蘄春城,張勳軍正緊鑼密鼓準備着對黃祖軍的反擊,因爲邾縣的失陷,蘄春郡太守袁霸以及廬江郡太守步騭都給與了張勳軍儘可能的支持,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是給四萬楚軍徵調了大批的民夫車馬和足夠的糧草輜重。現在就等江夏生變,黃祖軍心大亂之時給予雷霆一擊了。
而另一邊的黃祖軍在攻下邾縣之後也是暫時沒敢繼續進攻,張勳雖然在張繡手下是楚國四徵將軍裡面最弱的一個,其手下的兵馬戰力也不怎麼樣,但只會憑藉兵馬數量優勢打仗的黃祖仍是決定等襄陽和江陵派來的援軍到了之後再行進攻。
劉表決定同孫權聯合對抗張繡絕非一時之念,而是經過了長思遠慮的結果。而張紘路經襄陽的一番遊說,不過是剛好起到了點燃劉氏韓國與孫氏吳國合縱這把火的作用。
有着無比富裕的錢糧充作後盾,劉表在亂世中經營的情報網可是很強大的。對於身負江東二張之重名且爲孫吳重臣的張紘的行跡是有所瞭解的。知道張紘是在孫策去世之後爲孫權爭取天子和朝廷的正式冊封和曹操勢力集團的支持而去的許昌,最後張紘上下一番遊說,終於使孫權得以名正言順繼吳侯之爵、冊拜討虜將軍,權領豫章事。而其代價就是張紘本人被留在了許都擔任侍御史。
曹操願意扶持孫權自然是有其利益考量的。當時曹氏集團北有袁氏集團強壓,東南又有張繡集團興風作浪,爲了不使得張繡集團做大,便是打算行扶弱抑強之策,扶持丟失了江東根據地的孫吳集團來避免張繡短時間內兼併江南。
曹操算計的沒錯,只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自數年前張繡舉兵離開南陽的時候“天時”已經是悄然發生了轉變,數年之後這種轉變愈演愈烈,終於是成了一股不可預測不可把握的趨勢,曹操和袁紹在官渡打了平手,劉備重新劃地自立並穩固了勢力,張繡雄踞一方實力愈做愈大,但時至今日也不再對天下局勢的走向擁有先知先覺的能力。
許都事變就是當今天下變得更加多變複雜的最明顯和最直接的例子。不管是哪一方的勢力都是沒有料想得到,以不到二十歲的天子爲首的董承伏完爲輔的漢室集團居然舉事成功!
曹操是最意外最沒想到事情發生的一個人,要是再多長一個心眼多那麼一點點戒備許都事變都是不可能成功的。當然其實在曹操內心裡荀彧在事變之時的態度和決定比起許都事變整個事情更令他心頭震顫。
袁紹也沒想到天子居然會自己跑出許都,早知道如此就聽許攸的建議派輕兵偷襲許都了。
張繡也是相當意外的,要知道歷史上的董承等人舉事乃是以失敗告終的。卻不想各種陰差陽錯之下,被漢室集團覓得了千古難尋的良機,被其抓住了萬千黑雲下的唯一一縷亮光,一把翻牌!
同樣也是這件事情刺激到了張繡,提醒了張繡如今這漢末三國和自己記憶中的三國曆史已經是大相徑庭了,自己這小蝴蝶翅膀扇的風已經是大到了把自己裹陷其中不能自拔的地步了。以後便是不大可能對天下大局的走向有猶如金手指一般的預知能力了,就得靠自己的眼光和判斷力走了。
想想也是,若是一直憑藉對歷史的瞭解,而避難就易地去照搬腦子中已知的東西一昧書寫歷史,縱然笑到了最後又有什麼意思?歷史,還是去開創歷史更有意義!
其實就連劉協自己也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地獲得了自由,這種感覺太不真實了。就像是一隻從小就在籠子裡出生長大的小鳥,突然有一天被打開了籠子,卻不敢相信外面的世界是真的是可以觸碰的一般!
許都事變,改變的並不僅僅是漢室的氣運,而且還帶起了一個潮流。
天子脫困囹圄,雖然降帝位去國號,只據有關中一地,看似末路,但若是能休養生息破而後立,關中乃至三秦便會再次成爲龍騰之地,漢室氣數亦可重改。
因而在此天下局勢大變,漢室小朝廷百廢待興之際,卻是有無數各地的漢室舊臣和一心懷漢的仁人義士紛紛啓程前往關中,欲爲劉氏正統效命,去投身於再興大漢的信仰中。
這其中的代表人物有被曹操罷官削爵的漢太尉楊彪,以及被奪了北海郡地盤而委身曹操羽翼之下的少府孔融。這兩人原本在許都一個賦閒養老一個被委以虛職,都被曹操所忌憚且被與天子隔離開距離,因而許都事變之時並未能參與其中。
等劉協在關中自立,並下禪國封詔,楊彪便和孔融一道從曹操處告辭,要去爲漢室效忠。而曹操當然不敢在此分國建邦的風頭上去阻殺漢室臣子,哪怕這些人明說了自己要去振興漢室,言外之意就是遲早要打回來,但曹操也不敢在此時冒天下之大不韙成爲衆之矢的。
當然這種事情不僅僅發生在曹操的治下,其他諸侯的治下也有這種情況。就比如在荊州,先是原前朝太尉崔烈之子崔均崔州平被荀彧舉薦,劉協親自徵召其爲官後。崔均還請其好友孟建孟公威、石韜石廣元出山襄助。在這三位名士大才的引領下,原本就是漢末以來士人的避亂地的荊州最先颳起了前往關中歸漢的風潮。
而因爲禪國封邦在根本上對於曹操、劉表等割據一方的諸侯集團是有利的,曹操劉表總不能一邊吃着漢室的好,一邊卻對心向漢室的人馬下毒手吧。所以兩相權衡之後,各方諸侯都默許了境內的士人歸漢潮。
與歸漢潮同時興起的,還有另外一種思潮。這種思潮剛好與歸漢潮相對,另外很大一部分賢才豪傑,卻是並不認爲漢室衰亡的氣數會被逆轉,因而與那些向漢漢室舊臣和仁人志士們的選擇剛好相反,卻是紛紛選擇投靠各地開邦立國的諸侯王們效忠。
原本割據四方的諸侯們終於不再是“諸侯”,而是正正經經的“諸侯王”了。這種身份地位的轉變使得他們坐擁夢寐以求的至高權力,從此不僅可以稱孤道寡命與天齊,還可以執掌一地生殺予奪的權力。
換句簡單易懂的話來說,就是現在的各地諸侯王,比起以前能夠賜予手下的文武俊傑更多的東西。各諸侯王從此往後招文納武終於是名正言順起來,人才資源在這亂世纔是最重要的!
有此契機,曹操授封之後便是立馬以魏王名義強行徵辟河內名族司馬氏中的年輕子弟司馬懿入許昌爲官。而張繡也是順勢任漢室宗親劉曄入壽春爲楚國侍中。
有建功立業的內心驅動,也有諸侯王們的紛紛招賢納士,因而相對於歸漢潮之外還有這一潮流也是正常的。
張紘便是在這樣一種多變複雜的情勢離開許都南歸的。他本質上不屬於歸漢派,因而曹操是可以將其強留下的。不過考慮到扶持孫吳抑制張楚的戰略,便是準其歸吳。
不過曹操在放走張紘一事上還多佈置了一手,這一手不是張繡和孫權所知曉的。那就是在張紘告辭之時不經意間提到汝南和江夏一帶不太平,建議張紘走襄陽江陵一路歸吳。
而張紘一介文人,自然是將這句話默記於心,再者江夏多山也不好走,繞路襄陽行程也不會多耽誤時間,便是決定扮做商賈走襄陽去江陵,在江陵坐船南下的。
一路上張紘自然儘量多打聽吳國之事,在聽聞張繡舉半國之兵伐吳之後,卻是大爲驚慌。
張紘自然是很瞭解孫策死後的孫吳軍實力的,自知孫權尚年少,還未成長到像其父兄那般能統御三軍的地步,焦急萬分之下,只能是想起了求援之事。
可是向誰求援呢?曹操倒是表示過對孫吳的友好,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自己再折回去求曹操出兵,一來一返的折騰,那時候恐怕張繡早已攻滅了吳軍主力。
難道去求在地理位置上與吳國只有一水之隔的劉表?要知道,劉表可是與孫策孫權兄弟有殺父之仇的,平素也一直不對付,前些時日孫權纔派程普幫長沙張羨軍擊敗了劉表的軍隊,奪了劉表的荊南四郡,現在沒過幾天便去求其幫自家出兵,劉表能答應麼?
最終,苦思冥想不得計的張紘只能是選擇脫下了商賈的衣飾,換上了正服腆着臉去拜見劉表。只是萬萬沒想到,張紘只是表明了求援之意,劉表便是一口應允的下來,至於具體的利益交換竟然是在之後商談的。
最終,張紘以孫權的名義,忍痛答應了劉表提出的歸還武陵、長沙二郡、每年按時貢納錢糧的要求,換取劉表答應出兵相助。
張紘雖然自作主張,但也不傻,歸還兩郡和按年進貢都必須在韓國和吳國擊退楚軍之後再行實事。因而給孫吳集團也留下了一點迂迴談判的空間。劉表居然對此竟然也毫無意見,頗讓張紘暗喜。
但是等張紘拿着劉表給的通關文牒到了江陵準備南渡歸吳的時候,卻是又聽聞了周瑜呂蒙統率的楚國水軍大破蔣欽的吳國水師的消息,自然是又大驚失色。於是臨時決定先坐船順風順水先去江夏,找黃祖要其先行出兵牽制楚軍。
張紘到了江夏郡城西陵之後向黃祖示好,並親自過江擺出了孫吳重臣的架子,迫使南岸的孫吳駐軍和地方長官讓出了那些江夏郡的屬縣。加上又是重金賄賂黃祖身邊的文武,一番“割地賠款”終於是贏得了黃祖的歡心。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大家所知道了。楚軍正準備全軍直撲南昌,卻是得到了黃祖出兵向東的軍報,不得已留了張勳陸勉的七萬楚軍留駐在蘄春和柴桑。張紘本人也快馬加鞭趕在了楚軍圍城前趕回到了孫權身邊準備爲其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