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 天氣漸漸就不似之前那麼冷了,眼瞅着開春了,萬物都蠢蠢欲動。
在家裡閒了一個冬天, 柳星竹待的都快要無聊死了, 要不是外頭死冷死冷的, 她早磨着文夫人出去逛逛了, 以往都是哥哥帶着她, 現在文大公子忙的看不見人影,自己出去家裡人又擔心,沒辦法還得求着老孃了。
文夫人早知道她在家裡呆的煩悶, 可惜自己之前老是病病殃殃,這到了開春了總算緩過來了, 見着她無聊少不得領着她出外散散。
正趕上廚下嬤嬤買菜回來, 說街市上最近開了不少新店, 文夫人琢磨着也該給家裡人置辦些新鮮物什了,別的不說, 這新一季的春裝是該提早準備起來。
這日一早,娘兩個吃罷早飯,送走了家裡出外工作的男人,便相攜着準備帶着個小丫頭冬雪和小廝文七一起出門了。哪知道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外頭有客上門, 一瞧之下竟然是個穿的花枝招展的媒婆, 柳星竹知道這樣, 這正是在她們這一帶有名的代媒婆。
文夫人本是做好了出門的打算, 結果一見是媒婆上門了, 立刻走不動道了。
柳星竹眼看着自家母親和那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來回客套,心下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盼了多時日子的出門計劃就這麼要泡湯了?
文夫人招呼了媒婆進屋,轉過頭瞧見自家閨女一臉怨懟的表情,心下好笑之餘,想到這丫頭果然是在家裡悶了好些日子,今兒天好,讓她出去在附近轉轉也好,只不能離家太遠,又有冬雪和文七跟着,應該沒什麼大事。於是便一指頭搓在小丫頭的腦門上,然後笑着放了他們出門。
柳星竹一出家門,呼吸着街上的新鮮空氣,整個人忽然之間就舒服多了,就好像久困籠中的鳥兒終於獲得了自由一般。
幾人就在自家附近的街上隨意的走動着,許是之前戰爭帶來的陰霾已經開始漸漸的過去了,人們從頹廢之中走了出來,開始融入新的生活,街上較年前繁華多了,果然如之前嬤嬤說的那樣,街上新開了不少店鋪,柳星竹還記得之前母女兩個合計出來賣的物什,見着前頭是個新開的綢緞鋪子就奔了過去。。。
出了綢緞鋪,一主二僕又相繼進了糕點鋪子,首飾鋪子,書鋪子。。。林林總總下來置辦了不少東西,最後就連柳星竹手裡都拎了兩包點心,沒辦法身後的冬雪和文七已經滿手的東西了。
就這樣柳星竹還沒準備着回去,只苦了身後跟班的兩人,幾人慢慢的沿着街道溜達,結果沒走幾步,天上忽然開始布起了烏雲,等三人意識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漸陰,不多時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三人出門的時候,天上還豔陽高照的,這轉瞬之間就下起了雨,三人沒有一個人帶傘,眼瞅着這雨下的愈來愈密,離家還有一段路,就這麼回去,身上鐵定要澆溼了,更何況他們手中還有置辦的不少物什。沒辦法只得趕緊尋了個街邊的店鋪避雨,柳星竹擡頭看了看天,見果然陰沉的厲害,似乎這雨一時半會怕是停不了,心下不禁有些着急。
就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最後索性文七脫了身上的外袍頂在頭上,讓柳星竹和冬雪就在這屋檐下等着,他衝進雨裡跑回家叫車來接。
就在柳星竹和冬雪站着發呆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了她們跟前的不遠處,裡頭的人撩起簾子看向了柳星竹:“上車吧,我送你們!”
柳星竹回過神來,看清楚來人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孟宇,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一步,孟宇依舊是一副儒雅穩重的樣子。
“不用了,謝謝孟公子的好意,等下家裡就來人接了!”
孟宇皺着眉頭看着明顯疏遠的姑娘,心下一片黯然,他早就知道再次見面一定和從前不一樣了,可是心裡想是一回事,真的這樣了心裡難免還是覺得有些失望。
眼見着這丫頭一副不爲所動的模樣,孟宇知道自己多說無益,轉回頭從車裡尋摸了一把傘,撐開了頂在頭上下了馬車,然後幾步走到柳星竹的面前,盯着柳星竹問道:
“你。。。”
話一開口忽然覺得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想問那次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忽然覺得這其實不是廢話嗎,當時那樣的情形,這丫頭不生氣纔是怪事。
沉默了半晌孟宇開口道:“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當時那樣的情形,我實在是沒辦法,但凡有一線生機我也不會把你們扔下的。。。”
柳星竹擡起頭嘴角噙着一絲冷笑,“你想多了,孟公子,我並沒有怪你。”
孟宇看着眼前的姑娘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心下更加煩躁起來。“我知道是我的錯,你要怪我我絕無二話,但是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可以贖罪的機會?”
孟宇說完,忽地暗暗呼了一口氣,這話自打他從城外回來,得知柳星竹一家並無大礙的時候就想對她說了,只是一直不得機會,今日實屬碰巧,本是去了同僚家裡回家的路上,趕車的小廝眼尖,瞧見了這主僕二人在屋檐下躲雨,他這纔有機會見到她。
“贖罪的機會?”
柳星竹哼笑的搖了搖頭。
“孟公子,你並沒有對不起我什麼,何來贖罪二字?”
孟宇看着眼前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心下不禁苦笑,她這是連話都懶得跟他說了。
“當初做出那樣的選擇,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你應該也是明白的,我。。。”
“明白,我當然明白,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孟公子選擇了孝,無可厚非,所以我當然不能怪你。”
“你。。。你知道我不是想說這個的!我只想你能夠給我個補償的機會。”
“機會!你給我說機會!若當初我們一家沒能從賊人手下脫身,請問孟公子你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與我敘話嗎?”
機會!也得有命才行啊!
孟宇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柳星竹,半晌沒有言語,屋檐外的雨越下越大,嘩啦啦響成一片。像是在奏鳴一樣。
“我知道你們受委屈了,對不住!改日我攜了禮物去登門拜訪伯母,今日委實不是時候,雨下得這般大,一時半會是停不了的,我先送你們回去吧!”
柳星竹仍舊後退了一小步,然後搖頭道:
“不用了。”
“別說氣話了,天氣這麼涼,你待在外頭會生病的,乖,聽話,讓我送你回去!”
像是應驗了孟宇的話一般,一陣風冷風吹過來,柳星竹不禁打了個冷戰,可是她仍舊沒有往前,只繼續搖着頭拒絕。
看着這樣的柳星竹,孟宇的心開始漸漸的涼了下來,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漸漸的從他心裡流逝,他想要奮力的抓住,奈何怎麼抓也抓不着。轉而心情更加糟糕起來,冷笑的看着柳星竹道:
“你這樣拒絕我,是不是因爲別人?我知道,程世子最近一直往你們家中拜訪。。。不過我勸你還是省了這份心吧,聽說,王妃已經開始給世子議親了,說的還是京城孃家的姑娘,恐怕你們應是不能了。”
柳星竹皺起了眉頭看着眼前一臉怨懟的孟宇,心裡除了冷笑還有一思茫然,程峰竟然開始議親了,而她一點都不知道。
這會上正好文七趕了自家的馬車回來了,冬雪忙不迭的將置辦的貨物放上車,柳星竹轉頭跟孟宇告別:
“多謝提醒,可那又怎麼樣呢,反倒是你孟公子,似乎我們纔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說罷勉強對着他行了一禮,之後就在冬雪的攙扶下上了自家的馬車。
文七甩了鞭子,馬車緩緩而行,不多時便消失在了惶惶的雨幕之中。
孟宇眼見着馬車不見了,還怔怔的站在原地,握着傘柄的手用力的似乎要將其擰斷一樣。
柳星竹一進家門立刻就感覺到了家裡的不同,出外工作的父子倆今天也破天荒的竟然早退了,她起初還以爲是下雨的緣故呢,哪成想竟然是自家孃親給叫回來,原來她不在的這會兒,家裡竟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臨出門時見到的那個代媒婆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竟然是來給文軒提親的,而好巧不巧的,這個提親的人選還是個熟人,正是自己的手帕交季福。
柳星竹一聽見這個立刻眉開眼笑起來,她早就看出來那小丫頭對着自家哥哥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如今終於安奈不住了,說來她對這樁姻緣還是樂見其成,季福是個憨厚的好姑娘,配自家聰明的哥哥綽綽有餘。
文夫人早就高興的不得了了,不然也不會忙三火四的把這當值的父子兩個給請回來。
文老爹之前還納悶,這些時日季府君見到他總是空前的熱烙,他還當是因着他們之前一起抗敵作戰的緣故生了袍澤之情,哪成想竟是在這等着呢。
兒子的婚事那是個大事,說來文大公子現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正是該談婚論嫁的時候,於是一家人聚在一起,不顧文大公子紅紅的臉蛋開始熱烙的討論起來了未來文家的媳婦兒和媳婦兒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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