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處那裡悄無聲息,寂靜得彷彿沒有人在那裡,只有院落裡梧桐樹不時的掉下下淡紫色的花朵,發出細微的撲撲墜地之聲。明媚凝神望了望那扇關着的門,臉色一變,心中暗道不好,走到前堂將掌櫃的拉了出來。
“方纔那位進來看診的病人乃是中毒之象,他現在急需服藥,勞煩掌櫃的將這藥替他送過去。”明媚指了指拐角處那扇門,玉梨見掌櫃的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掩嘴噗嗤一笑:“他正在蹲茅房呢。”
喬景鉉蹲在那間小屋子裡,全身乏力,額頭上虛汗止不住的往下掉,他能聽見外邊玉梨喊他吃藥的招呼聲,可他卻沒有半分站起來的力氣,這莽草的毒性可真重,像他自幼習武,身體根基極好的人都如此難以抵擋,更何況是那尋常人。
腳步聲慢慢的朝茅房這邊傳了過來,喬景鉉扶着牆慢慢的站了起來,警覺的從門縫裡往外邊看了過去,這藥堂裡似乎透着古怪,行醫的女大夫,似曾相識的一雙明眸,這由不得他不心存疑慮。他現在這個狀態實在是糟糕,若是有人前來偷襲,他定然沒有還手之力。
那人影越走越近,喬景鉉的眼睛貼在門上往外看,就見一個圓胖的身子慢慢的走了過來,手裡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喬公子,大夫說你得趕緊喝藥,否則毒性發作時間長了便沒得救了。”
是前堂那個掌櫃,喬景鉉這才鬆了一口氣,慢慢的將門打開,拖着一雙疲軟的腿走了出來,外邊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直視着站在走廊下邊的明媚,用發顫的聲音說道:“我又如何能相信這藥裡沒毒?”
這人的警覺性未免也太高了,而且也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高了些,明媚不由得想起那日他將寶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情景來,這位喬公子不知出身什麼人家,年紀輕輕的便得了被迫害妄想症。唉,這高門大戶裡頭也不好混,自己的便宜爹還只是個知府,這後院就鬥得水深火熱了,瞧着喬公子的穿着打扮,還不知道是從哪家國公府裡出來的,想必那後宅之爭會更火熱些。
“喬公子,你若是拿自己的命不當一回事,那你儘管可以不喝。”明媚朝他淡淡一笑,雙手撈在胸前閒散的望着他:“喬公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何必害你?你信不過我,又何必來我這普安堂延醫問藥?”
喬景鉉的眼前開始模糊了起來,圓胖掌櫃的身影彷彿在不住的扭動,他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咬了咬牙接過那碗烏黑的藥汁,仰頭喝了個精光。掌櫃的接過藥碗,有些擔心的望着喬景鉉,心中直犯嘀咕,也不知道這位女大夫的醫術怎麼樣,若是將這位喬公子治死了,普安堂可就只能關門了。
過了好一陣子功夫,喬景鉉才慢慢睜開了眼睛,只覺自己腦袋清醒了不少,全身也有了力氣,只是肚子還有些隱隱作痛。
“喬公子,你覺得好了些沒有?”掌櫃的跟在喬景鉉身後亦步亦趨,提在空中的心落下了一半,這位喬公子的臉色瞧上去似乎比方纔要好多了。
“多謝大夫出手相救!”喬景鉉走到明媚面前抱拳行禮:“方纔是喬某唐突,還望大夫不要見怪!”
明媚一雙眼睛上下打量了喬景鉉一番,沉聲道:“喬公子,雖然你現兒還得靜心歇息一段時間,可因着人命關天,不得不請你帶我去城北那個村子瞧瞧,與你一道用飯的農人肯定也中毒了,他們沒有你的內力修爲,此時應該已是昏迷不醒。”
喬景鉉聽了這句話也是心中一緊:“大夫說得對,我現在就帶你去城北。”
普安堂的外邊栓着一匹白色的馬,通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見着喬景鉉出來,那馬兒似乎很是高興,將腦袋揚了起來,咴咴的朝天上叫了一嗓子。喬景鉉笑着走過去,伸手去摸馬兒的腦袋:“你看我好了,你心裡高興是不是?”
孰料那馬兒卻將頭一低,躲過了喬景鉉的手掌,歪着頭繼續歡快的叫喊了起來,喬景鉉順着那馬黑亮的眼睛看了過去,就見明媚正笑微微的站在臺階上,自己的坐騎朝她走了一步,親暱的將腦袋低下來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這可真是奇怪,自己的踏雪警覺性很高,不相熟的人它從來不會表現出這種親熱來,莫非這位女大夫是它熟悉的人?喬景鉉腦海裡迅速掠過不少女子的面容,可沒有一張臉能與面前的明媚重疊在一起,這真讓他充滿了好奇,這位女大夫究竟會是誰,身份實在古怪。
“姑娘,姑娘,你要跟這位公子爺去城北?”玉梨急急忙忙從藥堂裡追了出來,看了一眼喬景鉉,只覺得有幾分擔心:“姑娘,你得帶上我,路上邊不安全!”
喬景鉉望了一眼這個小丫鬟,心中只覺好笑,京城多少貴女做夢都想要與他並肩出遊,騎着踏雪策馬縱橫呢,怎麼落在這小丫頭眼裡,自己彷彿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心中正在鬱悶,就聽明媚朗聲回答:“玉梨,沒事,這位公子瞧着氣度不凡,想必也是個可以放得心下的人。你且留下來,這還有很重要的事情須你幫忙呢。你按着我方纔交代的法子熬好藥湯,等會自然派得上用場。”
玉梨聽了明媚的話點了點頭:“姑娘,那我留下來熬藥,只是你一路上要小心提防,錢老不是說了嗎,人不可貌相,誰知道他是不是好人,或許那氣度只是裝出來的呢。”她一臉戒備的望了望喬景鉉,揚着聲音道:“喬公子,你可得安安全全的將我們家姑娘送回來!”
坐在馬背上的喬景鉉聽了玉梨的話只覺實在不爽,他長長的眼線里拉出一絲邪魅的笑容,勾了勾嘴脣,彎下腰來,在玉梨和明媚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手攬住明媚細軟的腰肢,略微用力便將她擄上了馬背。
“姑娘!”玉梨慌張的大喊了一聲,可那匹雪白的馬就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快的朝前邊跑了去,只餘下“得得”的馬蹄聲在耳邊迴響,旋即便淹沒在西大街的喧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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