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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灌看向了荀華,那額上的一抹烏髮越看越是礙眼,再把目光移向楊彥的時候,心裡的怒火簡直沒法抑制。
楊彥苦笑道:“女郎,不怪荀華,是我沒讓她把髮髻梳開。”
“哼!”
荀灌怒哼一聲,劈頭蓋臉訓道:“荀華,你傻啊,明明都有過了,你還以發覆額,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爲楊彥之隱瞞什麼?難道白給他生孩子了?楊彥之,你也別以爲荀華好欺負,有我和王妃爲她撐腰呢,你說吧,打算何時把荀華娶進門,我們好早點安排。“
裴妃笑咪咪的點頭道:”孤早有意納荀華爲養女,剛好荀華有了孕,楊郎是非娶荀華不可了,這樣罷,就在年前,孤張羅一下,孤作爲荀華阿母,荀公可爲楊郎長輩,把納采給辦了,年後讓荀華過你楊家的門!“
說這話的時候,裴妃直視楊彥,似乎在說,這次賴不掉了吧?
楊彥頓覺頭大,訕訕着不說話。
”怎麼了?楊彥之,娶荀華你還不願?“
荀灌橫眉豎眼,擺出了一副母老虎的架勢。
把荀華嫁給楊彥,是她打一開始就有的心願,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飯,夙願得償,哼哼,還想賴?
不過荀華也是個傻娘子,要不是懷了孕,說不定還真被瞞過去呢。
想到這,荀灌對楊彥更加不滿,以兇狠的眼神瞪着楊彥,彷彿今天就得把話講清楚,荀華是娶也得娶,不娶也不得娶!
“女郎,不要爲難楊郎,楊郎有爲難之處。”
荀華其實也幻想着楊彥娶自己過門,但她畢竟知道輕重,暗暗嘆了口氣,便擡頭道:“前幾日在丹陽,鮑老神仙已親口把葛稚川之女慧娘許與楊郎爲妻,憑着楊郎與稚川先生的交情,倒是天作之合。”
荀灌和裴妃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讀出了一抹無奈,荀灌還抱怨道:“葛稚川倒是捷足先登!”
不過抱怨歸抱怨,既然鮑靚指婚,無論從哪方面看,葛慧娘都比荀華更合適與楊彥爲妻,這沒什麼好說,而且楊彥在這事上,不管願不願意,半點都沒有推託的餘地。
“哼!”
荀灌哼道:“既然是鮑老神仙指婚,慧娘我也見過,算是配得上你,那我先祝賀你了楊彥之,不過妻有三妻,荀華不得正妻之位,偏妻總是可以的。“
荀華又禮充道:”阿姊,巧娘已被蕭家接走正名,明年除了服,也將許與楊郎。“
荀灌與裴妃雙雙面色一僵,巧娘從一開始就跟在楊彥身邊,不給個名份好象也說不過去。
不片刻,裴妃沒好氣道:“那荀華做你下妻,明年生了孩子,與慧娘巧娘一併與你成親。”
講真,楊彥本有以荀華作妾的心思,可在自荀華懷孕時起,他對荀華的感情就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改變,他認爲,怎麼也不能委屈了荀華,三妻之一的下妻倒是合適。
三妻分爲正妻、偏妻與下妻,正妻是正室,偏妻與下妻並不是想象中的地位那麼低,而是作爲正妻的助手管理全家,葛慧娘性格溫和,端莊有禮,不是那種難以相處的女子,不會刁難慧娘和荀華,至於荀灌,可以暫時先放一放。
楊彥正待點頭應下。
荀華卻是道:“王妃,阿姊,能得楊郎寵愛,我已心滿意足,不敢有任何奢望,能爲一妾,足矣!“
”什麼?“
荀灌不敢置信道:“荀華,你不爲自己,也得爲孩子着想啊,你的孩子,哪能是妾生子?”
楊彥也勸道:“荀華,讓你做下妻,已經是委屈了,又怎能讓你做妾呢?”
荀華藉着偎依在楊彥懷裡,悄悄在楊彥胸口中劃了個灌字,才道:“姊姊和王妃不要勸了,我意已決,只給楊郎做妾,我也相信楊郎必會善待孩子。“
”你……哎,你呀!“
裴妃怔怔看着荀華,見着那目中的堅毅,才一臉痛心的嘆了口氣。
楊彥更是一股巨大的感動涌上了心頭,他知道,荀華是把下妻的位置預留給了荀灌,如果以荀華爲下妻,那萬一得手了荀灌,總不能休了葛慧娘吧,別說葛洪一家要鬧翻天,就是楊彥自己也做不出這種事。
深深吸了口氣,楊彥正色道:”荀華你放心,雖說我現在不能給你名份,但無論如何,也不能以你爲妾,將來我楊彥之的家廟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呵~~“
荀灌怒笑道:”楊彥之,你拿什麼名份給荀華,妃嬪嗎?“
正說着,荀灌猛的捂住了嘴,不敢置信的望向了楊彥!
是的,要想解決荀華的名份問題,只能是妃嬪,以本朝爲例,皇后以下,設三夫人,分別爲貴嬪、夫人和貴人,位視三公,之下再設九嬪,位視九卿,其餘還有美人、才人和中才人,爵視千石以下。
這豈不是意味着,楊彥之有不臣之心?
裴妃的俏面變得凝重之極,妙目一掃,厲聲道:“楊郎只是戲言,不得外傳半字,若讓孤聽到外間有任何風言風語,可別怪孤不念主僕情誼!”
“請王妃放心,奴婢們什麼都沒聽到!”
宮婢們紛紛施禮應下。
“出去罷!”
裴妃揮了揮手。
“諾!”
幾個宮婢依次退出。
裴妃深深的看向了楊彥,眸中異常複雜,其實楊彥有不臣之心從一開始是有端倪的,否則他一個寒門卑子憑什麼非要跑去淮北建立功業,而朝庭對他也沒有任何掣肘。
再根據荀華所述,楊彥對沈充、郗鑑等豪強的作爲,根本就不象是同殿爲臣的作法,彷彿那只是一隻只的肥羊,任他索取。
可以毫不誇張的講,楊彥打下的每一寸土地,得到的第一個丁口,都是屬於他自己的,與朝庭沒一文錢的關係,正如荀菘指出,天子任你牧民,你卻視之如部曲。
只是裴妃從沒往這方面去想,現在想來,越想越有可能。
這一刻,裴妃的心很亂。
他能成麼?
若是成了,自己該怎麼辦,先夫如何,晉室又如何?
突然裴妃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怎麼就沒想過去揭發他,或者罷黜他呢,這不應該啊!
猛晃了晃腦袋,裴妃再看向楊彥,好象又有了些不同。
其實裴妃是見過大世面的,東海王越的威儀與剛愎自用她有着深刻的印象,司馬睿的窩窩囊囊也讓她頗爲不齒,而楊彥的特點是朝氣蓬勃,如一輪驕陽冉冉升起。
‘罷了,罷了,亡夫已去,國破家亡,主上急功近利,禍在眼前,怕是大晉苟延於江東亦不可得,楊郎到底與孤親近些,能走到哪一步,孤且看着!’
裴妃暗暗嘆了口氣,便道:“荀華這娘子自己犯傻,那孤也不說什麼了,只望你日後莫負荀華,雖然她不願嫁你,但孤還是要收她做養女的,將來的孩子,你若沒空帶,就由孤替你帶。“
楊彥卻現出了吞吞吐吐之色,好半天憋着道:”王妃請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負了荀華,只是……有一件事還望王妃成全。“
”講!“
裴妃淡淡道。
楊彥正色拱手:”請王妃勿以荀華做養女。“
”什麼?“
裴妃怒火沖天,這傢伙管的太寬了吧,我收誰爲養女,難道還要他同意不成?
荀灌也是不滿道:”楊彥之,你到底想做什麼,爲何王妃不能納荀華爲養女?“
”這個……“
楊彥摸了摸後腦勺,嘿嘿一笑:“王妃以荀華爲養女,乃荀華之福,但是……請恕我直言,王妃本就不大,看上去又如二十許人,我與荀華之子以王妃爲祖母,總是很難接受,王妃不如和荀華互以姊妹相稱。“
裴妃的怒容明顯緩和下來,畢竟天底下有哪個女子不願自己年輕漂亮呢,尤其是越漂亮的女人越忌諱老字,於是向荀華打量過去。
好象做母女是挺過份的。
荀華卻是渾身微震!
要說世上最瞭解楊彥的人,蕭巧娘位列第一,她自認第二,楊彥不讓自己認裴妃爲母,不就是擔心將來有一天,與裴妃發生了些什麼,會有悖於倫理綱常麼?
荀華回想着楊彥對裴妃的所作所爲,完全不是一個臣子對人君的應有本份,反而更多的,是男人對女人的關懷!
是了,定是如此!
頓時,荀華頭腦中亂糟糟的,除了膽大包天,她沒法形容楊彥。
荀灌倒是沒多想,眉頭一皺道:“王妃與家君和汴公同輩,若是和荀華姊妹相稱,而荀華和我互爲姊妹,那豈不是亂了套?”
楊彥擺了擺手:“各交各的,何必糾在一起,正如我在郯城有忘年交崔訪,乃溫太真外舅,要照你這樣算,那我豈不是比溫太真還長了一輩,見我要拱手稱聲世叔,而溫太真與荀公同輩……”
正說着,楊彥突然閉嘴,荀灌的目中似要噴出火來,惡狠狠的瞪着自己。
裴妃搖頭苦笑道:“楊郎說的也有道理,那孤就託個大,與荀華灌娘結爲姊妹罷。”
荀華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楊彥,便拉着荀灌道:“阿姊,我們拜見大姊吧!“
荀灌狠狠的瞪了眼楊彥,便與荀華盈盈施禮:“拜見大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