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日本就華夏出兵九州島一事再次向國聯提出申述。
彼時,大不列顛正同法蘭西密謀瓜分巴勒斯坦與敘利亞,意大利因國內經濟和政治等多方面問題焦頭爛額,對於日本的申述,三國有志一同的採取了冷處理。到三月底,華夏佔領九州島全境,並將全島一分爲二,鹿兒島,熊本,宮崎,長崎歸屬琉球,大分,福岡,佐賀另立知事,同時從北海道調派全部由日本人組成的警察管理當地治安。新任的警察局長,原本在大島義昌手下做事,礦工工作做得很得力,做警察局長同樣不差。
四月初,華夏從福岡等地撤軍。除了兩艘巡洋艦之外,其餘戰艦也全部掉頭返航。
華夏在九州島上的舉動,幾乎是照搬北海道租借地,卻一直沒提出簽訂正式條約租借或是割讓。若日本政府派兵收回,同樣理由正當。帝國陸軍打不過華夏軍隊,打警察武裝卻綽綽有餘。
直到福岡幾地先後祭出革命的旗號,宣佈“獨立”,號召國內的有識之士前來支持,高橋內閣才明白華夏到底想做什麼。
“鹿兒島等地是琉球的固有國土,作爲聯邦發起者,華夏有義務保證成員國的領土完整。至於九州島其他地區發生的事情,與華夏無關。”
爲證明所言屬實,華夏還以國聯常任理事國的身份,建議組成國際觀察團,對九州島的情況進行實際考察。
日本人再次棋差一招,總是落後一步,註定沒有翻盤機會。
等觀察團乘坐的輪船抵達九州島,鹿兒島和長崎正在修建機場,之前被炸燬的軍港也開始重建。福岡等地的工廠和煤礦也陸續開工,尤其是八幡制鐵和九州島上的煤礦,都與華夏工廠簽訂了長期合作協議。高爐開始運轉,失業的工人重新得到了工作。
除工業之外,島上的農業和漁業也開始恢復,對比日本本島的情況,九州島的經濟正逐漸復甦。
臨近的四國島上,不少居民跑到大分和宮崎尋找工作,大阪商人的身影越來越頻繁的在島上出現。
日本的知事,日本的官員,日本的警察。
國際觀察團成員在福岡等地,沒有看到一個華夏官員,更沒有華夏軍人。
在鹿兒島等地倒是有一支華夏軍隊駐紮,但這是應琉球國王之請,白紙黑字明擺着。
接受過日本知事下田和警察局長小山的招待後,國聯派出的觀察團本次九州島之行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鹿兒島屬琉球國土,華夏駐軍於此理由充分。福岡、大分和佐賀三地乃日本國內政治分歧,日本政府需自行解決。”
給出以上結論,觀察團拍拍屁股走人,日本政府徹底傻眼。
李謹言看到報告的謄本,冷笑一聲,歷史上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華夏提出申述,國聯也是像模像樣的組織了一個觀察團,親自到東北考察。結果呢?期望這幫西方人能“主持公道”的國民政府,不一樣希望落空?
就算做出日本是侵略行徑的結論又如何?
日本乾脆退出國聯,佔領東北全境,用華夏的糧食和資源養肥了軍隊,一舉發動全面的侵華戰爭,炮火硝煙,中原大地生靈塗炭。
回首往昔,留給後世的只有一道不抵抗的命令,淪陷的國土,受苦受難的百姓。
日本想要侵佔華夏的野心從來就沒有消失過!
歷史上的1920年,華夏開始軍閥混戰,歐洲各國爲了恢復戰後經濟,正在華夏身上割肉吸血,誰和華夏講道理了?誰又同情華夏了?
如今呢?
華夏軍隊滅掉日本兩個師團,西方人連譴責都沒有一句!
事實證明,只有自己的拳頭硬了,別人纔不敢欺負你!
在後世,世界警察動不動打着自由的旗號出兵,聯合國譴責了?最常做的,反而是跟在世界警察身後充當一把“正義使者”。發生在自己國內的就是恐怖襲擊,發生在其他地方的就是“爭取自由獨立”,“應當給予同情”。林林種種,還有什麼可說的?
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了兩下,李謹言開口說道:“豹子,那個投降的日本師團還在九州島?”
“沒有。按照少帥的命令全押去了大連。”
“那個師團長是叫木下?”
“是,下邊人報上來,這個日本人心思恐怕不一般。”
現如今,豹子穩坐情報局一處處長的位置,在手下面前說一不二,對李謹言卻一日比一日恭敬。自從上次全城的抓捕行動過後,他就對李謹言有了新的認識,做起事來更加不遺餘力,務求不出一點差錯。
“是嗎?”李謹言沉思片刻,“再往九州島派幾個人,具體名單你知道就成,不必告訴旁人。”
“是。”
“熊本師團真沒有一個叫谷壽夫的?”
“真沒有。”豹子弄不明白,言少爺爲什麼一定要找到這個人。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豹子離開後,李謹言又在房間中坐了一會,直到自鳴鐘敲響,才起身去了二樓書房。
從九州島撤回的部隊已陸續返回各省,或軍銜軍職晉升,或另有獎勵。
華夏海軍首戰告捷,樓大總統親自予以嘉獎,薩司令和軍中將領卻坦言,此次出兵只是配合陸軍進攻,並未發生海戰,劍雖出鞘,卻沒有真正染血。
“論功行賞,得先有功。此役,海軍上下只是盡了本分,算不上有功。”
“這話不對。”樓大總統擺擺手,“自北洋與南洋之後,華夏便無海軍,更無海防。洋人與倭人堅船利炮,每抵華夏,如入無人之境。九州島一戰,未有海上較量,卻提升士氣,於海防更是意義重大,何言無功?”
聽到這番話,薩司令神情微動。
沒等他開口,樓大總統接着又道:“這麼文縐縐的說話,真夠老子受的。總之一句話,老薩啊,只要艦隊出海,甭管是不是海戰,只要開炮了,殺敵了,就是有功!”
帶着匪氣的一席話,把薩司令和在場的海軍將領全都說笑了,薩司令抱拳道:“大總統英明!”
樓大總統也同樣抱拳,“過獎過獎。”
笑聲更大了。
看到這一幕,一同前來的司馬君和宋舟各有思量。樓大總統所言所行,他們學不來,與其東施效顰,不如另闢蹊徑。他們也曾是獨掌南北的人物,行事手段自然不缺。是不是能比樓茂功做得更好,暫時無法定論,總要做了才見分曉。
不過,樓茂功有個軍事政治一把抓的好兒子,還有個會摟錢的好兒媳婦,又老來得子,聰明伶俐不再兄長之下,僅是這些,旁人就不得不甘拜下風、
司馬君和宋舟互看一眼,心有慼慼焉。
書房中,樓少帥正在處理公文。
出征部隊已經歸建,傷亡數字也報上了上來,撫卹金的發放有專人負責,最終卻要送遞樓少帥審閱。
這些年處理的貪官,不只有政府人員,也有軍隊中人。其中就有掌管撫卹金髮放的。情況一經查明,不管貪污多少,樓少帥都只有一個字:“殺!”
弟兄們爲國盡忠,爲民流血,敢朝這些錢伸手,哪怕只有一個銅板,也該殺!
當時,一些資歷老的官員和軍官,猛然想起樓少帥剛回國時做的兩件事,剿匪,殺官。
經過了這些年,以爲樓少帥的殺性不再如早些年那麼重,卻沒想到,該舉刀時,樓逍依舊比任何人都狠。那一次,不說徹底清除了軍中蛀蟲,也足以讓多數敢生心思的人膽寒。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敢冒險,就要有“不要命”的覺悟。
室內很安靜,只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李謹言敲門進來,樓少帥恰好看完最後一頁,拿起印章,蓋在頁末。
“少帥,在忙?”
“沒有。”樓少帥合上公文,擡起頭,“有事?”
“恩。”李謹言點點頭,拉過一張椅子坐到樓少帥對面,“有件事想和少帥商量。”
“什麼?”
“那個投降的日本師團,少帥打算怎麼處置?”
“關着。”
“然後呢?”
“送去西伯利亞。”
“少帥,我聽說木下宇三郎不是個簡單人物。”
在樓少帥面前,有話直說纔是正理。依兩人現在的關係,掩飾來掩飾去,猜來猜去純屬矯情。
“依清行之意,該當如何?”
“分批進行思想改造教育,教育好了另作安排,教育不好再送去西伯利亞挖礦。”
有了給俄國水兵上課的經驗,又得到了李謹言的建議,沈和端正着手編寫相關“教材“,身邊還聚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這些日本兵,正好給沈和端他們“練手”。
當初答應日本派遣留學生的事總要兌現,就算華夏國會不通過,日本矬子也會想方設法把人送到華夏。與其事後防範,不如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過,日本人也的確夠奇葩,前腳九州島剛打完,後腳就上門詢問留學生一事,態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謙恭。
“少帥,這個主意怎麼樣?”
樓少帥靜靜的看着李謹言,過了一會,纔開口說道:“好。”
“那我派人去通知沈先生。”李謹言站起身,“少帥你忙吧。”
結果,沒等他走到門邊,就被一把撈了起來。
“少帥?”
“恩。”
“你想幹嘛?”
“你說呢?”
“……”這又是被什麼刺激到了?
摸摸有些涼的桌面,李謹言頗有些無語。
實情是,就算事情辦完了,李三少也不該這麼“急着”走,很容易給人一種“用過就丟”的錯覺。
樓少帥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嗎?
當然不會。
結婚八年,李三少對樓少帥瞭解遠沒他想象中的透徹……
四月十六日,華夏政府正式照會日本駐華公使,允許日本向華夏派遣留學生,每年三十個名額,後期視情況增減。期間的學費及其他相關費用均需自理。
“在校期間,留學生同樣可以申請獎學金,畢業後也可以留在華夏工作。”
除此之外,必須保證遵守華夏的法律,不得從事任何損害華夏安全和利益的行爲,一有發現,立刻驅逐出境。
“正式入學之前,每個留學生都要經過華夏語考試,不合格者需要進行一年的語言學習。”
簡言之,想到華夏上學,先學華夏語。語言不過關就要學習,再不過關,繼續學習。什麼時候合格,什麼時候才能開始“正式“的留學生活。
具體要上幾門課程,考覈要達到多高的標準,自然是華夏說得算。
芳澤謙吉對寫滿十五頁的條件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在發給大本營的電報中,重點提及,首批留學生最好選派熟悉華夏語之人,這樣才能確定華夏制定的這些條條框框根本用意爲何。
吃了這麼多次的虧,面對如今的華夏政府,就算是傻子也該學乖了。
按照日本矬子的說法,那就是華夏人大大的狡猾。和華夏人打交道,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還不夠,必須加倍。
四月二十六日,樓盛豐以華夏聯邦大總統的身份向國民發表了最後一次講話,在講話末尾,宣佈不再連任的消息。
翌日,全國各地的報紙頭版均刊登了這一消息。
樓盛豐卸任,新總統會是誰?
司馬君,宋舟,還是突然殺出來的龍逸亭?
或許是覺得報紙上的新聞不夠有“爆點”,亦或是三個候選人還有點“太少”,西北三個馬大鬍子也湊了一把熱鬧,馬家人多力量大,三個鬍子推舉馬慶祥爲代表,昭告天下,老子也要參選總統。
馬少帥們看着自己的爹和叔伯們“胡鬧”,只能無語望天。
對於馬慶祥這匹“黑馬”,司馬君等人均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就算是閻淮玉和宋琦寧也比這位靠譜……
不管靠譜不靠譜,總之,華夏聯邦成立以來,最“盛大”的一次總統選舉就此展開。
比起候選人,更忙的反而是下邊的幕僚和官員。報紙上,廣播中紛紛開始造勢,爭取民意。就算最後投票的是少數人,決定總統位置是不是能坐穩的,還是多數人。
有樓盛豐珠玉在前,不說更勝一籌,也必須做到可丁可卯。
況且,競爭者多了,壓力也就大了,華夏雖然沒有什麼黨派,卻也有各個派系,亦有不同的政治主張。
到了後來,根據施政綱領不同,乾脆分爲了北方系和南方系,其中又各有分支,例如西北,東北,中原,西南,東南等。
這一迥異於多數國家的現象,引起了不少學者的研究,可研究來研究去也不得所以然。搬到自己國家來用?成功的難度相當大。
後世對此做出了總結:“華夏人的政治,只有華夏人懂。別人無法複製。”
簡單,直白。
樓大總統再度變成了樓大帥,聯合政府內部本欲爲其留一官職,卻被樓大帥拒絕。
“既然要退,就退得乾脆利索點。”
《名人》雜誌又對樓大帥做了一次專訪,幾名總統候選人的訪問也沒落下。讓人覺得意外的是,除了樓大帥,竟然是馬慶祥那期的專訪銷量最好。
究其原因……實在是馬家人的“集體照”太出彩。
這個道理,和用樓少帥的照片做封面一樣。旁人想要效仿,也是學不來的。
五月下旬,轟轟烈烈的總統選舉有了結果,司馬君以微弱優勢戰勝其他候選人,成爲了華夏聯邦第三任大總統。
原宣傳部部長周炳勳就任副總統,宋舟在總統選舉中失敗,卻出乎預料的成爲了國務院總理。教育部部長陶德佑以年老體衰爲由辭去公職,餘生致力於民間辦學。
同時辭去部長職務的還有原外交部部長展長青。
往事已矣,卻不是不留痕跡。爲國爲民,展長青才能與司馬君共事八年。該做的,能做的,全都做了,如今想走,沒人能攔住他。
華夏國家銀行總辦白寶琦也有去意,因爲白老的一封電報,最終留了下來。
新總統上任,樓大帥無事一身輕,六月初攜家眷乘車返回關北,樓少帥和李謹言親自到車站迎接。
火車進站,車門打開,樓大帥下車的第一件事,就是拍着樓少帥的肩膀,大笑三聲,“兒子,你爹我又回來了!”
樓少帥和站在一旁的樓二少同時面無表情的看着老爹,李謹言的表情也相當精彩。
看看若無其事的樓夫人,李謹言不由得慚愧,論起處變不驚,他果然還差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