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一瞪眼, 文軒登時沒了脾氣,不過那瞅他老爹的眼神卻是一點都不放鬆,那意思也很明顯, 您老最好別說出什麼讓人失望的話出來。。。
文笙看着自己兒子那一副默默抗議的模樣, 轉頭再瞧身邊的夫人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自己, 那邊的小閨女倒是低着個頭, 瞧着好像沒什麼, 可是那高高豎起的小耳朵是怎麼回事。。。
這母子幾個這是個怎麼意思,哦,合着他們是一家子, 就自己是個外人了?
文笙心下不痛快了,故意沉默了一會兒這纔開口道:
“這事吧。。。”
文笙剛一開口, 三人同時將目光關注向他, 登時讓文大人倍感壓力啊, 輕咳了一聲,這才繼續說道:
“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星竹又沒做錯什麼事,那程三小姐無理取鬧罷了,當時那麼多人都看着呢,想那程家就是想要報復回去也不敢名目張膽, 頂多也就背後做小人, 所以咱們以後行事多加小心就是了。。。。。。”
幾個人本來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了文老爹的身上, 沒想到他一開口幾句話就總結完了。
柳星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爹, 總覺得這有點太。。。那個啥了!
這樣的感覺估計文軒和文夫人也有, 從兩人那不敢置信的眼神之中就能看出來,文夫人回過神來, 看着自己的丈夫問道:
“這樣就行了?咱們得罪的可是程王府的人?這他們要是開罪起來,我們在後宅倒是沒什麼,你在前面。。。。。。”
畢竟在岑南這個地方,程王府那就是個土皇帝,京裡的皇帝山高路遠就是想管也管不到這,程王府在岑南一手遮天,想要收拾一個小小民安的縣令不說易如反掌也差不多了。。。
文軒做了這麼多年的縣令,別人不知道,文夫人可是相當清楚的,他在公事上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辛苦,他是真真正正的將自己治理的縣城當成了自己的信念,若是因着昨兒母女倆那兩耳光得罪了程王府的人,而影響到丈夫以後的官途。。。
文夫人一想就覺得難受,她倒也沒指望丈夫以後做多大的官,甚至不做這個官也沒什麼,反正家裡父母留給他們的財產,夠他們兩輩子也花不完,可是打心裡她是知道的,文笙這個讀書出身的進士,從一開始就把自己放在了官途之上,從來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做別的事情,若是真有那麼一天。。。。。。
文夫人不敢想象,他的丈夫文笙會是個什麼樣的反應。。。
柳星竹顯然也想到這這裡,她愧疚的擡起頭看着對面的父親和母親,見母親難受的眼圈都紅了,父親略過她和哥哥伸手將妻子摟在懷裡安慰,在轉頭去瞧身邊的哥哥,他也是低着頭默默無聲,早沒了剛剛的氣焰。
柳星竹現在後悔的要死,自己當時怎麼就那麼衝動呢,不過是小丫頭之間的打架胡鬧而已,自己忍忍也就算了,總歸不會出什麼大事,結果自己一耳光,這是要送老爹斷仕途的節奏啊!
她要是早知道這件事情的後續反應會這般大,說什麼她也不會在孟府動手的,雖然到現在她仍然覺得自己當時動手打程三小姐仍舊沒什麼錯,便是下次還出現這樣的事情,她也保不住仍舊會有這樣的反應的,可是現在看着家中這樣的氣氛,她忽然之間有些心疼了,她想即便真的再有下次,她也會忍住不衝動的,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家人,爲了這個愛她的家人們。
文笙哄了哄難過的夫人,見她越哄越糟糕,起初不過是眼圈紅紅,到後來乾脆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淚,文夫人悔啊,怎麼就沒管住自己的暴脾氣呢。
文笙看着看着便有些哭笑不得,這現在不什麼事都沒有呢嗎,怎麼母子幾個搞得跟發生什麼大事一般,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好像他明日就做不成縣太爺了似的。
“好了好了。。。你們。。。哎。。。你們這是幹什麼?”
“老爺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官照做着,身體倍棒,家人和睦,怎麼你們一個個的好似老爺我明兒就要出事了一般。。。”
文笙話沒說完,就被文夫人一把捂住了嘴。
“呸呸呸。。。說什麼昏話的,快將你剛剛的話收回去!”
“就是,爹,您剛剛說什麼呢!”
“爹。。。您快聽孃的。。。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不靈。。。。。。”
柳星竹一邊叨嘮着一邊祈禱着。
被這麼一打岔,剛剛那種低迷的氣氛便消減了不少,文笙輕鬆了一口氣,看着母子三個因着他的一句話立刻反應巨大,知道他們是真的擔心他,怕他有什麼閃失,心裡欣慰不已。
“放心吧,爹不會有事的,即便將來真的有那麼一天,爹也不會覺得怎樣,做了這麼些年的官,爹早已明白了,再不會像從前一樣衝動行事,再說,便是爹爹真的再當不了官了,難道你們還嫌棄爹不成?”
“當然不會了。。。”
“當然不會。。。”
兄妹兩個異口同聲。
一旁的文夫人也擦了把眼淚開口應道:
“你說什麼呢,我們當然不會嫌棄你,我還巴不得你不做這個官,好好的在家做個富貴的員外郎,也省的每天爲公事殫精竭慮的,身心都累。”
。。。。。。
一家人就這樣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之中度過了一月,結果。。。什麼事兒也沒發生。
柳星竹這一個月來過的頗爲戰戰兢兢的,就怕哪天沒預料的突然出現什麼事,這樣擔心的後果就是人都跟着瘦了一圈,小臉上的小下巴又變尖了。
文夫人和文軒這個月也不好過,除了擔心會出事之外,還要擔心着柳星竹,知道這小丫頭心裡因爲這樣的事情內疚,吃不好睡不好的,文軒甚至在書院沐休的時候也不出去瞎逛了,總是想盡辦法的討着母親和妹妹的歡心。
文縣令看在眼裡欣慰兒子懂事之餘,倒也沒再像以前一樣逮住兒子有空就要考較一下他的功課,但凡在家中見着兒子在妻子面前承歡膝下,綵衣娛親,不但不阻止,還會笑呵呵的跟着湊一湊趣,到底有着家人的陪伴,一家人擔心之餘,倒也放鬆不少。
。。。。。。
日子就這樣細水長流的過着,轉眼間一年又要過去了。
這一年裡柳星竹過的頗爲安靜祥和,時光像沙子一樣在手中慢慢流失,柳星竹看着窗外的樹木從光禿禿的樹幹漸漸冒出嫩芽,漸漸長出葉子,漸漸蔥鬱茂盛,再漸漸變成了黃色,直到全部落光了葉子。
轉眼間她已經在這裡又過了一年,這一年裡她身量又長高了不少,胸部也開始鼓了起來,一不小心撞到,還會痛個半天,惹的柳星竹哀嘆自己還要再受一次青春發育的疼痛。
文軒早就長成了翩翩美少年,這傢伙天生一副風流倜儻的好模樣,又加上滿身的書卷之氣,每每陪着孃親和她出去逛街,都會惹得大街上的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側目,偶爾還能飛過來三兩隻曖昧的小香帕子,文軒每次都秉承着父親的訓導目不斜視,倒是柳星竹每次都要光明正大的瞧一瞧飛帕子的姑娘,然後和一旁的母親好生的探討一下人家姑娘的外貌和行爲舉止,惹得文軒常常咬牙切齒也拿她沒辦法。
文夫人則是一邊欣慰一邊有些惆悵,兒子和閨女都長大了,眨眼之間都是要娶妻嫁人了,兒子還好一點,他爹爹說了沒有功名之前咱不提婚事,可是閨女可等不及了,這眨眼之間就要及笄了,婚事卻是還沒一點着落,想想就發愁又有些捨不得。
他們夫婦兩個是真的拿柳星竹當親閨女養的,一想到自己精心養了兩年的小丫頭,轉眼就要送去別人家,夫妻倆每每深夜談到這些的時候,都不免有些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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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商元帝二十八年的年末,京中傳來噩耗,元帝在西山獵場狩獵之時不甚摔下馬背,重傷不愈,在臨近年尾的最後一天駕崩了。
舉國哀悼。。。
三個月之後,太子殿下在衆臣三番四次的請求之下接了他父親的皇印,登上了大寶,成了新君,大商元年就這樣走到了終點,轉眼之間就是大商平帝。
平帝也和以往的皇帝一樣,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全國減免賦稅三年,這一舉措自然得到了百姓的認可,紛紛爭相告知,就連民安這裡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都因此沸騰了一陣。
彼時正是岑南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時候,柳星竹過了年已經算是十五了,雖然離她九月初九的生日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不過這已不妨礙她現在已經是個明麗可人的少女了。
這個春天註定令人愉快,就在這一年,文笙文縣令等來了她爲官十幾載之後的首次升遷。
一道明晃晃的聖旨不僅大加讚揚了文縣令在民安這麼多年的貢獻,更是封了他一個實質性的官位,那就是去岑南州府上任正五品的同知。
比起縣令的正七品官位,正五品的同知無疑是連升了四級,這樣的升遷對文笙來說無疑是震撼的,一時間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在民安一呆就是十幾年,早就對升遷什麼的不抱希望了,就想着能夠在有生之年好好的呆在這裡就滿足了,沒想到上天竟然送了他這樣一個轉折,欣喜之餘還有些惶惶,甚至有些忐忑不安。
一家人甚至還因爲此次升遷專門的坐在一起探討了一次,不過都沒有頭緒就是了,文縣令還因此特意去了州府一趟仔細的詢問了一下上官,總覺得自己這個意外升遷來的有些突然,實在讓人有些接受不能啊!
州府的上官對於文縣令升遷的這件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待得明白他詢問的意圖,最後也只能感嘆一句,這是天上掉餡餅,走了狗屎運了!
縣令大人沒有得來滿意的回答,最後索性丟開了手,對着惶惶不安的母子三個道:“順其自然吧,他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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