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陸陸續續的散去,蕭巧娘吃力的提着籃子,臉蛋紅撲撲的,這種賺錢的速度,簡直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她對未來充滿着憧景,也愈發覺得自己託付對了人。
“賢侄,好本事啊。”
葛洪領着鮑姑與葛慧娘笑呵呵的拱手走來。
“見過稚川先生、葛夫人、葛小娘子。”
楊彥連忙回禮。
“無須多禮。”
鮑姑微笑着擺了擺手,便看向了蕭巧娘,問道:“彥之小郎君,這位是誰家娘子?”
楊彥示意蕭巧娘給葛洪和鮑姑施了一禮,才道:“葛夫人,這位是蕭巧娘……”
楊彥沒提蕭巧娘差點被個殺豬漢子凌辱之事,只含糊其辭的說自己偶爾結識了蕭巧娘,在其母病故,爲其收葬之後,因蕭巧娘無依無靠,故接來與自己同住。
鮑姑的眼角隱現複雜之色,不由看了眼愛女,便嘆了口氣:”好俊俏的小娘子,虧得你遇見了彥之,也算是不幸中之萬幸罷,想必你阿母在天之靈亦可欣慰了,總之,有彥之照料你,咱們葛氏雖算不上什麼顯赫之家,卻不是一點話都說不上,真有麻煩也會幫襯着,還是要看開些纔好。“
葛慧娘倒是沒什麼太複雜的想法,拉着蕭巧孃的手道:”巧娘,我比你稍大一點,就託大稱你一聲妹,你放心,如果楊家郎君敢欺負你,或者拿你當婢女使,你就告訴姊姊,姊姊幫你出氣!“
楊彥:”……“
這麼大逆不道的話,蕭巧娘可不敢應下,只是低着頭不說話。
“你這孩子沒大沒小!”
鮑姑喝斥了句,就拉起蕭巧娘說起了話,母女倆圍着問東問西,楊彥卻望向了人羣的一角,陸納領着四個少年,還有些僕人快步走來。
“陸家郎君,可是與楊某比試詩文?”
楊彥拱手呵呵笑道。
那時流行的是玄言詩,空洞無物,寡淡無味,連東晉後期出的詩集都不願收錄玄言詩,可見其水平如何,陸納找了好幾個在作詩上頗有獨到之處的士族子弟,雖說都把楊彥的唐詩貶的如狗屎一樣,卻無人願意替他出頭。
聽了這話,陸納不由面色一僵。
“哼!”
沈勁冷哼一聲:“豎子休要猖狂,今天陸家郎君不與你比詩,與你比音律,可敢?”
楊彥問道:“這位郎君高姓大名?”
沈勁傲然挺胸:“吳興沈勁。”說完,又向周琳一指。
“義興周琳!”
楊彥現出了玩味之色,原來是這兩家,沈周二姓於不久後捲入了王敦兩次作亂,好象周家還被沈家從背後捅了一刀,幾近於滅門,沈家也被反攻倒算,家破人亡,只有這位沈勁忍辱負重,在幾十年後,以六十多歲的高齡北伐赴死,沈家才被解除了政治禁錮。
但是沈家根基已毀,而且當年沈家倒下,又有太多的利益團體參與分食沈家,對沈氏心懷警惕,因此直到陳朝滅亡,沈氏都沒有崛起的機會了。
這正應了一句老話,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樓塌了。
其實東晉年間的政局看似波詭雲譎,但本質是共天下,誰試圖挑戰這條底限,不論是皇帝還是當權士族,都會死的很慘。
不過楊彥並沒有拯救沈周二姓的意思,只是伸手道:“想不到陸家郎君竟精通音律,在下倒是失敬了,先請陸家郎君撫曲高歌,讓楊某領教領教陸氏風采。“
周圍原本要散開的人羣一看這情況,又紛紛圍了過來。
“這……”
陸納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燙。
畢竟江東吳姓士族,自陸曄、陸玩這一輩止,就開始走下坡路了,沈周二氏家底淺薄,家勢完全是靠巧取豪奪來的錢財堆積而起,這沒什麼好說,有錢就是大爺,真正有底蘊的顧陸朱張四大姓,顧氏除了出了個以工筆畫聞名的顧愷之,也再無藉藉有名之輩。
具體到陸納,史書上介紹,少有清操,貞厲絕俗。
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實在找不出優點,勉強編出個操守不錯的評語。
楊彥倒不擔心陸納能彈出什麼驚世之曲,笑呵呵的看着。
周琳解圍般的厲喝道:“陸家郎君吳郡高門,清雅之音豈能與寒素之輩聞之?今日由謝尚代陸家郎君教訓你,免得你一小小良家子不知天高地厚,目中無人!“
周圍人都現出了不快之色,只是顧忌到周家的權勢,與對士族天生的敬畏,沒有人吱聲,謝尚與袁耽也是在心裡很不舒服!
這不僅僅是周琳說話毫不客氣,還在於暗着貶低謝尚。
南貉之輩,果然無恥!
楊彥也聽出了周琳的色厲內茌,望向了謝尚和袁耽,兩個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同樣的敞胸露懷,放浪不羈,不過一個靈氣十足,另一個流裡流氣,於是真心實意的勸道:“兩位小郎君,楊某是醫生,聽楊某一句勸,請掩上衣襟,否則縱是炎炎夏日,亦有風寒入體。
莫要仗着年輕不當回事,至遲中年,因胃經長年受風寒侵襲,必起病痛,漸漸痛不欲生,直至喪命。“
”這……“
謝尚與袁耽相互看了看,誰都沒想到,楊彥的開場白會是這樣。
葛慧娘也看了看葛洪,便道:“阿翁,您該把衣襟掩上,楊家郎君言之有理,況且敞胸露懷的,難看死了!”
鮑姑連忙掩嘴,忍着笑瞪向葛洪!
葛洪那是無比尷尬啊,乾笑着,掩上了衣襟。
只不過,寬袍大袖本就是爲敞胸露懷而生,這一穿戴整齊,反而顯得全身鬆鬆垮垮,腰間嘟出來一大塊。
鮑姑無奈道:“改天妾和慧娘上街你爲扯一匹絹,照着彥之小郎君也做成緊身的式樣,妾看彥之小郎君就挺好,挺精神的。“
場中,也開始陸陸續續有人把敞開的袍子掩了起來,謝尚與袁耽各自掩起衣襟,陸納、沈勁與周琳卻是一臉不屑的模樣,任由袍服大敞。
楊彥也不管,向靈氣十足的那個少年拱了拱手:“可是陳郡謝尚?“
謝尚回禮:”不敢,在下正是!“
楊彥又望向了袁耽:“這位?”
袁耽拱手道:“陳郡袁耽!”
“哦~~”
楊彥熱情的笑道:“早聽聞建康有一任俠少年,姓袁名耽,急公好義,爲友人兩肋插刀,原來竟是當面不識,失敬,失敬!”
袁耽現出了訕訕之色,暗道自己有那麼好麼,不過也因此對楊彥好感大增,同時他想到了一個問題,就是楊彥看起來彬彬有禮,並不是陸納所說的那種傲慢之輩。
他不由看了眼謝尚,果然,謝尚眼裡閃出了一抹懊惱之色,這分明是被人利用了。
於是袁耽施禮道:“楊家郎君過獎了,不知楊家郎君對音律可有涉獵?謝尚自幼喜愛樂舞,聽陸納言你精通音律,是以心喜,特來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