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優裕的生活並沒有讓林氏的氣色變好多少,反而更瘦更黑了,高高的顴骨令她不笑的時候顯得更加刻薄。
但是這會兒她弓着身彎着腰,臉上現出的都是懦弱之色,等孟啓走到裡面了,她才反應過來,匆匆的關上了門。
那頭孟天闊從屋裡跑了出來。
林氏更瘦了,孟天闊卻是更胖了些,也黑了不少,他看到孟啓立刻乖乖停下腳步喊了一聲爺爺。
孟啓答應了一聲,低頭看了他一眼,又往裡屋走過去。
待孟啓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面,孟天闊才拔腿向林氏跑過去,“奶奶,我想出去玩。”
林氏剛忙搖頭,“不行的,外面都是大兵,你要是不聽話,會被抓走的。”
孟天闊不樂意了,抓着林氏不斷的鬧騰,孟天闊已經十一歲,手上的力氣不小,林氏被他拉着一個趔趄摔向前面,幸而扶住了旁邊的樹,這纔沒有摔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孟啓已經站在了堂屋門口,冷冷的看着孟天闊,“如果你想死,那就出去吧。”
孟天闊被孟啓嚇到了,慢慢放開了林氏的衣袖,不敢再鬧。
接下來,孟啓不再看向孟天闊,而是看着林氏,“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你們誰都不許出去,如果出去了,那就不要再回來了。”
“孟家也不少你這麼一個孫子,想找死沒人願意攔着你。”
孟天闊不敢再說話。
剛來泉州的時候,他還因爲不習慣爺爺態度的變化而鬧騰過,結果卻是被他爹狠狠的揍了一頓,躺在牀上半個月都不能起身。
後來孟天闊便覺得自己的日子變了,沒有娘在身邊護着自己,奶奶也不如以前那樣疼自己,而且家裡沒有了妹妹給他欺負,也不能再拿孟天久出氣。
每日都只能被關在這個院子裡,每天還要背書,如果背不出來就要挨板子。
他恨死這個地方了。
但是他不敢出去,因爲不管是孟啓還是林氏,還是他的爹,都跟他說,如果他出去,他就會死。
就像是他們來泉州路上遇到的那個人,渾身生滿了爛瘡,一聲又一聲痛苦的哼叫,然後在這樣的痛苦當中,這個人慢慢沒了聲息。
那時候孟天闊是被孟啓按在那裡看着的,第二天他們離開的時候,那人的屍體還在原地,但是已經生出了屍斑,還有黑色的大鳥蹲在那裡,將屍身上的肉啄出來,吃下去。
只要回想到那一幕,孟天闊就覺得渾身冰冷,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
不是哀嘆死別,也不是永遠不見,而是真真切切的死亡的痛苦,以及死後的悲涼。
所以儘管孟天闊再怎麼鬧,只要一想到那一幕,他也不敢踏出這院門一步。
孟啓見孟天闊不再鬧騰,這才走進了屋。
林氏趕忙進去幫他收拾東西。
第二天一早,刑烈的副官過來接孟啓,孟啓拿着自己的東西,只吩咐了一聲,“你們留在這裡,好好的。”
然後轉身就走了。
一個時辰之後,渡口一艘船上,孟啓登上了船,同站在渡口的刑烈告別,隨後船起航,慢慢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