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竹的病在徐嬤嬤和茶茶的細心照顧之下漸漸的康復了起來,心情也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的復原了,雖然較往日少了點活潑,終究臉上還保留着笑容,柳星竹覺得自己忽然之間似乎長大了不少,從前總覺得自己穿成了孩子,那就好好的重新過一回童年,自己不由自主的就把自己的身心變成了孩子。
若是沒有吳氏這樣的事情,柳星竹也許還沉浸在童年的夢中,吳氏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將柳星竹從沉浸的夢中驚醒了過來,讓她忽然知道,其實自己終究還隱藏着大人的心態,那些恩愛情仇,人情世故似乎也開始漸漸的明朗起來。。。
日子並沒有因爲吳氏的離開而停滯不前,柳星竹也漸漸的恢復了往日的情形,只是偶爾一個人的時候回想起曾經呆在自己身邊的那些人,有前世的,還有今世的。。。
虎子終究還是個徹徹底底的孩子,沒兩天就將這事拋在了腦後,不去學堂的時候就會過來帶着柳星竹出去瘋玩,柳星竹也不加阻攔,只要虎子過來找她她就跟着出去,徐嬤嬤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管她管得緊,只是在她每次出去的時候,總是會讓茶茶偷偷的跟在他們的身後。。。
柳星竹雖然自己極力的隱藏着自己的情緒,可是一直將她從小拉拔大的徐嬤嬤還是看出了不同,心裡擔心她是被吳氏的事情影響留下了後遺症,正後悔當日裡就不應一時心軟答應了她出去瞧熱鬧,結果回來鬧了病不說,人也變了不少。
從前活潑愛笑的小孩子變得常常愛一個人坐着發呆,即便她在家裡人面前還是和以往一樣。。。
徐磨嬤也曾因這事認真的問過玄真道姑,可玄真道姑只是對着她搖搖頭,實在被問得煩了就扔出來一句話:那不過是她必經的成長過程罷了。。。
轉眼間又一個年頭過去,這一年齊家村裡很平順,風調雨順的年景,家家戶戶臉上都多了笑容,柳星竹又長大了一歲,臉上漸漸的開始消退嬰兒肥,取而代之的是少女漸漸出現的雛形。
似是忽然之間變得穩重了一樣,這一年裡柳星竹跟着玄真道姑又讀了很多書,這個時候的她對於古代的書籍已經很能讀的通順了,說來玄真道姑逼着她養成的這個自學的習慣,着實對她是一件好事,很多時候她即便沒有玄真道姑在身邊也能自己解決很多問題。
玄真道姑早在半年前就已經不再規定她讀書的數量,而是刻意的開始要求質量。
因着齊家村村後就是大山,玄真道姑偶爾有的時候就會帶着柳星竹去山裡轉一轉,並不往深山之中去,只是在山腳下或是山邊上瞧瞧看看。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柳星竹再去過大山之後真正的解讀了這句話,很多書上見過的藥草花草之類的物事都能在山上瞧見,這時她也發現,這裡的山間其實和前世的山基本上是一樣的,很多後來人們知道的草本植物,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存在了,只是人們還沒有具體的發現而已。
虎子這一年裡長高了很多,他比柳星竹大了兩歲,這個時候已經漸漸有了少年人的模樣,平時在人前已經開始學習穩當持重,只是在面對柳星竹的時候纔有孩童應有的調皮勁頭。
柳家泡菜仍舊繼續做着,秦掌櫃還是和從前一樣老好人的模樣,每次在鎮上見到了都會和以往一樣熱情包上兩包點心送給他們,只是柳星竹發現,秦掌櫃在這一年裡似乎老了很多,從前除了下巴上有些鬚根,臉上還是很平整的,如今下巴鬍鬚沒有明顯的變化,臉上卻已經漸漸有了溝壑。。。
柳星竹有時候會無端的猜想,秦掌櫃這樣的改變是不是因爲吳氏的離開,亦或是有這一方面的原因的。總歸是有的吧,不然那樣的吳氏不是太可悲了嗎。。。
。。。。。。
轉眼冬去春來夏將至,相較於上一年的風調雨順,這一年自初夏開始,齊家村便沒下一滴雨,直到節氣裡伏天過後,處暑之後仍舊沒有一滴雨,田裡的莊稼早就旱的不成樣子了,多數人家的玉米幾乎不長一粒糧食,甚至有些人家的地裡綠葉已經變成了黃葉子,莊稼地裡的土壤乾旱的裂出了大的縫隙。。。
柳星竹偶爾從虎子他娘和徐嬤嬤閒談的話語之中聽得,今年莊稼基本上是沒希望了。言語之中多是憂慮之情。
俗語:處暑不出頭,割了爲老牛。
眼看着身邊的人家開始拿着鐮刀一車一車往家裡割玉米秸稈,村中人開始惶惶起來。
農人多是靠天吃飯的,一年的花銷多是靠着秋收打糧,今年的年景如此,是指望不上了,收成沒有,家中就沒有糧食打牙祭,若是富裕人家還好一些,窮人家已經開始面臨着餓肚子的危險了。
柳星竹雖然還不曾體會這樣的饑荒日子,可是近日裡從別人口中將自己前世裡在電視上見到過的印象,大致也能想象的出來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尤其徐嬤嬤最近有些緊張的表現,更是讓柳星竹不得不慎重起來。
轉眼又過去了一個月,這一個月里老天爺仍舊矜持着沒下一滴雨,農人們都已經絕望了,家家戶戶開始商討新的出路,總不能就這樣坐在家中等着捱餓吧。。。
就在大家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屋漏偏逢連夜雨。。。
連着兩三月不下雨的老天爺忽然之間開始下上雨了,初時不過是小雨,漸漸的便開始大了起來,到最後竟然是瓢潑大雨。
柳星竹和玄真道姑坐在屋中透過窗子看着外面的雨勢,心下都有些擔心,玄真道姑手拿浮塵,臉色愈發的凝重起來。
她說:“大旱之後又下大雨,這不是吉兆啊!”
傍晚的時候齊鳴披着蓑衣溼漉漉的從前院過來,這麼大的雨他是擔心後院的房舍會不會漏雨,進了屋之後一邊脫着蓑衣一邊道:
“這麼大的雨便是幾年都不見了,如今還沒有停下的意思,怕是河水都漲了,我瞧着再這麼下去,保不齊剩下的那點莊稼也要被淹了。”
徐嬤嬤不懂這些,只是聽他這樣說,心裡也跟着恍然起來,這一年本就沒什麼收成,如今又要遭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老天爺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如今也只能暗自祈禱着這雨早些停了纔好。
第二日雨仍舊下着,只是稍稍小了一些,河裡的水已經漲高了,岸邊離的近的莊稼已經遭了秧。。。
農人的心開始漸漸往下沉了下去。。。
雨就這麼斷斷續續的一直下了七日,到了第八日,久雨不晴的天空中終於出現了太陽,農人們總算能夠出來看一看了,莊稼已經被淹的不成樣子,如今連秸稈都七零八落。
一羣一羣的老百姓看着眼前蕭瑟的土地,剩下的只有眼中滴下的滾燙的眼淚。。。
即便這樣還不算完,旱澇之後瘟疫悄悄滋生起來,齊家村裡先是老人和孩童這樣抵抗力較差的羣體集體開始生病,到後來青壯勞力也開始染病,這時村中已經開始死人了。。。
徐嬤嬤嚴防死守着柳星竹輕易不得出門,每日裡還按照玄真道姑的吩咐熬製用來抵抗瘟疫的草藥,熬製好了就親自送到前院裡齊鳴家,大家每日都喝上一些,小南莊衆人因此還算妥當。
瘟疫橫行,官府無能,村裡還能走動的人已經開始拖家帶口的趕往異鄉謀求活路,每日裡都有人離去。
徐嬤嬤開始着慌起來,京城的郎中府裡仍舊沒有一點消息,似乎真的將柳星竹這個姑娘遺忘了。
徐嬤嬤想找人去郎中府送一趟信,可是終究沒成,因爲無人可找。
齊家村終於十室九空,官府終於也有所行動了,一對對巡查的衙役和士兵踏着整齊的步伐,時不時的從村民的家中搬出來屍體,堆積到身後的板車上,集中運到後山腳下的空地上堆放着,隔上幾天便派人一同處理掉。
玄真道姑的預言成真了,只是比想象之中更要嚴重,這時她已經不再去教習柳星竹,而是整日裡坐在屋中不是打坐就是默默無言。
終於有一日,玄真道姑坐不住了,一個寧靜的早上,她一個人悄然離開了齊家村,臨走之時給柳星竹留下了一個包袱,裡面是與瘟疫相關的草藥,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手抄本,上面是她這些年走過的地方,路過的見聞,更多的是奇人奇物。
包中還有一封簡短的信,上面除了感謝這幾年中徐嬤嬤對她的照顧,再就是囑咐柳星竹且不可因此荒廢了學業,還有她本打算讓柳星竹繼續讀下去的幾本書,只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她自己將來再繼續下去。。。
信的末尾告知柳星竹,她離開的原因,她說外面的人需要她了。
柳星竹合起信看着窗外,她能明白師傅最後說的那句話,都說出家人慈悲爲懷,師傅這是出去善濟天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