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絕望的週五,哎,不說了,滿滿的都是淚啊!)
“回去,回去,再有敢踏前者,斬!”
督戰隊揮着大刀厲聲呼喝,一排排的弓箭手卡位站定,被驅趕挖掘壕溝的老弱勞役前有東海軍騎兵,後有自己人的砍刀與弓箭,仿如陷入絕境當中,哭喊震天,還有些人跪下來磕頭求饒。
哭鬧聲傳到後陣,秦牧驚疑不定道:“明府,莫非前面打起來了?那我們是否要配合閻平,向楊彥之部發動攻擊?”
“哼!”
周興冷冷一笑:“打起來與我們何干,那閻平不是圖謀我們的家業麼,就讓他打,那楊彥之再弱,也有不少騎兵,說不定真能與閻平拼個兩敗俱傷,白使我等坐收漁翁之利。“
“誒~~”
鄭觀擺擺手道:“這哪裡是打鬥的聲音,分明是哭喊聲,想必是閻平又在強驅勞役了,不過若是真打起來,我們也不能袖手,須擇機而動,你,你,你幾個,去陣前探明情形報來!”
“諾!”
數騎分馳而出。
……
淮泗軍的役夫以老弱爲主,還有少數未成年的小娘子,看着陣前上千人在哭喊,哪怕荀虎心腸再硬都是暗感不忍,於是揮手止住騎隊,向前喝道:“我家將軍受皇帝陛下殿前親封爲東海國相,蕩寇將軍,假節督東海國諸軍事,卻被閻平糾富臨縣大戶無端襲擊,此爲謀逆大罪,按律,當夷三族!
而你等受其驅策,是爲幫兇,接律當斬,不過將軍宅心仁厚,念及你等垂暮之年,本該老有所養,兒孫繞膝,盡享天倫之樂,卻被驅來以老朽筋骨強作勞役,故心生不忍,不欲多造殺戮,他日大軍來攻,你等伏地抱頭即可不死,可曾明白?“
勞役們紛紛轉過身,那灰暗的眸子裡滿是空洞,只有極個別的人閃現出了微弱的光芒。
這些勞役已經不能稱之爲人了,失去了思想,失去了希望,一切行爲的動力,只是爲了短暫的活着,哪怕一覺醒來能睜開眼睛就是最大的奢望。
”哎~~“
荀虎又暗暗嘆了口氣,揮手讓騎隊就近遊曳,凡是挖的緊了,就過去衝一衝,打斷挖掘的節奏。
“哈哈~~”
陣中閻禮卻是哈哈一笑:“阿翁,這楊彥之有婦人之仁,倒是出乎了兒的意料啊,這就好辦了,待來日攻打之時,可盡發勞役爲前驅,大軍隨後掩上,包他束手無策。“
”嗯~~“
閻平捋須道:”聽聞楊彥之才十來歲,未及弱冠,意氣用事也屬尋常,不過並不能盡信之,須防着他使詐。“
衆人紛紛稱是,神色間卻都有些不以爲然。
時間緩緩流逝,閻平軍中終於迎來了飯香陣陣,吃的大體和東海軍差不多,以麥粥和胡餅爲主,但份量遠遠不足,直屬部曲食用三到四升,流民軍普遍在兩升左右,只有將領才能吃飽,勞役根本沒有吃晚餐的資格,早上起來吃一點吊着肚子就算是開恩了。
很多勞役回身看了看,聞聞香味,暗吞了幾口口水,隨即低下頭有氣無力的挖掘,卻是有幾人望向了西北方向,喃喃道:“烏雲來了,天要變了。”
陸續有人注意到西北方的烏雲,閻禮便是不解道:“阿翁,時值深秋,怎會有如此濃黑的烏雲?”
閻平也不理解,擰着眉心看着。
在西北風的裹挾下,烏雲的移動似慢實快,不片刻,便遮掩了大半個天際,甚至隱約有火光出現,空氣中也多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不好!”
一名將領色變道:“蘆葦蕩着火了,定然是楊彥之偷偷讓人潛過去放火!”
又一名破口大罵:“孃的,此子瘋了,放火對他有何益處,莫非他就不怕煙燻?”
這個問題閻平沒法回答,他只能理解爲楊彥想玉石俱焚,不過這個時候一定要勒定全軍,於是大喝道:“我們被煙燻莫非他們就不怕?各將歸隊約束部衆,未得本將命令,私自退卻者,全家皆斬!“
”諾!“
衆將紛紛策馬迴歸己隊。
”回陣,回陣!“
荀虎也揮手大喚。
一名名騎兵鑽回車陣!
陣中已準備就緒,步卒按鴛鴦陣隊形,站在楊彥面前,楊彥一一看了過去,揮手道:“淮泗軍與富臨軍面對濃煙毫無防備,天時去也,勞師遠來,行不義不之戰,地利去也,雖其人多勢從,卻彼此戒備,軍中良莠不齊,人和亦不存,反觀我軍,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備,你們說,有沒有信心打贏此戰?“
”有!“
”有!“
全軍整齊呼喝,人人精神振奮!
楊彥雙手一壓,又道:‘這是你們的首戰,也是對你們的考驗,我只有一個要求,無論何等情形,隊形不能散,隊與隊之間互相呼應,能否做到?“
”能!“
這次聲音更大。
”很好!“
楊彥點點頭道:”此戰若勝,回郯城之後自會論功行賞,現在傳我將令,披甲!“
嘩啦啦一陣聲響,衆軍卒互相幫忙披甲,荀華和蕭巧娘也給楊彥穿戴上了明光鎧,楊彥又對荀華道:“防守車陣交給你了!“
”請將軍放心!”
荀華拱手施禮。
因爲人手不足,千餘步騎全部要出陣衝殺,防守只能交給女親衛和女營,實在情況緊急,再由蕭溫蕭仁組織匠戶中的丁壯協防,可這只是最下下之策,在楊彥的預估中,如果連匠戶都要上陣撕殺,那離大敗也不遠了,發生的可能微乎其微。
火隨風勢,風助煙長,遠處的一條火線漸漸清晰,濃煙如一羣羣張牙舞爪的怪獸,這真是烏雲壓城城欲摧,居住在蘆葦蕩中的小動物被煙火追着奔逃出來,如黃鼠狼、老鼠、野貓、野豬、狐狸、甚至還有野狼,一窩窩的從陣前掠過,蔚爲壯觀。
要知道,蘆葦蕩半乾半溼,恰可釋放出濃煙,整個破釜塘的淺水灘塗長滿了蘆葦,燒起來濃煙滾滾。
“遮巾!”
楊彥計算着煙牆壓來的時間,突然喝道。
衆人紛紛把面巾蘸水浸溼,繫於臉上,只露出一雙眼睛,馬匹則要麻煩些,畢竟馬鼻子是向前伸的,稍不留意就會堵住鼻孔,所以鼻套做的較爲寬大,形似於口罩,用細繩繫於馬耳朵上,雖然已經充分照顧到馬的感受了,但馬匹仍是時不時的發出陣陣不滿的嘶鳴。
只是當空氣中的焦糊味愈發濃烈的時候,馬匹們都相繼老實下來,這充分說明馬也不傻啊,知道這些僅用後蹄行走的瘦小動物是爲了自己好。
“荀華!”
楊彥又看了過去。
荀華拱了拱手,便帶着女親衛疾步離去,她與女親衛將散佈於各處,指揮女營的健婦擒殺任何闖入陣中的敵人。
在荀華離去不久,煙牆突然猛的一壓,遮天蔽日,籠罩了整片天地,這纔看的清楚,煙霧中還摻雜着無數未能燒盡的黑灰隨風飄舞。
周圍雖然不能說成伸手不見五指,但百十步外再難以看清,每個人的心裡,都生出了一種末日來臨般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