爲張勳帳下中軍校尉的太史慈也是隨着張勳進城來了。張繡雖然有意想讓太史慈與劉備相避,但是好歹人家太史慈和劉備是有故交的,總不能爲了自己的不痛快而使得太史慈心裡也不痛快吧。再說帶都帶出來了,反正早晚要相見,還不如大度一些,直接讓其與劉備相見以顯示自己胸襟。
果不其然,劉備因爲太史慈的出現情緒變化是很大的,在於昔日敵手張勳寒暄幾句之後,劉備卻是直接從上首站起走了下來與太史慈相談,北海之戰曾一同並肩作戰的關二和張三也是一齊走上前與之敘舊。
張三之所以湊上去完全是性情使然,屬於湊熱鬧型的。而以關二爺的傲恃性格,本是不至於主動上前與太史慈相見的。不過關二爺很是懂自己大哥肚裡那點心思,再說自己大哥和三弟都上前了,自己不過去也未免顯得太突兀。於是只是稍加猶豫片刻,關二還是起身,和與太史慈也有着一面之緣的簡雍一齊上前談舊。
對於這種情況張繡早有預料,自然不覺得驚詫。而身旁太史慈的頂頭上司張勳就尷尬了。兩相權衡一番,張繡還是決定主動振聲開口道:“當年解孔文舉孔太守的北海之圍,劉皇叔及關張兩位將軍和太史子義將軍聯手大破黃巾賊軍管亥部,是以揚名天下。時隔數載再聚首,卻是否預示着此次匡扶漢室大業將可成呢?”
一句話終於是將話題引到了征討曹操上面來,在大義面前,劉備卻是隻能暫時將自己和太史慈的情義擱置,於是重返上座,添燈上菜,議宴開始。
其實也沒有多少事要談,出兵的大致策略張繡和劉備先前通過使臣的互派已經達成了共識,眼下只需要談妥一些細節性的東西就好。比如糧草的籌集分配,兵甲器械的補充,各家軍中兵將的互相通報相識等等。
眼下曹軍在徐州淮南一帶駐兵大致有三處。分別是徐州北部背靠泰山的臧霸軍,駐守在沛郡的夏侯淵部,以及駐兵譙郡和汝陰一帶的曹仁部。這三部兵馬每部各有兵馬三四萬餘衆,成一個“廠”字陣形將劉備和張繡限制在中原東南一角。張繡和劉備若想在中原有所作爲,就必須先打破這三部曹軍的封鎖。
這三部曹軍中以夏侯淵部兵馬最精,三四萬部卒中大部分都是曹操留下的嫡系兵馬,極是精銳善戰。而曹仁部兵馬則多是新近從豫州流民中招攬的新兵,雖然沒有多少臨戰經驗,但是因爲是曹氏宗族第一大將一手統領訓練的緣故,並不好啃。而臧霸部兵馬前身是泰山寇賊,且臧霸本人相對前面兩員曹將並沒有什麼名氣,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戰績,是故在劉備集團和張繡集團一直看來,卻是最好突破的一點。
當然,張繡本人是清楚臧霸和所謂的“泰山羣寇”的實力的。不過要打臧霸也是徐州軍的事,所以張繡也懶得去糾正劉備集團和自己手下的偏見。反正最終吃虧的是徐州軍,倒時候也會是對淮南軍一個警示,如此損人利己之事,張繡何樂不爲?
既然確定了把臧霸的北部作爲主攻方向,那麼就有兩個問題擺在張繡和劉備面前。一是誰去主攻臧霸的問題,二是誰去牽制夏侯淵的問題。
劉備作爲皇叔,也作爲“衣帶詔”中外勤王師的領頭人,是必然要肩負起攻打臧霸這個最大的責任的。而作爲同盟中僅次於劉備“大漢皇叔”、“左將軍”、“宜城亭侯”名位的“鎮東將軍”、“宣威侯”張繡,卻是當承擔起牽制佯攻夏侯淵的重任。
拿下泰山,不僅意味着劉備治下的徐州與袁氏治下的青州打通了阻隔能夠連結在一起,而且更重要的意義在於,劉備可以威脅到危如累卵的兗州重地,從而直接影響官渡相持的戰局,一舉決定袁曹之爭的勝負!所以此戰當由一向匡扶大漢之志聞於天下的劉備來打更合適,也更能激起曹操治下吏民的興漢反曹之心。
夏侯淵麾下兵馬最強,也可以隨時向臧霸部和曹仁部進行援救,所以勢必要有一支彪軍來牽制夏侯淵。而張繡軍已經數敗曹軍,卻是當之無愧的反曹急先鋒,對曹軍作戰有豐富的經驗,所以讓張繡來對陣夏侯淵卻是再合適不過。
另外,考慮到現實因素,讓張繡統領淮南軍跨過整個徐州來打泰山和兗州,自然是不合適的,所以於情於理,張繡都該去佯攻沛郡,做出中路突破直取豫州的架勢,吸引夏侯淵部和曹仁部的注意力,給劉備創造機遇和時間。
待劉備一旦拿下泰山威脅到了兗州,那曹軍在東線的防守勢必崩亂,這個時候卻會是張繡建功的時刻,只需驅兵向西,便可奪得豫州大片的殷實土地,若是速度夠快,在袁軍南下之前拿下許昌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