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宣讀聖旨,外面戲臺上的戲也暫停了,花廳內外皆是寂靜無聲。
“……”
“……”
“……”
不僅是皇后與袁之彤,其他所有人都傻眼了,更有人忍不住悄悄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想看看這是不是在做夢。
“……”皇后一動不動地呆坐在那裡,目瞪口呆。
她以爲皇帝就算不嫁安樂,也會挑個庶出的公主或者宗室貴女,決不會答應這種荒謬的事,更何況還是由太后提出來的,皇帝怎麼會順太后的心意呢?!
可沒想到皇帝竟然真的答應了……
跪在地上聽旨的袁之彤在一個愣神後,下意識地喊道:“我……不去。”
她纖細的身子如風雨中的嬌花簌簌顫抖,整個人搖搖欲墜,彷彿隨時要倒下去。
倪公公將聖旨合攏,那下垂的眼皮帶着幾分慵懶,幾分冷厲。
“袁姑娘,你想要抗旨嗎?”倪公公冷聲質問。
如果袁之彤不接旨,那麼她就只是袁姑娘,不是安興公主。
“……”袁之彤就像是被倪公公給捅了一刀似的,眼圈泛紅,眸中水氣濛濛,含滿了淚光。
殷太后施施然地撫了撫衣袖,冠冕堂皇地說道:“哀家就說嘛,由之彤替嫁不錯,皇上與哀家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之彤嫁過去,必能成就一則佳話,爲兩國和睦貢獻一份心力。”
“還是皇后好眼光,不像哀家人老眼也花囉。”
殷太后明明沒比皇后大幾歲,卻口口聲聲地說着什麼人老眼也花,話中的意味諷刺至極。
那些女眷也稍微醒過神來,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三公主的及笄禮上會峰迴路轉地發生了這麼多事,接下來的幾天,這京城中可又多了一樁茶餘飯後的談資。
袁之彤既不敢抗旨,也不想接旨,此刻她也反應過來了,朝殷太后膝行了過去,根本顧不上儀態,也顧不上衣裝。
“表姨母!”袁之彤眼睫輕顫,晶瑩的淚水滑下眼角,一張俏臉蒼白慘淡,面頰帶着薄薄的淚光,令人憐惜,“您幫幫我吧,我不想嫁去昊國。”
她的聲音哽咽,哀哀慼戚,彷彿下一瞬就會厥過去似的。
她擡手想去拽殷太后,可是太后又豈是她輕易可以碰觸的,何嬤嬤往前一站,就像一堵牆似的擋在了前方,讓袁之彤不能再靠近殷太后。
倪公公的手裡拿着那捲明黃色的聖旨,站在那裡。
安樂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伸手捏捏楚千塵的袖子,直率地問道:“九皇嬸,我是不用嫁了嗎?”
她的聲音清脆嬌嫩,如銀鈴,似黃鶯,在此刻寂靜的花廳裡分外響亮,卻像是又往袁之彤身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楚千塵點點頭,順手替安樂調整了一下她胸口那個微微歪斜的金項圈。
“太好了!”安樂歡喜地再次撫掌,笑得見牙不見眼,樂得簡直快找不到北了,“皇祖母,您真好!”
她說話時,插在釵冠上的幾朵紅梅隨着她歪頭的動作微微搖曳,花瓣輕顫。
“乖。”殷太后給了安樂一個寬和的笑容,她也是順帶幫安樂一把,算是一石二鳥吧。
殷太后眸光微轉,全能沒理袁之彤,悠然起了身,淡淡道:“哀家乏了,千塵,你陪哀家回去吧。”
楚千塵起身挽住了殷太后的胳膊,含笑道:“母后,我剛剛不是摘了幾枝梅嗎,我去給您插瓶。”
婆媳倆言笑晏晏地往花廳外走去,後方一道道眼神複雜的目光投射在她倆背上。
大部分人其實還想不通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覺得整件事說不通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唯有禮親王妃、睿親王妃等幾位王妃還有靜樂長公主若有所思,聯想到方纔在暖亭那邊單嬤嬤那拙劣的演技,隱隱約約地抓到了整件事的脈絡。
皇后分明是用二皇子算計楚千塵,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栽了大跟頭。
皇后真以爲太后是好哄的嗎?!
可笑!
禮親王妃有些好笑地勾了下脣,氣定神閒地喝着茶,還在想着這件事。
就現在的結局看,顯然皇帝與皇后如今不是一條心了,彼此提防着呢。
皇帝提防皇后,那就意味着他在提防太子。
想着現在還被皇帝晾着的太子,禮親王妃心裡複雜,琢磨着今天回去要和自家老頭好好說說這件事。
袁之彤還跪在地上,全身像是被抽了骨頭似的,癱了下去,後方傳來了倪公公陰陽怪氣、不冷不熱的聲音,如同惡鬼的氣息般吹在袁之彤的耳朵上。
“袁姑娘,你要抗旨嗎?”
倪公公近乎一字一頓地說道。
袁之彤登時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扼住了咽喉。
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花廳內外,僅僅隔着一道門簾,氣氛卻是迥然不同。
殷太后與楚千塵已經走出了花廳,迎着寒風往壽寧宮的方向走去,兩人的袖中都揣着暖烘烘的袖爐,渾然不覺寒意。
“安樂這孩子啊,以她的心性不宜遠嫁。”殷太后望着前方一株花葉落盡的海棠樹,感慨地嘆道,“若是嫁給昊國從前那位大皇子烏訶迦樓還好說,至於現在……”
即便是太后從來沒見過昊國現在那位太子烏訶圖那,也能斷言對方並非良配。
“母后說得是。”楚千塵乖乖巧巧地點頭,一副她以太后爲尊的做派。
本來,在王爺和烏訶迦樓的計劃裡,三公主便不需要嫁去昊國。
“安樂是個好孩子。”殷太后嘆道,唏噓地想起了一件往事,就順口跟楚千塵說道起來。
自先帝駕崩,太后搬到壽寧宮後,皇后藉口太后體虛,很少去壽寧宮請安,也攔着不讓安樂去,可是安樂偶爾也會悄悄去找太后,前年有一次,太后在池塘邊賞荷,安樂突然跑來,還把太后給訓了一番,說不可以太靠近池塘,萬一落水就不好了。
“……小丫頭訓起人來,還怪兇的。”
殷太后想起這件事,還覺得好笑,脣角彎了起來。
“我也覺安樂很乖很可愛。”楚千塵也在笑,眉眼間笑意盈盈,如嬌花般綻放開來。
太后與王爺果然是親母子,他們也很像呢,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殷太后聽“很乖很可愛”的兒媳一本正經地說這麼說別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的笑聲隨風迴盪在空氣中,何嬤嬤等人不由也展顏,每個人都覺得眼前一片開闊。
冬天還未盡,寒風呼嘯,但她們全都有一種春天已經不遠的感覺。
此時身在花廳裡的皇后則是覺得這冬天未必太漫長了一點,腳底一股寒氣絲絲地往上升。
皇后整個人都傻了,腦子裡空蕩蕩的一片,連袁之彤什麼時候接旨,倪公公什麼時候離開,也沒沒管,魂不守舍。
一直到外面的那出《湘妃扇》唱完,整個花廳都是靜悄悄的,唯有安樂不時對着戲臺拍手,聲音愉快得很,笑聲、叫好聲不斷。
其他女眷隔三差五地把目光投向失魂落魄的皇后與袁之彤,尤其是袁之彤像是全然變了一個人似的,精神氣全沒了,似乎只剩下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戲唱到最後一折時,一個小內侍硬着頭皮來請示皇后道:“皇后娘娘,要不要開席?皇上剛派人來傳話說,請了安達曼郡王過來。”
一聽到安達曼郡王,衆人皆是詫然,目光不由就朝袁之彤看去,袁之彤這纔回過神來,俏臉又白了幾分,神情惶惶。
皇后起了身,其他人也陸續起身。
今天的席宴就在花廳隔壁的流芳水閣中,水閣與花廳以一道遊廊相接,衆人過去很方便。
衆人說說笑笑地去了流芳水閣,楚千塵也來了,但殷太后沒來。
衆女眷按照身份高低坐好,因爲皇帝會來,就暫時沒有開席,衆人全都靜靜地喝茶等着,不多時,皇帝帶着安達曼郡王和另外兩個昊國使臣一起來了。
隨行的還有太子顧南謹、二皇子顧南昭、三皇子顧南臻以及一衆內侍、錦衣衛等等,隊伍浩浩蕩蕩的。
顧南昭一進水閣,目光就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坐在禮親王妃身側的楚千塵,帶着一絲繾綣與傷痛。
他不能再連累她了。
一個時辰前在暖亭的事瞬間如浮光掠影般回閃着,好像那尖銳的利刃般一下下地砍在他的心頭。
顧南昭又生生挪開自己的目光,那麼艱難,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餘下眸中與心中的傷痛與留戀。
他心不在焉地隨着皇帝往前走去,心不在焉地在自己的座次上坐下,心不在焉地喝着淡而無味的酒水。
也沒人注意顧南昭,衆人的視線多是在皇帝與安達曼郡王之間掃視着,安達曼郡王餘怒未消,面沉似水,眼角眉梢還掛着毫不掩飾的怒意。
皇帝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面目含笑,與此前在保和殿那雷霆震怒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先是笑着示意衆人免禮,跟着用沉着的目光看向了安達曼郡王,朗聲道:“郡王,朕方纔仔細想過了,兩國聯姻是大事,還是應該早早定下。”
安達曼和隨行的兩個昊國使臣都被皇帝意外的言辭驚呆了,乍然之間誰也沒反應過來。
安達曼皺了皺粗黑的眉毛,心道:這大齊皇帝想一出是一出,朝令夕改,是腦子有病吧?!
禮部侍郎已經提前寫好了婚書,將之呈給了安達曼。
這封婚書以齊語與昊語分別書寫了一遍,安達曼直接看了昊語的版本,目光凝結在了“安興公主”上,眉頭皺得更緊了。
安興公主又是什麼人,與他們太子聯姻的對象不是三公主安樂嗎?
別人需要給皇帝面子,安達曼郡王卻不用,目光如刀地朝皇帝射去,直接就質問道:“大齊皇帝陛下,這安興又是何人?”
他這句話已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相對於安達曼的激動,皇帝依然表現得神態自若,仍是一臉笑意,道:“安興公主,是朕的義女。郡王請簽下婚書吧。”
水閣中一片寂然。
袁之彤的身子劇烈地一顫,濃濃的絕望在她身子裡瀰漫開來,似乎要將她整個吞噬。
她垂着眸,不敢去看安達曼,彷彿一個等待最後宣判的囚犯,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安達曼郡王會同意嗎?!
太子顧南謹也是一驚。
他還不知道皇帝冊封袁之彤爲安興公主的事,更不知道皇帝臨時改了聯姻的人選。
雖然顧南謹也覺得以安樂的性子嫁去現在的南昊不妥,畢竟烏訶迦樓是個胸懷天下之人,而現在的昊國皇室無異於虎穴狼巢。
但是,皇帝在答應後又突然反悔,這簡直沒把兩國的外交當一回事。
顧南謹欲言又止地抿着脣,終究是沒說什麼。他也知道自己現在一旦開口阻攔,肯定落不得好,不僅會被皇帝嫌惡,而且還會讓皇帝覺得他勾結昊人。
顧南謹緊緊地捏着手邊的一個瓷杯,幾乎將之捏碎,眼角瞥了一眼安達曼。
安達曼的臉色刷得變了,如墨染般,眼鋒如刀般在皇帝的臉上割了下去。
欺人太甚!
這大齊皇帝簡直欺他大昊太甚,先是要無故悔婚,悔婚不成,現在又要換親!
而且,還把聯姻的人選從嫡出的公主變成了一個所謂的義女!
義女不過是假公主罷了,大齊皇帝以爲他不知道嗎,這歷來所謂的皇帝義女都是用來與番邦和親,糊弄那些個蠻夷小國的!
大齊皇帝這是把他們大昊當作那些蠻夷小國嗎?!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安達曼再也忍不下去了,心頭的怒火越燒越旺,擡起一隻顫抖的手指向皇帝,斥道:“陛下現在無故調換聯姻的人選,看來果然是要悔婚啊!!”
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說着,臉上掠過一抹淬了毒的陰寒冷笑。
“朕何曾悔婚?!”皇帝可不覺得是他反悔了,“朕當初只說把公主嫁與貴國太子,可也沒說嫁的不能是義女啊?”
“朕要嫁的是皇三女,安興正好行三。”
袁之彤的年紀比三公主大了一歲多,如果非要把她算到公主們的排行中,確實是行三。
皇帝頗爲自得,脣角翹了起來,自認他佔了一個理字。
他的話猶如火上澆油,安達曼心頭的怒火轟然炸開,變成了恨。
他親自出使大齊,自然是揹負重望而來,而他竟然被大齊皇帝給戲弄了!
此刻再回想過去這兩個多月在大齊的經歷,安達曼只覺得自己就像是戲臺上的戲子一樣被人耍得團團轉。
尤其,他不僅沒能殺死烏訶迦樓,反而還在大齊折了一處暗樁,死了好幾個親信,損失慘重。
安達曼後悔了,後悔自己當初主動請纓出使大齊。
當初昊帝烏訶度羅剛剛登基,爲了坐穩皇位,才提出要和大齊聯姻,想以此讓先帝黨忌憚,以此震懾還未臣服的兩個藩王。彼時,羣臣分爲兩派,一派人反對與大齊聯姻,搬出了烏訶迦樓的說辭;另一派人則大力支持聯姻,他就是其中一個。
直到現在,安達曼才意識到,大齊皇帝這個人卑劣至極,兩面三刀,朝令夕改,毫無身爲天子的氣度。
大齊皇帝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他們大昊與之合作,像他這種人,隨時都有可能撕毀盟約,反咬你一口。
安達曼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中浪潮澎湃。
皇帝居高臨下地看着安達曼,徐徐道:“貴國還要不要籤婚書?”
皇帝冷冷一笑,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自覺自己佔了上風,打了對方的臉,心裡更得意了。
安達曼郡王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甚至懶得再和皇帝多說,想像之前一樣拂袖而去。
不聯姻就不聯姻。
他這次來昊國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到烏訶迦樓的下落,確定其生死,這一個任務他已經完成了。
至於兩國聯姻,並非是必要,他還是有權力中斷的。
安達曼粗魯地把手裡的那旨婚書往桌上一丟,一手撐在桌子上站起身來。
婚書撞倒了桌上的酒杯、酒壺等等,果盆上的一些乾果滾落,七零八落,頃刻間就弄得一地狼藉。
周圍其他人都像是啞巴似的,一言不發。
安達曼怒氣衝衝,轉身欲走,卻感覺到袖口一緊,轉頭對上了身後蘭格那雙深邃的眼睛。
蘭格動了動嘴,無聲地以昊語說了一個字:弓。
安達曼讀懂了蘭格的脣語,瞳孔一縮。
他的腦子裡浮現了那把新型弓的樣子,於是,滔天的怒火與恨意都被澆熄,他急速地冷靜了下來,思考着現在的局面。
不錯,他這趟來齊的其中一個目的是來談聯姻的,但是現在,兩國聯姻的價值遠遠比不上楚千凰提供的那張弓。
那天在碧澤園見識了那張弓的威力後,他讓人滿京城地打探了一番,卻沒有一家鋪子說有人來打造過這種弓。後來,他又想到了楚千凰會不會是將弓拆開來,分部件來打造,又讓人再去打聽,卻依然沒有結果。
他們已經把京城一帶的會制弓的鋪子都打探了,連周邊幾個最近的小鎮都去過,一無所獲。
這若是在大昊,安達曼完全可以調撥更多的人手擴大區域,他就不信他會查不到蛛絲馬跡,偏偏他們在大齊的京城。
這件事陷入僵局。
知道那種新型弓的製法的人只有楚千凰了。
以大齊皇帝的性格,就算現在他同意讓三公主與大昊聯姻,三公主的價值也已經大打折扣,可以說,楚千凰的價值遠遠地高於三公主。
安達曼僵直地站立在那裡。
在場的大部分齊人本來都以爲安達曼會像之前在保和殿那樣拂袖而去,卻不想,安達曼像是突然又改變了主意,竟是不走了。
不少女眷都是暗暗咋舌,今天發生的這些事實在是太過離奇,恐怕連戲本子都不敢這麼編的。
安達曼的手一時握拳,一時放開,思緒飛轉,眸中閃着混亂複雜的光芒,最後凝結成一點。
“陛下,”在漫長的沉寂後,安達曼再次開口問道,“那陪嫁的媵妾呢?”
此言一出,水閣中的衆人皆是訝然,也包括太子顧南謹。
聽安達曼這句話的話外之音竟像是要妥協了?!
衆人皆是一頭霧水,完全摸不着頭腦,而袁之彤的一顆心已經起起伏伏了好幾回了,此刻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身子晃了晃。
在皇帝來看,這是昊人對自己服軟了。
一瞬間,皇帝心中暢快不已,覺得自己在這場兩國的博弈之間大獲全勝,可謂一力降十會。
皇帝勉強壓下快要翹起的嘴角,一副成竹在胸的從容,道:“‘公主’出嫁,自然是有媵妾的。”
區區兩個滕妾而已,皇帝也沒放在心上。
安達曼指了指被他丟在桌上的婚書,以一種足以讓在場人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婚書上得寫上媵妾的名字才行,也免得過兩天陛下又突然‘不捨’了。”
他嗤笑地撇了下嘴,話中難掩諷刺之意。
兩人目光碰撞之處,火花四射,又在進行着一場明裡暗裡的對決,雙方各懷心思,各有所圖,各有算計。
安達曼沒提楚千凰的名字,但是就算他不提,皇帝也知道他是爲了楚千凰。
皇帝的心中雖然對他們非要楚千凰當媵妾很是膈應,但左右不過是一個媵妾而已,顧玦也只配拿出這點籌碼,而自己隨便封的一個“義女”都能成爲南昊的太子妃。
皇帝的心中升起一種微妙的快感,他是皇帝,顧玦不過是親王,永遠都只能被自己壓一籌。
想着自己今天徹底破壞了太后的“謀劃”,把太后看上的人選送去了南昊,皇帝的心情更好了。相比之下,楚千凰產生的那一絲不快,實在是微不足道。
皇帝略略一想,就一口答應了:“好,就依郡王之見。”
安達曼就又坐了回去,兩人算是達成了一致。
衆人其實依舊是滿腹疑問,有的人甚至開始懷疑皇帝是不是抓住了南昊人什麼痛腳,纔會突然這麼強勢地改變了聯姻的人選,而南昊人居然還認了。
這其中顯然是藏着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一部分女眷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宮回府,與自家老爺說道說道了。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禮部左侍郎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擬好了新的婚書,把當初說定的兩個滕妾的人選也寫進了婚書裡,然後交由皇帝過目。
婚書一式兩份,在皇帝點頭好,禮部左侍郎才放心地把另一份婚事交給安達曼。
安達曼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似乎怕這封婚書中有什麼陷阱似的,十分謹慎,他的這種謹慎在皇帝的眼裡就變成了一種挑釁。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皇帝暗暗地咬牙。
皇帝與安達曼雖然沒有惡言相向,彼此之間卻是一直瀰漫着一種一觸即發的緊繃感,好像一言不合,雙方就要刀劍相向似的,這種氛圍也難免影響到了周圍其他人,大部分的女眷都覺得呼吸不太順暢。
安達曼確認了婚書後,他與皇帝就在衆人的見證下,紛紛蓋上了各自的印璽。
新娘子此去南昊千里迢迢,路上會耗費近一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所以婚期將會由昊國那邊擇吉日,皇帝與安達曼現在只是定下了袁之彤出嫁的日子。
整個過程中,安達曼甚至沒有問一下皇帝的義女安興公主是何人。
坐在三公主身邊的袁之彤已經完全懵了。
她像是失去了色彩般,神情木然地坐在那裡,渾身上下都灰濛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