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搶手實難嫁
那鶴落真人聽了敏柔郡主的話,並未立即領命卜算,他略沉吟了半晌,這才又一稽首,“還望郡主恕罪,這褚候的命相,貧道實在是無力卜算。”
“喔?此話怎講?”玉妍讓真人這番話說得倒是來了些興致。“回稟郡主,褚候的八字,命坐天煞孤星。若是算姻緣,無疑只有克妻二字斷語,要說起來,是再簡單不過的。”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可這天意實在難測,就在當年褚國公夫人尋貧道爲褚候與先褚二奶奶卜算合婚的前幾日,貧道夜觀天象,竟依稀瞧見了那千年一現的樸華金星。貧道那時節,道行尚淺,見金星現世,心中無限歡喜,即便是卜算出褚候命坐兇星,卻心存僥倖,以爲這專門剋制天煞孤星的樸華星或能剋制一二分這天煞孤星的兇力。”
鶴落真人惋惜地搖了搖頭,“雖是當日那卦象極兇險,貧道一心想着那樸華金星已現世,或者也是不礙事的,這才含糊着送了國公夫人那幾句偈語,卻並未細細道明其中的厲害。這褚候與先褚二奶奶,貧道都是見過的,真真是一對璧人,貧道也有些不忍拆散這樁姻緣,況那卦象中說得好,褚候必定會有兩位韋姓女子伴在左右的。”
鶴落真人這一番話,說得褚國公夫人又黯然落下淚來,“真人啊,我那媳婦韋氏朱媛命苦啊,他們二人那般恩愛,卻不想倏忽幾載卻已天人永隔,如今更是物是人非呀。”
“夫人莫要傷懷,這樸華金星便是二爺的救命星,若是夫人肯聽了貧道一言,到南方尋一陰年陰月陽時出生的女子,因金星命主最是擅謀算,會經營的。怕是這位女子並非什麼高門閨秀,乃是小家碧玉也未可知,不過,若是娶了這樣的女子入門,褚候日後與這女子定能琴瑟和鳴,魚水共歡的。”
褚國公夫人一聽此言,那眼睛登時就亮了,忙不迭點頭,恨不能即刻就命人前去打探這樣的女子。玉妍聽着這鶴落真人的話,那眉頭是越來越蹙緊了,再瞧着褚夫人那一副恨不能立時尋了這樣兒的女子娶進府門的急切形狀,玉妍就愈發覺得有一口氣哽在胸口。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褚夫人此時無暇分神他顧,她撲通跪倒在地,“還請二位娘娘如實稟明瞭太后,這實在是慎昀他配不上郡主太后娘娘視郡主爲掌上明珠,若是果如真人所言,那郡主屈尊下降,可不是冒了性命危險麼?”
皇后與淑妃也面面相覷,一時間不曉得該說些什麼話,玉妍見衆人都帶了絲憐憫瞧着自己,心裡陡然升起來一股惱怒來,若是自己強着這鶴落真人再行卜算,倒像是非要賴着嫁進那褚府一般,可若是就這麼算了,實在是太過滑天下之大稽了些個。
就在玉妍左右搖擺不定,心裡頭不知曉該怎麼破掉這道人的天煞星言論之時,太后娘娘身邊兒的阮尚宮前來回稟,說是袁惠妃的母親當朝左相的夫人一品誥命穆氏進宮求見,想請太后娘娘賜婚將敏柔郡主下嫁於她的幺兒,袁天朗。
這一席話可是讓皇后娘娘跟淑妃娘娘當即就瞪大了眼睛,表姐妹二人之相互瞧了一眼,便知曉此事是斷斷不能應允的,如今這袁惠妃在後宮中已很是成了些氣候,聖上愛其溫婉伶俐,又通詩詞懂政事,近些年竟隱隱有些個專房獨寵之勢,若是此番再將太后娘娘的新寵給了她袁府當了弟媳,那這日後在宮中還哪裡有她們二人的立足之地。
縱然是不爲着這寡薄的夫妻情分,可,皇后娘娘心中明白,要想將來讓淑妃所出的皇子繼承大統,那如今,可絕對不是她們二人退讓認輸的時候。
“妹妹,這袁三公子倒也是個極好的人選呢。”皇后娘娘這句話說得分外親近和煦。玉妍挑着眉緩緩轉頭瞧了瞧這位皇嫂,心裡明白這下頭緊接着的絕對是勁爆的辣料。“喔?怎麼,這袁三公子竟然連皇嫂都聽說是個好的麼?”
這語氣可就不是一個深閨待嫁的姑娘家該有的了,聽着倒像是在街邊兒買大白菜的某位農婦正在對着一堆兒白菜品頭論足一般。
此中的不經意顯而易見,那不屑,就更是像沒來由一般,濃濃地隨着那末了的輕輕一哼,傾瀉而下。
淑妃娘娘差點兒讓玉妍這話裡頭徹頭徹尾的輕蔑之意給逗得笑開來,瞧了一眼阮尚宮,她甩了甩帕子,“皇妹,這袁三公子,當真是極好的,前兒還聽人說呢,爲着個什麼戲子,竟披頭散髮以草蓆鋪地,躺在左相府門前跟左相大人和夫人請命呢,說是要將那女子迎爲正室,一時間當真是滿京城都譁然了,怎麼皇妹你的居住離着那左相府不過三兩條街竟不曉得此事?”
這一番話倒是一下子讓玉妍醍醐灌頂一般,“喔原來是他”她微微地眯起眼,這事還是前幾日被自己喚作吾慈的沈人當閒話兒說與玉妍知曉的,那一日沈人親手給玉妍繡了牡丹團錦的大紅蓋頭,拉着玉妍極是欣慰地讚歎說褚侯爺是個長情的男子,文韜武略,溫文爾雅,可要比那姓什麼的公子來着。
沈人想了半日也未想出來這人的姓氏,頗怪責自己那記性,玉妍還笑着開導了幾句,“吾慈真是的,何必爲這點兒小事就怪責自己,妍兒又不必嫁那等幼稚莽撞的人,咱們不想他了啊。浪費精氣神兒。”
“哼可不是當真一語成讖。”玉妍冷冷地哼了一聲兒,“阮尚宮,還請您回了母后,就說敏柔這半日與鶴落真人論道,甚覺着這玄幻之術博大精深,實在是心嚮往之,不如請母后降旨,許了敏柔終生不嫁,請皇兄賜一封號準本郡主在府中修道吧。”
“敏柔不可”皇后跟淑妃二人異口同聲出言相阻,褚夫人也滿心裡都是愧疚,忙上前施了一禮,“還望郡主您珍重年華,雖說我那二子無緣與郡主舉案齊眉,可咱們褚國公府裡上上下下都是極敬重郡主的,郡主若是不嫌棄,臣妾那三子也是極俊秀的一個兒郎,且年紀正與郡主匹配呢。”
褚國公夫人這一番話,當真是讓皇后娘娘與淑妃娘娘都鬆了一口氣,她二人滿眼讚歎地轉頭瞧着褚國公夫人,這口中卻是極力在勸說敏柔郡主。“是呀皇妹,你如此姿容,可說得上是國色天香,何愁沒有好人家兒呢不過是咱們要精挑細選罷了這良人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呢”
淑妃娘娘見敏柔郡主並不言語,喜得合不攏嘴兒,“阮尚宮,還請您回稟了母后,就說請母后瞧瞧,褚國公府中的三公子配咱們敏柔郡主,可不是真真兒是一對兒金童y女麼?咱們三公子爲人謙和,文韜武略都不在二公子之下,年歲也才長了郡主兩歲而已,正是極匹配的呢。”
此時,在淑妃娘娘的宮中,這一後一妃搖身一變,成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媒婆,極力遊說玉妍,而玉妍一想起那日在雲飛揚舅舅府中宴飲時,褚三公子那張黑着的臉,還有他那個時時刻刻恨不能與他做連體嬰的表妹,就什麼想法兒都沒有了。
“兩位皇嫂容稟,敏柔實在是讓鶴落真人這高妙的道法折服了,兩位皇嫂的好意,敏柔自然是曉得的,可是敏柔思來想去還是想要帶髮修行,確實不想着急嫁人。”
殿中諸人一時間爭執不下,阮尚宮陪着笑臉兒上前一步,“郡主啊,您休怪老奴多嘴,太后她老人家盼了一輩子,總算是如今與郡主您纔有了這番母女的情分,若是您執意帶髮修行,不肯擇一位郎君嫁了,怕是太后她老人家就要惆悵滿懷了。”阮尚宮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偷眼瞧了瞧玉妍,見她仍是滿面的怒火,緊擰着雙眉,阮尚宮又燒了一把急火。
“太后娘娘一惆悵,這宮裡頭有品階的人們都是要伺候在側的,旁的人們年輕時要麼是伺候在太后左右的,要麼就是伺候在先敏霽太后左右的額。不過是後來嫁了人,太后才封了她們這個頭銜兒,算是慰勞人們多年來的兢兢業業,唯有這沈人,原本太后是委沈人以重任,請她教導郡主禮儀的,若是郡主您當真執迷不悟,那太后滿心的怒火,可不是全都要沈人一人來擔承?”
這一番話,說得玉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衆人都有自己個兒的算盤,怎麼偏我就要做那算盤上的珠子麼?這隨人撥弄的日子,於我,縱然是再怎麼錦衣玉食又有什麼趣味?索性不如請母后賜我一壺酒,莫要難爲人及郡主府中衆人便是太后的恩典了。”
皇后娘娘跟淑妃娘娘聽見這話,心裡頭都忍不住抖了一抖,她二人又對視了一眼,“皇妹莫要年紀輕輕就要拿着這性命二字逗趣兒,母后她老人家疼妹妹的一番心思,可是有目共睹的,阮尚宮這些話,可都是一心爲着妹妹好呢,那袁三公子,爲着那個戲子,連臉面都不要了,這袁家打的主意,怕是想先求了妹妹下降袁府,全了他們袁府的面子,日後再徐徐圖之,給袁三公子納了那戲子進門做個貴妾,若是果真如此,皇妹你這一世,,可不是空負了這絕世的美貌,這獨守空房的滋味兒……”
皇后娘娘搖了搖頭,淑妃娘娘接過話茬兒,“妹妹,後宮佳麗三千,莫氏祖宗有規矩,必要雨露均沾,縱然如此,又有多少紅顏,已是滿頭白髮,卻都難見天顏一面,那其中的淒涼,又豈是可憐二字可描可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