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等寧無名走了以後,寧小姐哭着一頭撲進了寧夫人的懷中,“爹的心全被那個狐狸精給勾走了,你要是再這樣軟弱下去,孃的正室地位就不保了。”
“別胡說。”寧夫人一把推開她,“娘是他明媒正娶而來,娘這個位置誰也搶不走。你就放心,好好做你的寧家大小姐。記住了,只要你能找到一位如意郎君,你爹就會看到你的好。你給娘記住了,你纔是寧家的正經小姐,那位再得寵,真正的高門大戶也不會讓她做正經夫人,以後,你別見到她就失控,失了你該有的身份。”
“是,娘。”寧小姐紅了眼睛。
“記住了,這世上,只有娘是絕對不會害你的人。”寧夫人眼睛也紅了。
不管定州城內的局勢如何,三天後,葉子衿舉辦的宴請還是如期舉行了。
過了辰時之後,陸續就有客人開始上門。
普通的馬車,裝飾豪華的馬車停得到處都是。行人不時看到盛裝打扮的夫人小姐們,從馬車或者轎子上下來,一時之間,王府門口美人云集,讓人看花了眼。
“夏夫人請。”
“方夫人請。”
“喲,徐夫人早就到了?”
……
越清王府請客很有意思,王爺不在王府中,所有過來都是女眷。可是衆位夫人到了王府以後,卻發現,作爲王妃的葉子衿也根本沒有路面。
府中的婆子、婢女將她們領到一處大院子中,就退下在門口守着了。
過來的客人開始的時候還很拘束,不大一會兒,相熟的客人自然相互打起了招呼。
夫人們聚在一起,那邊適齡的小姐們相互熟悉的,也慢慢地靠近,相互說起了悄悄話。
“聽說王妃十分善於下廚,王爺的胃口不好,就是因爲出了她做的東西,才慢慢喜歡上了她。”一個胖乎乎的丫頭小聲和同伴說悄悄話。
“春季的時候,錢多串帶來的點心,聽說就是她親手做的。那些點心可真好,有人還曾經嘗過她做的飯菜,曾說過,天下無雙。要是讓我嘗一次,花多少銀子,我都願意。”另一個小姐笑着附和。
邊上的幾個小姐都忍不住輕笑附和起來。
“可惜,以王妃現在的身份。我們想得償所願,恐怕難了。”
“是呀。”
“真是可惜。”幾個丫頭唏噓起來。
聚在一起說話的幾位小姐都是商戶出身,官家小姐們自然看不上她們。
寧小姐就是和幾位官家小姐們坐在一起。
“土包子,好像沒有吃過飯似的。”一個穿着黃色襖子的小姑娘譏諷地看過去。“丟人現眼。”
“天下名廚衆多,就說京城裡的酒樓,就如雨後春筍。葉小姐就算廚藝再高,難不成還能比他們還要厲害。說句不中聽的話,葉小姐也只是從鄉下小地方出來的人,從見識方面來說,就比京城裡那些名廚差了些。”
“井底之蛙罷了,她們的話,你也當真?”另一個長得小巧玲瓏的小姐噗嗤笑出聲來。
寧小姐的臉色頓時好看了一些,對,一羣井底之蛙,她都不想和這些人計較。
“話也不能這麼說。”方小姐淡笑着開口,“天下之大,能人多的去。王妃的廚藝,我有幸嘗過。在京城裡,我也待過一段時間。不瞞大家說,在京城裡,我雖然不能說嚐遍京城大的酒樓,但京城內幾個最有名的酒樓,我都是去過。”
“方小姐,你說說,那些大廚們的廚藝和王妃的廚藝相比,到底誰更勝一籌呢?”邊上有人開始八卦。
“京城裡名廚衆多,流派分得也多。可惜他們做菜的手法無外乎都是一個燉,哪怕他們做的口味再好,做的再精緻,也還是燉菜。王妃的燉菜做得好,無論從口感還是刀法、火候等方面,其實都遠勝於所謂的名廚。何況王妃在做菜的手法上與衆不同,講究炸、炒、蒸、煎、烤,配料上更是大膽創新,當真算得上是天下無雙幾個字。”方小姐微笑着解釋一番。
地方官中,文官和武官並不和。作爲武官代表的守備寧家算是最大的官,寧小姐身邊聚集的自然都是武官一派的官家小姐。而作爲文官一系代表的方家也有自己的簇擁者,方家小姐就是她們的頭頭。
從文官和武官對葉子衿的稱呼上看,就知道兩派對葉子衿態度的不同。
“所以說,所謂井底之蛙,只是指那些無知之人罷了。”方小姐邊上的一個小姐吃吃地笑起來。
“你……”剛剛出言譏諷葉子衿的小姐氣得滿臉通紅,剛要站起來理論。
寧小姐卻一把拉住了她,對着她搖搖頭。
她才忽然意識到,她們還在王府中,這兒可不是她們撒野的地方。
“那邊的客人到得也差不多了,你還不過去嗎?”葉子楣在院子裡催曬太陽的葉子衿。
“去的那麼早幹什麼?”葉子衿笑眯眯地說,“等會兒再過去。我得給她們騰出嘮嗑的機會。她們說得越多,等會兒纔沒有精力和我耍心眼。”
“王爺不在府裡,你這個時候宴請她們幹什麼?”葉子楣猶豫了一下問。
“一個好的賢內助,就是要幫助夫君解決掉後顧之憂。”葉子衿樂呵呵地回答,“王爺在文州爲了保護百姓而捨命拼殺,作爲未來的越清王府的王妃,我有義務要爲王爺穩定後方。”
鬼才相信她的話了,葉子楣見她不願意和自己說實話,哀怨地白了她一眼。
“算了,還是和你說個大實話吧。誰叫你是我親姐姐了。”葉子衿好笑地看着她多變的臉色,樂呵呵地哄着她,“姐姐看中了錢多串那個傢伙,既然如此以後也是要面對很多沒有眼力的東西。所以姐姐順便也認真跟着我學學。”
“又胡說。”葉子楣聽她提起錢多串,臉色一紅低下了頭。
“不是胡說。”葉子衿笑眯眯地回答,“姐姐也知道作坊裡的生意離不開糧食,錢家送過去的糧食最多維持一個多月,就算胖子現在立刻從牢中出來,也不能馬上從外地調集糧食出來。定州城內這些奸商和貪官勾結,就等於想斷了王爺和我的後路。人家既然已經選擇對我出手,我又豈能安心被她們折騰。與其坐等,還不如一起撕逼,看誰厲害了。”
“他們既然敢不顧王爺的厲害在背後搗亂,又怎麼會將你放你在眼中呢?”葉子楣擔憂地看着她,“你還沒有真正的嫁入王府,你光是請了女眷,又能如何?”
“不如何,不過你別小看女人。很多時候,男人辦不成的事情,女人卻能擺平了。”葉子衿大笑着說,“得了,說多了也無趣,時辰不早,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
“我也要過去嗎?”葉子楣緊張起來。
“當然,以後說不定你也得和她們頻繁接觸。就算不是爲了錢家,以後你也要融入這個圈子,就當提前適應了吧。”葉子衿笑眯眯地站起來,一把拉住了她。
葉子楣有些排斥,不過她仔細想了想,又咬着牙跟着葉子衿出去了。
子衿說得對,以後她一定會融入這個圈子。葉家只是普通的鄉下人家,根本沒有能力成爲子衿的助力,她需要努力,以後最起碼不能成爲子衿的累贅。
“這都接近午時了,王妃怎麼還沒有出來?”院子裡,有人開始急躁。
“王妃要管理偌大的王府,哪有清閒的時候。王妃親自下的帖子,難不成還會誑你我?”說話的是商戶女眷。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有些坐不住的是時候,外面傳來了婆子的吆喝聲。
喧鬧的女眷們頓時都安靜下來,雖然大家剛剛心煩意燥,卻因爲外面有婆子和丫頭守着,沒有一個人敢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色。
幾乎所有人對王府中的婆子和丫頭都隱隱有種敬畏之心。沒辦法,誰都知道容峘早就在定州居住,但王府裡卻根本沒有幾個丫頭婆子,幾乎清一色都是小廝。因此,定州官員的女眷們壓根就沒有進入過王府。
今日在座的所有女眷全都是第一次進入王府,王府內所有的一切對於她們來說,全都稀奇。而且幾乎所有人也都知道王府裡現有的丫頭婆子,全都是容峘從京城裡帶過來的。
用大白話來說,王府裡的婢女和婆子,即便是下人,身份也厲害,說不準這裡面就有不少人是見過皇上,或者是伺候過賢妃的人。
所有的夫人和小姐們伸長了脖子,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
從院門進來的是一行人,走在前面的是兩個年輕的姑娘,稍微大一些的那個穿着碧綠色的襖子,下面則是配着搖曳的翠霞荷葉裙,另一個看起來年紀更小一些,則是穿着身着淡藍色的長裙,裙裾上繡着潔白的點點紅梅,用一條大紅色的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此時她的眼中正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民婦參見王妃。”
“參見王妃。”
有誥命在身的官夫人則要中規中矩很多,畢竟葉子衿如今的身份還有些尷尬,她還不算越清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都起來吧。”葉子衿笑眯眯地開口。“不好意思,讓衆位夫人、小姐久等了。”
其實她不開口,大家也知道她纔是越清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因爲葉子衿身上穿的布料。很顯然,葉子衿身上的布料不是什麼普通的料子,而是屬於貢品,稍有點兒眼力的人全都能看出來。
“王妃事務繁多,能在百忙之中出現,是我等的榮幸。”一個胖乎乎的夫人笑盈盈地開口。
葉子衿看她頭上身上掛滿了金飾,暗自猜想,這一位應該是定州城內商戶人家的女眷。
“這位夫人是?”葉子衿笑眯眯地問。
“這位是鄭家夫人,鄭家在定州經營的是掮客生意,定州的奴僕買賣和土地交易,大多都是出自鄭家。鄭家在定州來說,屬於世家。”葉子衿話音一落,搖光立刻笑眯眯地將鄭夫人的家事報了一邊,“鄭夫人是鄭老爺的賢內助,她將鄭家後院管理得妥妥貼貼,深的鄭家長輩的歡心。”
“以前對鄭夫人只是略有耳聞。今日一見,看夫人長相就是能幹之人,果然名不虛傳。”葉子衿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言語之間對這位鄭夫人也頗有讚賞之意。
“王妃過獎了。”鄭夫人得到葉子衿的誇獎只有,頓時滿臉放光。
寧小姐見狀,忍不住暗自冷笑。葉子衿也算是個商戶,和那些令人厭煩的商戶果然是一丘之貉。這樣的人居然也能成爲越清王妃?
想到容峘挺拔俊美的風姿,寧小姐真心爲容峘不值。
“這位是寧夫人,定州守備夫人。王爺將定州的方知府調到了文州,定州目前所有的事務全都由守備寧大人管轄。”每經過一個人時,搖光或者是玉衡就對葉子衿解釋其身份。
這一手成功地讓在場所有的女眷記住了葉子衿身邊的幾個丫頭。不簡單,真的不簡單。今日來客說不多,說少不少,葉子衿身邊的幾個丫頭居然能準確認出她們,可見幾個丫頭事先做了很多準備。
而且葉子衿也不簡單,凡是幾個丫頭報出來者的身份,葉子衿必然會恰當點出對方過人之處。
一番人認下來,幾個高官家的女眷再也不敢小瞧葉子衿了。
“各位坐,今日請各位過來,就是結識大家一番。”葉子衿笑眯眯地開口,一副好脾氣的模樣。
寧夫人等人在她面前卻不敢大意,大家相互謙讓一番就坐了下來。
“我這個人性子直白,說話從不喜歡繞彎彎。說實話請各位今日過來,我是真心想認識大家一番。此外,我還有些私心,想請各位夫人幫個忙。”等所有人真的坐下來,葉子衿的開場白讓衆人嚇了一跳,“還請各位夫人不要推辭。”
“王妃放心,凡是我等能幫上忙的事情,必須不會推辭。”鄭夫人愛表現,聽了她的話,立刻第一個站起來表決心。
其餘的夫人倒是沉得住氣,一個個都沒有說話,暗自在觀察別人的神色。
葉子衿還真夠直接,她根本不給別人緩息的時間,直奔主題,“在場的各位夫人小姐,不管是否是定州的世家,只要居住在定州一天,那麼定州就是我們共同的家。不瞞各位,王爺來信提及,文州一帶的糧食居高不下,朝廷雖然已經派人供應糧草過來,但遠水解不了近渴。想必不久之後,糧食之戰必然會波及到我們定州。”
聽她提到糧食,在場的夫人們臉上更是露出了尷尬之色,特別是幾位糧商家的夫人,更有點兒坐立不住了。有的夫人乾脆偷瞄寧夫人,等着她開口說話。
畢竟現在的定州之中,就屬寧家的官職最大了。
葉子衿是王妃,不過她只是定州未來的王妃而已。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圍繞寧夫人轉,文官那邊,還有不少不是經營糧食生意的夫人、小姐,聽了她的話以後,正小聲開始議論起來。
“當然,我也知道各位都是女流之輩,讓你們出面去籌集糧食,並不現實。”忽然,葉子衿又將話題拐了一個彎。
如此翻來覆去地說話方式很出乎人意料之外。寧夫人微微皺起了眉頭,她倒是看不清葉子衿這個人了。
“妹妹此言差矣。”一旁當隱身人的葉子楣忽然開口。
她一開口,衆人的目光頓時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糧食是大事,我們女流之輩做不了主。但妹妹一直不是念叨着要尋找一些紅薯和土蛋嗎?在座的夫人,都是能幹的人。常言說,一人難成事,衆人拾柴火焰高。妹妹找不到紅薯和土蛋,不代表在座的各位夫人沒有辦法呀。”葉子楣在衆人的注視之下,開始的時候還有些驚慌,但說了幾句之後,她就逐漸變得平穩起來,“比如說這位鄭夫人,她家裡做得就是掮客生意,門路自然不弱。”
“王妃想要紅薯?”鄭夫人吃驚地看着葉子衿問。
紅薯是窮人的食物,稍微有點兒地位有點兒錢的人家,絕對不會將其當做主食。
葉子衿要大量的紅薯幹什麼?難不成她想將紅薯送到文州去解決文州的糧食之困?
還有的人想到葉子衿在廚藝上的造詣,聽說葉子衿很會化腐朽爲神奇。不起眼的食材到了她的手中,往往會有大用途,比如說豆子。豆子本來大量被用作牲口的飼料,可是到了葉子衿的手中,卻慢慢地變成了醬油、醬料、豆乾、腐竹、豆腐乳、豆油,甚至是鍋巴。
不起眼的豆子到了她的手中,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從無人問津到衆人追捧。是不是葉子衿在紅薯上又想到了什麼創意?
“在座的既然都是自己人,那麼我也不想隱瞞。我還真擔心定州以後糧食匱乏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葉子衿不好意思地說,“說這種話,其實我有些班門弄斧了。嚴格說起來,定州雖然是王爺的封地,但真正的父母官卻是知府和守備大人。方知府目前不在定州,那麼就難爲守備大人了。或許寧大人和寧夫人已經想到了什麼對策吧?”
寧夫人被點名,還沒有回過神。葉子衿說話東一錘西一棒,她打起精神聽,卻還是被葉子衿給帶歪了。
“朝廷救援的糧食還沒有運過來,加上文州戰亂封了出去的城門,就連水路也顯得不是太平。想從北方運糧過來,別說真正去做,就是想,都不能想。朝廷和王爺將定州託付給我爹,我爹自然擔負着保衛定州的職責,更不能因爲一時之氣去冒險,棄滿城的百姓不管。”寧小姐不等寧夫人說話,直接接住了葉子衿的話。
以方小姐爲首的文官一派小姐們聽了,臉上全都露出了冷笑。
“寧小姐說的固然有道理,不過事無絕對。正如王妃所言,在座各位都是定州的一員,大家有義務爲定州的安定出一份力。雖然說糧食是大事,我等並做不了主。但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多少還是能起到一點兒作用。”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直接反駁。
“不知朱小姐有什麼高招,我等洗耳恭聽。”坐在寧小姐身邊的一個小姐不服氣地反問。
“文州的通道被封死,但往南邊還有水路可走,守備大人手下有足夠的人手,爲何不派一些人出去調集糧食過來應急呢?”朱小姐還真和對方槓起來了。
“朱小姐真會說笑,誰不知道南方商道屬於錢家。錢多串爲了發不義之財,目前正被關在大牢之中。別忘記了,守備大人並不是商戶,對商道上的事情根本就摸不準。連錢家這樣的老商客都被人糊弄了,一時之間,你讓守備大人怎麼去調運糧食?”對方冷笑着反駁。
“張小姐好像對錢家的事情挺了解?”葉子衿這時候又開口了。
被點名的張小姐一愣,隨即她想到了外面的傳言。糟糕,只顧和朱小姐懟噴,她居然忘記了,葉子衿和錢多串的關係。
“回稟王妃,錢家販賣發黴的糧食,是定州人人都知道的大事。我也是聽人說起罷了,談不上十分了解。”回過神以後,張小姐說起話來,幾乎就滴水不漏了。
搖光、玉衡幾個不動聲色瞥了張小姐一眼,很好,不過是副參將的閨女,居然敢用這樣譏諷的口吻和王妃說話,這個人先記上一筆,以後有的她好看。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和錢家的關係。”葉子衿果然夠“直爽”,開口就很勁爆。
此言一出,衆人又是一陣啞然,都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錢家和我有合作關係,前幾日我到牢中去探望了錢多串。他和我提及過,錢家調集過來的這批糧食,其中一半是準備送到我和王爺的作坊裡的。對此,你們有何高見?”葉子衿一邊輕笑着說,一邊漫不經心地環視了在座每一個人。
這話更不好回答,寧夫人有些懊惱。她覺得和葉子衿說話太難受了,根本抓不住葉子衿下一句要表達的意思。
“以錢多串的聰明,他絕對不敢用發黴的糧食去糊弄王爺。”方小姐第一次開口。
一直沒有說話的方夫人隨即支援自己的閨女,“不錯,王爺的威名之下,誰敢輕舉妄動。錢多串和王爺、王妃合作多次,很多生意上都有交集,他不會這麼傻,直接將發黴的糧食送到作坊裡去。因此,由此可以判定,錢家是被人冤枉的。”
“方夫人說得對。錢家做糧食生意多年,從沒有出過任何差錯。就算錢公子再笨,也不會直接將發黴的糧食直接放在鋪子裡兜賣。”另一個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夫人馬上跟着附和。
“話是錢多串自己說出來,到底如何誰能確定呢?定州城內缺糧,這是事實,錢多串爲了多賺錢,願意鋌而走險也未嘗不知。”武官那邊,一位夫人立刻開始出聲反駁。
“文州那邊發生戰亂,波及到了定州出行的通道。糧食生意並不好做,我們幾家就是聯手,都沒有調集到多少糧食。得到了好糧,放在鋪子裡早就被人一搶而光。錢家爲了賺錢,可能真的會鋌而走險。”開口的是同樣做糧食生意的黃夫人。
話不算是好話,還頗有點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寧夫人皺着眉頭瞥了黃夫人一眼,然後跟着開口,“錢公子或許真的是被人冤枉了,不過錢家真的不該以次充好。”
“就是,糧食帶着黴味,味道很大,錢傢伙計不會聞不出黴味。”還是武官的夫人附和。
“錢多串也不是傻子,他如果知道糧食是壞的,豈會想不到被人發現的後果。”文官這邊還在極力維護錢多串。
“可不是,錢多串又不是傻子。”
……
一個錢多串,似乎成了文官武官吵架的導火索。
葉子衿還好,一直淡定地笑眯眯聽着雙方爭執。保持中立的一些商戶,立刻明哲保身不再多言。
院子裡所有的人,瞬間好像分成了三派。
和葉子衿同樣坐在上首的葉子楣卻火了,她冷笑着開口打斷了文武兩方的爭吵,“錢多串不傻,不過在某些人的眼中,他就是個傻子。各位夫人小姐爲了一個外人,爭吵起來有何意思。妹妹是請各位過來商討糧食的事情,還有請各位幫忙的,可不是想聽各位吵架來着。”
吵架的雙方不是武官夫人,就是文官夫人。她們在定州向來是有身份的人,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呵斥過。
葉子衿可以耿直,因爲葉子衿是未來的越清王王妃,她有越清王爲她撐腰,背後站的是整個皇室,所以在場的人沒有人敢給葉子衿臉色看。
但葉子楣算什麼?嚴格說起來,葉子楣不過是鄉下的一個丫頭罷了,就算她是未來的越清王府的王妃親姐姐,她也沒有資格對她們大呼小叫。這樣一想,在場兩派的夫人小姐臉色都不好看了。
“怎麼?嫌我說話難聽。”葉子楣冷笑看着大家,“幾位不是文官的夫人,就是武官的夫人,在百姓的眼中,幾位都是他們的父母官。文州定州處於緊要關頭,幾位不應該多爲百姓着想嗎?各位與其抓住一個錢公子辯論,還不如多爲百姓多做一些實事。”
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不怎麼中聽,但聽起來也沒有毛病。幾位吵架的夫人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我姐的性子就是這樣耿直,希望各位夫人別和她計較。”葉子衿臉上笑容不變,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葉子楣發火有什麼不妥。
寧小姐更加看不上葉子衿了,就這樣一個鄉下傻妞,居然就成了王妃?她好不甘心呀。
“還是說說正事吧。關於紅薯和土蛋的事情,各位能不能幫幫忙?”葉子衿樂呵呵地問。
面對她傻乎乎的笑容,幾位夫人即便是心裡有火,此刻也不好發泄出來了。不過她們受了氣,心裡不舒服,大家乾脆來了一個裝傻,集體變得沉默下來。
“王妃放心,我家裡的掮客做的就是百家的生意。紅薯和土蛋,對於百姓來說,可都算是活命的糧食。現在定州的糧食居高不下,我琢磨着普通百姓人家,肯定是不願意賣。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鄭夫人見有機會表現自己,立刻開始賣弄自己,“鄉下有不少土財主,他們手裡都有莊子,紅薯和土蛋對於他們來說,都算是附帶種的糧食。只要給的價格合適,我想收購一些,應該不成問題。”
“多謝鄭夫人支持。”葉子衿的態度變得熱絡起來,“你可算是幫了我的大忙。鄭夫人如此深明大義,簡直是女中豪傑。等王爺回來後,我一定會如實對王爺說,到時候一定請你過來做客。”
“那多不好意思,我們鄭家也是定州一份子,能爲王爺排憂解難,是我們鄭家義不容辭該做地事情。”鄭夫人被葉子衿誇得心花怒放。“不說別的,在座的各位夫人手裡也有莊子,要是種植了紅薯的話,全都送過來,也能解決王妃的燃眉之急呀。”
簡直是個豬隊友,鄭夫人一句話逼得在座所有人都不得不表態。以寧小姐爲首的一羣武官小姐,氣得紛紛送了一堆白眼給她。
鄭夫人根本不會看人臉色,依舊笑着現殷勤,“各家除去自己的莊子,想必還有親友,如果回去再聯繫一下,還是能湊出一些數量出來的。”
“鄭夫人說得對。”方夫人笑眯眯地開口,“寧夫人,其實此法還可以用於蒐集糧食方面。秋收剛過不久,各府的糧食都還在了。寧夫人作爲定州的父母官,可以仿效鄭夫人的做法,也能以綿薄之力去造福文州和定州的百姓。”
文官這邊的夫人立刻紛紛贊同,開始議論起來。
寧夫人的臉色卻變得十分難看。該死的方夫人,居然在這兒擠兌她。
徵收糧食可是大事情,如果上面知道了,說不定還以私受囤積爲名清除寧家了。可如果她馬上推脫的話,就成了對百姓不作爲。
“方夫人真會說笑。朝廷已經運送糧草過來,任何人私下徵收糧食,可是觸犯南靖律法的。”寧小姐冷笑着說,絲毫也沒有再掩飾敵對的情緒。
“就是。”
“糧食這麼大的事情,哪是我們女流之輩能搞定下來的事情。”
……
“我想寧夫人和寧小姐全都誤會了。”葉子衿又慵懶地開口,“方夫人的意思是說,讓各家用低於市場的價格,各自用各府的名義兜售剩餘的糧食。如此一來,即使上面知道了,也不會認爲各府是私受囤積了。常言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家積極籌備,雖然說未必能徹底解決目前的局面,不過多少還是能緩解一下定州緊張的形勢。當然,爲了避免讓大家損失,各府兜售的糧食統一按照原來市場的價格。”
寧夫人和寧小姐一方,頓時啞然了。
“妹妹,定州百姓人心惶惶,要是各府出了糧食,有人過來哄搶怎麼辦?”葉子楣扭頭微笑着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很簡單,凡是到各府購買糧食的人家,必須拿着官府畫押的購糧憑條,每人一個月不得超出三十斤。定州出現的流民則由王府負責。王爺剛剛搬到定州定居,手裡沒有糧食,不過,解決部分人的餓肚子問題,也能勉強湊合。”葉子衿笑眯眯地回答。
寧夫人和寧小姐臉色一僵,她們發現葉子衿哪裡是在邀請她們過來做客,分明就是來了一場鴻門宴呀,看看,連後路她都想好了,她們似乎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這個人脾氣不太好,王爺的個性也算不得溫和。我們兩個最討厭有人發國難財了。定州文州既然是王爺的封地,王爺就絕對不會允許囤積糧食哄擡價格的事情發生。錢家這事完不了,王爺回來必然要清查。”葉子衿的話題又拐了彎。
幾位糧商夫人聽了頓時覺得膽戰心驚,葉子衿哪裡是在說錢家的事情,她分明就是在敲打大家。
“王爺向來溫和待人,這樣或許給外界造成他性子軟和好欺的錯覺。唉,那些遭天譴的玩意似乎忘記了王爺當年千里追敵的後果。”葉子楣噗嗤笑出聲,“錢家販賣糧食本身沒錯,錯的是錢多串不該拿王爺當猴子一樣耍。”
她們姐妹兩個說得開心,好似在開玩笑,但在座的人卻笑不出來。
葉子衿姐妹分明是聯手在警告她們,當然也是希望通過她們的嘴巴將這番警告帶回府去。
“唉,京城離得太遠了,真希望朝廷送來的糧食能早點兒到呀。”葉子衿懶洋洋地感嘆一句。
這一句又讓在場的夫人們的一顆心跳了一下。天高皇帝遠,說到底,定州文州就是越清王地天下,在這兒,越清王就是她們的天。她們是真的忘記了,容峘往日的行事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