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雲兒,你給我站住!”郭慶雲擡起正準備往垂花門那邊跨,郭大夫人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你這是準備去做什麼?”
郭慶雲朝回過頭來,朝郭大夫人笑了笑:“母親,我想出去溜達溜達。”
“溜達溜達?”郭大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一個勁直喘氣,剛剛從院子裡頭追了出來,見着郭慶雲健步如飛的往二門那邊跑,心知不妙,飛快的跟了過來,畢竟年紀老了,等着追上來的時候,便已經是喘氣如牛了。
“母親,你幹嘛這般着急?”郭慶雲趕緊討好的拿了帕子給郭大夫人擦汗:“你走得這般快,可別累壞了身子!”
一陣微風吹了過來,郭大夫人頭頂上的樹葉簌簌的動了起來,一縷春日的陽光從中間漏了下來,點點金色,照着郭大夫人的臉,眼睛裡似乎明晃晃還有淚花:“雲兒,你明日便要成親了,今日怎麼還在往外邊走?讓別人見了,少不得說我們鎮國將軍府教出來得姑娘沒規矩。”
“他們愛怎麼說便怎麼說去。”郭慶雲嘻嘻一笑:“只要柳小五不厭棄我,我纔不管旁人如何說!”
“明卿不嫌棄你是他現在還沒與你成親,只覺得你什麼都是好的。”郭大夫人着急得額頭上汗珠子滴滴的落了下來,見着女兒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便覺頭疼:“等你們成親以後,日子久了,他肯定也會嫌你鬧騰。做人總得守規矩,莫要讓人捉了你的短處。”她伸手拉了拉郭慶雲:“聽孃的話,趕緊回自己內室去!”
郭慶雲撅了撅嘴,有幾分無奈:“好罷,我且回去。”
郭大夫人這才鬆了眉頭,笑容滿面:“雲兒,這纔是淑女樣兒。”
剛剛回到內室,郭慶雲便將追風喊到面前來:“唉,看來我今日是沒法子出去了,母親盯緊我不放呢。”她拿出一封信來:“你去給柳小五捎個信,約他明日拜了天地便一起出發去追我表哥與柳十。”
“什麼?”追風拿着拿信,眼睛都睜大了:“姑娘你真的要去追喬世子他們啊?”
“我說了去就去,你幾時看見我說話不算話的?”郭慶雲將信往追風手裡一塞:“快去快去,我可等他回信,你跟他說,要是他不答應,那我現在就走,連花轎都不坐了。”
追風瞥了一眼自家姑娘,心中暗道,早些一段日子,生怕跟柳家的親事不成,也學着那些閨閣姑娘一般,愁眉苦臉了一番,現在得了賜婚的聖旨,頃刻間就神氣了。她抹了一把汗,默默的走了出去,心中爲未來的這位姑爺哀悼了一陣子。
只是,她覺得那位柳家姑爺似乎也很聽姑娘的話,可能就是所謂的夫唱婦隨吧,自己也管不了這麼多啦。她拿了信便望外邊走了去,角門的婆子見着她從裡邊出來,朝她點了點頭:“怎麼這時候要出去?”
追風不慌不忙答道:“姑娘想要吃五芳齋的那個金絲糕兒,非得讓我去買呢。”說罷伸手遞上一塊碎銀子:“媽媽拿去打酒喝!”
那婆子笑得眼角的褶皺又深了幾分:“姑娘還真是的,明日就要出閣了,偏偏現在卻惦記上了五芳齋的糕點!”
拿着信去了柳府,追風沒敢去後院,那柳大夫人不喜歡自家姑娘是明擺着的事情,哪裡還能讓她知道姑娘想要新婚之夜就離京的主意。她直接去了柳府大門,找那門房問了一聲:“請問貴府五公子可在?”
“五公子?”門房皺了皺眉:“你莫非是說二公子?現兒我們柳家分了府,原來五公子便是二公子了。”
“就是明日要成親的。”追風笑着望了一眼門房,將一快銀子託在手心:“我是奉了我們家姑娘之命來尋他的,還望通融通融。”
“你們家姑娘?是哪家府上的?”門房看着那塊銀子,心裡頭高興,可又還是有些狐疑,莫非自家二公子在外頭欠下了風流債,人家知道他要成親了,特地來尋他?
“我們姑娘的閨名怎麼能讓你知道,你只需替我去通傳一下,就說門外有個叫追風的丫頭在找他,想必二公子就會出來見我了。”
門房抓過那塊銀子點了點頭:“你稍等。”
飛着腳跑了進去,柳明卿正在前院清點東西,聽着說追風找他,趕着走了出來。追風見了柳明卿,朝他揚了揚手中那封信,柳明卿見門房伸着脖子在往這邊看,趕緊避開了些走到石獅子旁邊,拆開信便看了起來。
“你們家姑娘真的準備要去韃靼?”柳明卿有幾分驚詫:“她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呆着過了新婚之夜再走?”
追風有幾分沮喪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家姑娘說了,若是姑爺不答應她,她就不上花轎。”
“那你回去與她說,她要我陪着去追喬景鉉他們也成,只不過一路上都必須穿着嫁衣,否則我纔不陪她去。”柳明卿哼了一聲:“總不能讓我這麼就跟她私自逃走了。”
“可不是?”追風皺着眉頭道:“這私自逃走,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少事情來呢,唉,我們家姑娘也是太能找事了。”
“她是什麼樣的人,我心中清楚。”柳明卿笑了笑:“你別擔心,讓她先收拾好東西,我絕對不會不赴約。”他喜歡的就是郭慶雲那份豪爽,不拘小格,若是與其餘的女子一般扭扭捏捏,那還有什麼意思?
兩人在石獅子旁邊嘀咕了一陣,追風得了準信,笑眯眯的擡腳就往回走,才一擡頭,就見那門房在角落裡探頭探腦,心中暗道,這柳家的門房實在有些討厭,自己都給他銀子了,他還跟着過來聽壁角,也不知道聽去了多少。
那門房一縮脖子,趕緊退回了門邊,剛剛隱隱約約的聽着,自家公子要那位小姐準備好東西,還說不會負約,可不是在想着要私奔?公子的親事可是皇上欽賜下來的,又怎麼能違背呢?大不了收了那小姐做平妻貴妾也就是了。
他望了望正從自己身邊過去的柳明卿,小聲說了一句:“二公子,您可要三思而後行哪。”
柳明卿白了他一眼:“我怎麼做,自己還不知道?你只管看好自己的大門便是。”
管家被柳明卿一頓訓斥,不敢說話,只能低頭唯唯諾諾,心裡頭想着,但願那家小姐的父母能及時發現,也好阻了這件事情。聽說即將進門的少夫人,可是了不得的母夜叉,全京城都赫赫有名,若是知道了公子打主意要與人私奔,還不知道會如何整治他呢。
追風回到鎮國將軍府,將這事情與郭慶雲一說,郭慶雲心中歡喜,點了點頭:“我就知道柳小五會答應我,他既然這般爽快,我一直穿着那嫁衣又如何?”她歡喜的拍了拍手:“快來快來,幫我瞧瞧,明日要帶些什麼東西比較好?”
外邊已經是夜色深深,可郭慶雲的屋子裡頭卻是燈火通明,牀上放滿了一堆東西,郭慶雲坐在燈下,拿着一張單子看了又看:“唉,這麼一看要帶不少東西吶,我得劃掉幾樣才行。”
追風拿了郭慶雲明日要戴的花冠站在旁邊,與趕月擠眉弄眼了一番,兩人嘴角的笑容怎麼樣也歇不住:“姑娘,你早些睡罷,明日可沒得什麼休息呢。”
趕月點了點頭:“姑娘,明日便是大婚了,你還不歇息,仔細明兒一早起來,眼睛下邊該有兩個黑黑的眼圈。”
“黑眼圈便黑眼圈,我可不在乎。”郭慶雲瞥了兩人一眼,瞧了瞧追風手中拿着的花冠,嗤嗤一笑:“老是拿這個看什麼?這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追風將花冠擎在手中,對着燭火不住的轉動,花冠上的寶石隨着光線熠熠閃亮起來,一點點的刺着她的眼睛:“姑娘,你好歹也像一回女兒家好不好,老是惦記着要帶軟鞭寶劍,還要帶火龍珠,就沒想明日是你的好日子?”
“只要我與柳小五成親以後快活就行了,成親這一日,實在沒有什麼好激動的。”郭慶雲沉吟了一聲,忽然又笑了起來:“柳小五現在排序變成老二了?柳小二好難聽,不不不,我還是叫他柳小五比較好聽。”
第二日,春光晴好,這陽春三月正是一年裡最好的季節,處處桃紅柳綠,鶯啼燕舞,鎮國將軍府裡也是張燈結綵,好不喜歡。
“今日可是個好天氣!”追風站在走廊下頭往中庭瞧了過去,就見團團錦簇全是花朵,空氣裡流淌着一種芬芳的氣味,清香得讓人心醉。
“快些快些,等會要鋪氈毯了。”趕月有些着急,轉頭看了看內室那裡:“姑娘這陣子怎麼還沒醒來?素日裡頭她都是老早就醒了。”
“姑娘昨晚翻來覆去的,哪裡能睡得着?昨晚她說那些話,不過是故意裝輕鬆罷了,我上夜的時候聽得很是清楚,姑娘在牀上翻來覆去的動個不停呢。”追風快活的眨了眨眼睛:“我想姑娘今日定然是會笑得合不攏嘴,就連哭嫁都掉不出眼淚珠子了!”
趕月聽了抿嘴一笑,眼睛低低的從頭髮下邊看了上去,瞅了瞅那掛在走廊下的鳥籠子,伸手抓了一把小米在手中,逗弄那隻金絲鸚鵡:“姑娘呀,一心想嫁柳家五公子,現在總算是心想事成,等會怎麼會有眼淚?”
“你們兩個在外邊編派我什麼呢?”屋子裡邊傳來一句急吼吼的話語,不過又帶了些柔軟,不如以前郭慶雲口裡的那種直爽聲音。追風與趕月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都是笑意濃濃,姑娘這聲音,真是甜得能滴出水來,哪怕是聽見了兩人得輕聲嘀咕,也沒有一點惱怒。
走進屋子裡邊一看,郭慶雲只穿了中衣站在那裡,抱着那套吉服看個不歇。她長長的青絲披在肩頭,只見着半張側面,昔日那蜜合色的肌膚被那黑鴉鴉的頭髮一襯,顯得略略白了幾分。
“姑娘,你的眼睛下邊有青色,昨晚沒睡好?”等走到她面前,追風趕月發出了一聲驚呼,郭慶雲擡起頭來時,眼睛下邊那抹青黑十分明顯:“姑娘,昨日奴婢便說要你好好歇息,怎麼今日還是有眼圈了?”她拉着郭慶雲坐到了梳妝檯邊,將一面鏡子遞給了她:“姑娘,你自己看看。”
鏡子裡有一張蒼白的臉,還有兩個深深的眼圈,郭慶雲驚呼了一聲,睜了眼睛對着鏡子看了個不歇:“竟然會這麼深的眼圈子?我還以爲不過是淡淡的一線罷了。”她想了想,又笑了笑:“反正這花冠上有珠簾,到時候旁人看不到我的眼圈,柳小五看到了有什麼要緊?”
“等會還有送親的要來呢,旁人見着這般眼圈,肯定會取笑姑娘呢。趕月,你快些讓廚房裡去煮個熟雞蛋過來。”追風推了推趕月:“用雞蛋滾一滾,能去青色。”
趕月應了一聲,慌慌張張的走了出去,剛剛到了外邊,就遇着了郭大夫人:“你這般慌慌張張作甚?”
“姑娘昨晚沒睡好,眼睛下邊兩個圈兒。”趕月伸手在眼睛瞎比劃了一圈:“奴婢這就去給姑娘煮幾個雞蛋過來滾青。”
“快去快去。”郭大夫人一步邁進了屋子,見着郭慶雲坐在那裡,眼睛下邊真的有黑黑的兩個眼圈,臉上也有一絲笑意:“雲兒,原來你也是會緊張的!”
“當然會緊張,又不是日日成親,哪有這般淡定?”郭慶雲滿不在乎的說了一聲,郭大夫人被驚得魂飛魄散:“雲兒,今日是你得好日子,切忌不可胡亂說話。”日日成親,這都是什麼話兒,難道不是自己咒自己?
一陣暖風撲面,趕月端着個盆子走了過來,裡邊盛着幾隻煮熟的雞蛋,還熱騰騰的冒着氣兒。趕月剝開了一個雞蛋,那殼兒去了,裡邊的蛋白熟了,滑溜溜的,潔白如玉,沒有半分瑕疵。
郭慶雲閉了眼睛擡起頭:“快給我滾兩下,真是煩,有眼圈就有眼圈,還要拿數雞蛋滾,真是麻煩。”
追風笑着道:“姑娘,你素日裡頭不講究收拾,今日總要講究一回不是?”她拿起一個雞蛋在她眼睛下邊滾來滾去,一種溫熱的感覺炙着郭慶雲的肌膚,滾了幾下,那滑溜溜的雞蛋便冷了下來,追風又換上一隻,如此三番四次,將那三隻雞蛋全部滾了一遍,睜開眼睛一看,下邊那青黑褪了些顏色,只有淡淡的一線,只需拿脂粉便能蓋住了。
趕月趕緊又讓廚房煮了幾個雞蛋送過來,耐心額滾了幾遍,總算是將那青色給去掉了。追風趕月都舒了一口氣:“姑娘,這下總算是好了。”
這邊剛剛替郭慶雲滾了青,就聽外邊一陣喧鬧之聲,看院門的小丫頭子拔腿跑了進來:“夫人,姑娘,全福夫人過來了。”
今日鎮國將軍府請的全福夫人也是高老夫人,她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兒女雙全,而且高老太爺在世時與高老夫人感情很好,這點讓郭大夫人最最滿意。不僅是郭大夫人滿意,便是連京城裡的人都在滿意羨豔,所以成親時都競相請了高老夫人做全福夫人。
高老夫人在衆人的擁簇下慢慢的走了進來,她銀白色的髮絲被陽光映着,亮閃閃的一片,穿了一件紫色的衣裳,華麗之至。郭慶雲見了她,朝她露齒一笑:“高老夫人,有些日子不見你了呢。”
“可不是?”高老夫人瞧了瞧郭慶雲:“畢竟成親了就是不一樣,被拘着在家裡,也不見出來了。”這京城的遊宴裡不見郭慶雲,似乎少了些別樣的味道,千篇一律的美人臉,不如看郭慶雲這活潑潑的一個人。
“請全福夫人爲新娘梳髮。”兩個穿着紅色衣裳的喜娘站在一旁高聲喊了起來,屋子裡邊衆人屏聲靜氣,就見高老夫人拿起了梳子,一手握住郭慶雲的頭髮,玳瑁梳子輕輕的落下去,那青絲便從梳子的齒間慢慢的溜了出來。
“一梳梳到眉,舉案齊眉夫妻恩愛……”高老夫人一邊梳着頭髮,一邊唱着讚詞,郭慶雲坐在那裡,心裡邊美滋滋的,一想着自己終於要嫁柳明卿成爲他的妻子,滿滿都是快樂,嘴角邊的笑容怎麼樣也掩不住。
高老夫人做全福夫人幾乎成了專職人士,梳髮盤發很是順溜,讚詞也是一長串兒,沒有歇過口,郭慶雲聽着她滿口讚美,心中是歡喜得緊,不多時便已經梳好頭髮淨面勻妝都完成了,大家圍着郭慶雲團團坐着,說說笑笑的,好半日過去,就聽丫鬟來報:“發嫁酒已經備好了。”
衆人聽到這話都紛紛站了起來:“趕緊用飯去,等着吉時一到便送新娘子出閣了。”
郭慶雲也站了起來,她由追風趕月扶着,慢慢的踏着氈毯從後院的內室走到前邊花廳去。她身上穿着新婚的吉服,鮮紅顏色,那長長的尾披慢慢的從猩猩紅的氈毯上拖着走了過去,就如那孔雀開屏以後的尾翎,上邊繡着的那一雙鳳凰在顫動着翅膀,栩栩如生,就像要從這尾披上飛了出去一般。
“新娘子出來了!”前廳那邊圍着一羣人,大家見着郭慶雲出來,都歡呼了起來:“新娘子真是捨不得離開家,吉時都快要到了,這才慢慢的走出來。”
郭慶雲含笑朝衆人點了點頭,就聽外邊喜娘喊了一句:“吉時到,新娘出閣!”
鞭炮聲噼裡啪啦的響了起來,郭慶雲扶了兩個喜娘的手挪着步子往前邊走了去,外邊是她的大哥,正站在屋檐下邊望着,臉上帶着一絲笑容:“雲兒,以後要多回府來看看祖父祖母,父親母親。”
郭慶雲微微頜首,見着大哥彎腰下來,在喜娘的幫助下,伏上了大哥的背,這吉服真是麻煩,花冠也很重,頭上猶如壓着一座山一般,她微微搖了搖頭,就聽着丁丁當當作響,彷彿上邊的首飾就要掉下來了。
“姑娘,沒事兒,我們手裡拿着尾披呢,你放心罷。”追風笑着看了一眼郭慶雲,湊了過來輕聲說了一句,郭慶雲這才放了心,閉着眼睛任憑她大哥將她背出了府。
“來了來了,新娘子來了!”站在大門口的人望着那邊挨挨擠擠的來了一羣人,新娘子的吉服很是耀眼,立刻便在人羣裡認出了她:“放鞭炮,新娘來了!”
耳畔響起了炒豆子一般的鞭炮聲,郭慶雲聞到了硝煙的味道,她只覺得胸口一悶,見着前邊蒸蒸的騰起一團煙霧,什麼東西都看不清,只能依稀見着府門口停着一隊人馬,晃晃兒的全是紅色。
“大哥,我胸口好悶,眼睛裡邊彷彿也進了東西,擱着難受。”郭慶雲好半日透不過氣來,本來撩開面紗想看看柳明卿今日英俊的模樣,可才一掀開那面紗,就有一點細末飛進了他她的眼睛,讓她迷得睜不開來。
“九妹妹,你且閉着眼睛,大哥也看得不大清楚,你別亂動,等鞭炮停了,到了喜轎旁邊再睜開。”郭慶雲的大哥覺得實在有些吃力,他今年三十多塊四十了,身子也有些微微的發福,將郭慶雲從她的院子裡背到門口可真是不容易,他只覺得自己全身都被汗溼透了一般,內衣都粘在了脊背上。幸好他是個武將,若是換成一些身子瘦弱的,揹着郭慶雲這沉甸甸的身子,總怕在半路上就要歇氣了。
郭慶雲點了點頭,依言閉上了眼睛,她能感覺到她大哥的腳步有些遲緩,她還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剎那間,郭慶雲有些羞赧,自己骨骼粗壯,若是能瘦些,大哥也不用這般吃力了。
正在胡思亂想着,就聽着她大哥道:“到了,雲兒,你下來罷。”
剛剛睜開眼睛,隔着一層紅紗看外邊都是模模糊糊的,正準備掀開紅紗看看,她就覺得自己被兩隻手按住,然後被塞到了一頂紅色的喜轎裡。
“柳小五,柳小五!”郭慶雲有幾分着急,自己還沒見着柳明卿,怎麼就上了花轎?她掀開花轎旁的軟簾,透過宦官上垂下的珠簾往外頭一張望,就見一個有個人騎了高頭大馬,身上戴着大紅花兒在那裡,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就被喜娘塞回了轎子裡頭:“新娘子了不能到處張望,好好坐着罷。”
柳明卿也郭慶雲的大哥說了幾句話兒,就聽見司儀在高聲喊:“吉時到,起轎!”鼓樂齊鳴,鞭炮又噼裡啪啦的響了起來,郭慶雲坐在轎子裡頭,就聽一路吹吹打打,直往柳府去了。
本來鎮國將軍府與柳府距離並不遠,只是按着大陳成親的習俗,新郎必須帶着新娘在街上游一圈,到了柳府的時候,已經是申時了。
柳明卿抱着郭慶雲下了喜轎,又揹着她過火盆,門口站着的門房見柳明卿並未私奔,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昨晚他可是提心吊膽了一整晚,還好沒有出事。
兩人進去便是拜堂,拜天地、拜高堂,再是夫妻對拜,郭慶雲剛剛直起身子來時,就聽司儀高喊:“送入洞房!”她有幾分心急,一拉柳明卿的衣袖,站在他身邊道:“我在新房等你,速速過來。”
郭大夫人見着郭慶雲這舉動,不由得皺了皺眉,這郭家九小姐真是不知檢點,大庭廣衆之下就與明卿打情罵俏,看得她心中好一陣不舒服。
柳明卿的院子就安排在原來柳氏二房的園子裡邊,取了名字叫松竹園。
郭慶雲蒙着蓋頭在牀上坐了一陣子,等着送她進洞房的人出去了,她便將花冠上的珠簾兩邊撩起:“追風,快些去找點吃的來,趕月,你們將我的馬牽到外邊院牆那裡,等着我跳牆出來。”
追風趕月答應了一聲,兩人各司其職,追風尋了一大盤糕點過來,郭慶雲正狼吞虎嚥吃得正歡,就聽外邊腳步聲傳來,趕緊用枕頭面巾把吃剩的糕點蓋住,端端正正的坐到了牀頭。
“姑娘,你的珠簾還沒蓋。”追風垂手站到一旁,有幾分心急,不是要遮面的?姑娘這可倒好,一張臉全露在外頭,嘴角還有糕點渣子。
那腳步聲停了下來,郭慶雲打量着門口,就見柳明卿站在那裡對她微微的笑,身上沒有穿吉服,只是一件淡藍色長袍子:“我們快些兒走,若不快些走,支部是來不及了。”
“你是怎麼出來的?”郭慶雲將嫁衣的外披給撤了,就留着裡邊的一件嫁衣,還嫌累贅,索性將嫁衣下襬高高的挽起,露出下邊白色的滾荷葉邊的中褲。柳明卿楞了楞,郭慶雲推了推他:“看什麼看,我知道今日我很美,可咱們逃跑要緊。”
柳明卿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來,他指了指郭慶雲的中褲:“哪有新娘子穿成這樣的?”
郭慶雲看了看,滿不在乎道:“這又怎麼了?若不是你說要我一路上穿着嫁衣,我還恨不能將這衣裳給脫了呢,快走快走,莫讓人瞧見了。”
追風忍着笑,將早就準備好的兩個包袱遞給了郭慶雲與柳明卿:“小姐,姑爺,現在在外頭全是我們府裡過來的,你們要走就快些走,要不是等着晚些,自然柳府的丫鬟婆子就要送晚飯過來了。”她看了看郭慶雲興沖沖的模樣,嘆了一口氣:“小姐,你玩夠了就早些回來,免得我們被夫人責罵呢!”
“她敢責備我,我回來跟她沒完!”郭慶雲摩拳擦掌了一番,見柳明卿在旁邊瞪着她,有幾分尷尬的笑了笑:“我跟她沒完沒了的講道理!”
兩人偷偷摸摸從新房裡出來,見着四周暫時還沒有柳府的人,趕緊飛身從院牆裡躍了過去,趕月正牽着兩匹馬站在那裡,見着郭慶雲與柳明卿出來,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郭慶雲與柳明卿接了繮繩,兩人翻身上馬,飛奔着走遠了。
兩人夤夜逃了出去,一路狂奔,總算搶着城門關之前出了京城,晚上奔了大半夜,最後在一家農戶那裡借宿。那農戶一家見郭慶雲穿着大紅嫁衣,不由得一怔,見着柳明卿卻只穿了一件淡藍色袍子,以爲他們是私奔過來的,本來不欲收留,可畢竟抵制不住柳明卿手中那塊銀子的誘惑,連聲答應下來,將家裡最好的被褥拿了出來給他們用。
夜深人靜,兩人繾綣溫存百般恩愛,柳明卿方纔體會到人生至美境地,抱住郭慶雲和她說了一夜的傻話。
“柳小五,以後你母親若是無故刁難我,你可不隔站在她那邊,也不求你站到我這邊,袖手旁觀也就是了。”郭慶雲扯了扯他的耳朵。
“嗯,若是母親不對,我會勸她的。”柳明卿聞着身邊郭慶雲身上的香味兒,閉着眼睛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小九,我原以爲你會是一身硬梆梆的骨頭,沒想到也這麼軟。”說完忍不住伸手又摸了一把。
“你去死。”郭慶雲一腳把他踢到了角落裡邊,攤手攤腳毫不客氣的把牀佔了一大半。,柳明卿被她這一腳踹醒,睜開眼睛一看,又黏了過來,八爪章魚般抱住她:“小九,別踢開我……”
這邊恩愛纏綿,柳府那邊可是驚天動地。
大陳的習慣,拜了天地以後,大家都聚在大堂說話,等着婚宴開始,婚宴上給新郎灌酒,要灌得他暈暈乎乎找不着北纔好。婚宴以後,衆人便擁簇着新郎去鬧洞房,各種對新娘的捉弄,有些還趁機在新娘身上揩油。只是今日的新娘是名震京城的鎮國將軍府九小姐,所以大家都很自然將那份心思給熄了,只是想着要專心專意的捉弄柳明卿。
本來瞧着那身穿大紅色吉服的柳明卿還在大堂裡陪着說話,可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大家都有些奇怪:“這新郎去了哪裡?”
有人哈哈一笑:“這人有三急,想必是登東去了。”
可過了好一陣子還不見新郎回來,眼見着就要擺婚宴了,柳大夫人不免也有幾分着急,喊了下人過來:“快去茅廁那邊瞧瞧,要二公子快些出來!”
下人應了一聲過去,回來稟報:“二公子不在那裡。”
“不在那裡?”郭大夫人臉色一沉:“那又去了哪裡?”
旁邊的賓客互相望了望,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爲何這位柳二公子在成親的時候忽然就不見了?有人望了望柳大夫人,小聲說了一句:“莫非是去新房那邊了?”
旁人都鬨然大笑了起來:“新郎官可真是着急,這個時候就摸去新房那邊了!”
“快,快去松竹園問問!”柳大夫人臉沉了沉,朝那下人一瞪眼:“還乾站着作甚?還不快些去找!”
那下人應了一句,飛奔着望松竹園那邊去了。只是此時那園子裡的丫鬟婆子都是郭慶雲帶過去的人,又怎麼會告訴他實情?一個個睜着眼睛說瞎話,還說得甚是順溜:“沒有哇,我們一直站這裡,鳥兒倒是見了不少,新姑爺可沒見着!新姑爺啥時候來呢?我們家姑娘現兒還沒用晚飯呢,趕緊去送些飯菜過來纔是!”
下人怏怏的從松竹園回去,跟柳大夫人一說,柳大夫人也緊張了起來:“什麼?松竹園也不見人影?去了哪裡?趕緊四處找找!”
園子裡頃刻間沸反盈天,那門房本來就心上心下,探頭見着人影綽綽,下人們正不住的在四處張望,不由得問了一聲:“可是二公子不見了?”
“你怎麼知道?”一個婆子瞪着眼睛瞅着他:“你可是知道什麼?”
“昨日……”門房猶豫了一下:“還是我去跟夫人說罷。”
“昨日來了個丫鬟,不知道是哪位府上的,拿着一封信要找二公子。”門房耷拉着腦袋站在柳大老爺與柳大夫人面前:“小人見二公子似乎不願意當面與那丫鬟說話,似乎頗有隱情,於是就跟了過去聽了幾耳朵。”
“你聽到了什麼?”柳大老爺皺了皺眉毛,明卿是吃錯藥了不成?新婚之日竟然want這一手,難道是與別府的小姐私奔了?
“我……”門房看了一眼周圍的賓客,見他們滿臉都是興奮神色,心裡知道不能當衆說出來,只能湊過去低聲道:“老爺,好似有位小姐約了咱們家二公子私奔,二公子點頭答應下來了。”
“什麼?”柳大老爺登時氣得全身冰涼,柳大夫人湊過來問:“怎麼一回事?”柳大老爺覷了她一眼:“都是你慣出來的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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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慶祝元旦佳節,開始更新第一個番外,郭小九的故事,祝菇涼們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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