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鶩寬聽後心頭一樂,瞧着團圓桌上的庹素心,笑呵呵呵的:“來,素心,來爹這裡來。”
庹素心還小,年少不知愁,不曉得這會兒好些人是高興的,又有好些人是傷心的。下了桌子,蹦蹦跳跳的踱步過去,撲到庹鶩寬懷裡。
劉瑞希瞧着庹鶩寬高興的模樣兒,心頭好似有一團雜草一般,又好似春日裡春蠶做的繭般。纏纏繞繞,理不清,解不開。
“大爺,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尹碧華瞧着庹鶩寬問道。
庹薇薇搖着筷子,不敢吱聲兒。劉瑞希瞧着庹鶩寬,李連芳低垂着頭。
“大爺是同意了,那好我看三天後便是吉日,三天後就娶顏墨婉進門兒吧。”尹碧華風輕雲淡的說道。
庹鶩寬摟着庹素心,庹素心甚是開心不住的撒嬌。
“一切都聽孃的。”庹鶩寬擡起頭,瞧着尹碧華,輕聲道。
“啪啪……”李連芳拿在手裡的筷子掉在地上了,碧青在一旁連忙上前撿起來,身旁的張媽媽立即重新呈上來一雙象牙筷子。
“哥,你終於把那個狐狸精收了,從此以後看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還怎麼去勾引俊傑。”庹薇薇是這個桌子上,也可以說是庹家最高興的人。
“放肆,這裡沒你的事兒,等把你哥的是辦完了。我馬上給你找一戶人家,把你嫁出去。”尹碧華厲聲道,雙目緊緊盯着庹薇薇。
庹薇薇立即不做聲了,一會兒又擡起頭來:“娘,憑什麼哥就可以娶蒯家的顏墨婉,我就不可以嫁給蒯家的大少爺——蒯俊傑。”
這句話倒是提點了尹碧華,她一愣,想起了蒯華笙堅定的表情,雙目擔憂的對自己說:“庹家大小姐斷斷不可嫁給蒯家的少爺,斷斷不可。”
蒯華笙爲何如此堅定,若是顧及他們的恩恩怨怨,那麼顏墨婉也完全可以不用嫁進庹家。莫非,莫非這其中,還有其他的原因。
尹碧華瞧着庹薇薇,深深吸了一口氣,“吃完飯後,練習刺繡去。”
庹鶩寬倒是很高興,但是也有許多惆悵之意,顏墨婉畢竟喜歡的是自己的弟弟庹鶩闊,不,他們纔是兩情相悅。但是眼下,信子鎮傳得風言風語的,他倒是無所謂,顏墨婉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她怎麼受得了。
看來,眼下只有走這步棋了。
尹碧華草草用過飯之後便回去休息了,李連芳也起身踱步離去了,劉瑞希用飯到一半兒說是自己肚子有些疼,便提前走了。
李連芳踱步過了偏苑兒,來到狹巷,碧青緊跟其後:“大太太,蒯家那個繡娘當真要進庹家的門兒?”
李連芳嘆了一口氣,懶散的踱步向前:“我看是千真萬確了,老太太吩咐一聲,我們就只有照做。你不曉得,大爺是極喜歡那個賤人。”
碧青低着頭,壓低聲音道:“大太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李連芳歪着頭,身子歪歪斜斜的踱步在狹巷裡,咧開嘴無賴的笑了笑:“原來以爲,只要扳倒劉瑞希便安然無事了。這大宅子裡的男人,他們的女人可真多啊,一個接着一個,一個接着一個。”
碧青瞧着李連芳失魂落魄的樣子,緊忙安慰道:“大太太,無論多少女人,那都是妾,您始終是大太太,是庹家大少爺明媒正娶的妻子。”
“呵呵……妻子,我還不如劉瑞希那個賤人呢,表面風光,這其中滋味,豈是旁人能體會的。”李連芳搖着頭,一邊說一邊沒有目的地的踱步向前。
穿過狹巷,便是庹家開闊的碧青苑兒,李連芳踱步向前。
“大太太,你走錯方向了,回咱們墨香閣從東邊兒走。”碧青瞧着李連芳失魂落魄的模樣兒,緊忙提醒道。
李連芳瞧着亭子裡空落落的,好似沒有人,搖手一指:“回去空蕩蕩的,小姐也在午睡,我們去坐會兒。”
“是!”碧青低着頭,應了一聲兒。
李連芳心事重重的踱步向前,碧青緊跟其後,猛的擡起頭,劉瑞希正在亭子裡喝茶。
“太太,二姨太在那裡。”碧青小聲提點到。
李連芳聽到劉瑞希的名字,緊忙回過神來,精神抖擻的:“在哪?”
碧青向前使了使眼色,李連芳望去,劉瑞希正在亭子偏出端坐着,紫色的紗簾隨着春風輕輕舞動,瞧得出來她的心情更是不好。
李連芳笑着踱步上前:“妹妹不是肚子疼麼,還在這裡吹涼風?”
劉瑞希一瞧是李連芳來了,立即起身:“姐姐不必這麼大度吧,大爺可是又要納妾了。”
李連芳面露寬鬆之色,“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教人不敢相信,亦不願相信。不過,我都習慣了。”
“看來姐姐也是感慨萬分啊,不過這女子何德何能竟讓大爺這般魂牽夢縈。”劉瑞希也站起來,慢慢踱步坐在李連芳跟前兒。
李連芳瞧着劉瑞希面色不大好,故意道,“娘已經讓妹妹協理我管理庹家內宅,大爺納妾這事兒,妹妹還得竭盡心力纔是。”
劉瑞希心頭堵得慌,瞧着李連芳輕鬆的表情,生生的壓下去:“姐姐說什麼,妹妹聽着便是。”
“你說,顏墨婉進了庹家的門,是幸運還是不幸?”李連芳隨手拿起一個句子,慢慢撥開。
“呵呵呵……她若是進了庹家,就如同姐姐手裡的橘子般,一層一層的剝了她,剝得輕輕鬆鬆的。”劉瑞希拍了拍李連芳的左手,笑呵呵的。
李連芳低頭瞧了瞧自己手裡拿着的橘子:“看大爺那般寵愛她,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劉瑞希也拿起一個橘子剝了起來,笑道:“姐姐,這你就放心吧,大爺不過是玩玩兒,你和大爺已經有了素心。而我,我嘛相信大爺心裡還是掛記的。若是姐姐肯與我聯手,在庹家還有顏墨婉的一席之地嗎?”
李連芳聽後,覺着有道理,笑道:“那我們,可要好好管理好庹家的內宅。”
劉瑞希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瞧着李連芳。
在這樣的大宅裡,可以爲了各自的利益反目,也可以爲了共同的利益如姐妹般親近。同樣,在這樣的深宅大院裡,每個人都帶着自己的面具活着。
蒯家宅邸
顏墨婉總算是醒過來了,奄奄一息的伏在牀榻之上。蒯華笙始終在一旁守着,戀蝶更是忙活,連續兩宿沒有閤眼了。
“墨婉,你快些將身子養好。”蒯華笙笑着瞧着顏墨婉。
顏墨婉想說話,但是始終發不出聲音來,戀蝶瞧着她慘白的面孔:“小姐,魏中醫說,已經無大礙了,小姐明兒個就可以下牀了。”
蒯華笙瞧着顏墨婉蒼白得透明的面龐上,一雙漂亮的雙目無神,笑了笑:“墨婉,信子鎮上的人,再不會風言風語了,我已經讓庹家有一個交待了。”
墨婉想說話,但是掙扎了一會兒,依舊是徒勞,她面頰通紅,雙目緊迫的瞧着蒯華笙。
蒯華笙曉得顏墨婉想問,是怎麼解決的,他拄着柺杖,踱步上前,伸出左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庹家大少爺——庹鶩寬已經放言,三日後,來我蒯家迎娶你。”
顏墨婉掙扎着,微閉雙目,兩行清淚從眼側流入髮髻。
“墨婉,你且好生養身子,庹家老太太尹碧華也答應了這樁親事。庹家大爺雖是妻妾滿室,但是也還算是孝順恭敬之人,我想你嫁過去之後,他定會寬待你的。”蒯華笙瞧着顏墨婉細聲說道。
顏墨婉在涼水裡泡得太久了,喉嚨充血,現在還說不出話來,她牙齒用力咬緊下脣,眼淚一個勁兒的流。
“老爺,其實小姐是清白的,她和庹家大少爺什麼都沒有發生。小姐其實有喜歡的……”
“戀蝶,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你懂什麼。一個女子,名節最重要。以後你隨小姐去了庹家,定要好生伺候小姐。”蒯華笙緊眉道。
顏墨婉閨房裡的窗戶朝南開着,一絲絲微涼的春風拂面而來,輕輕一嗅一股子洋槐花的味道撲鼻而來。
春天,真的來了。
蒯華笙瞧着顏墨婉淚流不止,用一旁的生絲手絹輕輕的爲她擦拭掉,“墨婉,我的孩子,我也捨不得你。但是唯有這樣,才能保住你的名節。”
顏墨婉的眼淚像似春日裡,化了冰的江水般,一發不可收拾。怎麼擦也擦不乾淨,戀蝶在一旁瞧着,也跟着低聲啜泣起來。
牀榻旁側的閒雲野鶴戲水圖越發的明顯了,顏墨婉睜開雙目瞧着杏木屋頂,又微閉雙目,一行行清淚流入髮髻裡。
“老爺,你去歇息吧,小姐已經醒來了。”戀蝶帶着哭腔的聲音對蒯華笙說道。
蒯華笙站起來,沉重的嘆了一口氣,點點頭:“照顧好小姐。”
戀蝶撅着嘴,朝蒯華笙點點頭。
蒯華笙瞧着顏墨婉死灰般的面龐,心頭憐惜不已,深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踱步離開了。
戀蝶關上閨房的房門,坐在牀榻上,爲墨婉擦拭面頰的眼淚。窗外一些柳絮在風中翻飛,看着似乎比人自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