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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協渾身一震,他當過尚書令,執掌過中樞,清楚政令難以通達,下情難以上傳的弊端,一旦修了路,朝庭足夠強勢,就足以掌握住下面的各郡縣,任何事情都能第一時間知曉,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應對。
崔訪也是目中射出奇光,讚道:“秦始皇修馳道,通達全國,乃善政,惜乎自漢代以來,馳道無人維護,漸漸湮沒,今府君既有主見,乃是造福於東海蘭陵,兩地民衆必歡欣雀躍。
不過請恕老夫直言,蘭陵東海兩地,十餘座城,每城相隔幾十裡,城城聯通,怕是要修數千裡的路,縱使水泥的造價要低於開山掘石,可這累積起來,也不是個小數字,不知府庫能否承受?“
楊彥正色道:“崔公問的好,所以我打算徵收養路費,於每兩城之間設收費站,凡過往車馬,皆需繳納一定的費用方纔通過,行人不收費,當然了,收費標準需要仔細衡量,即不能讓民衆負擔太重,同時也要保證道路維護的需要,以及修建道路的成本,力爭達到一個平衡。
甚至還可以向民間開放修路,以彌補官方力量的不足,並且官方與民間合建收費站,費用分潤,不至於讓人投了錢卻血本無歸,據我估計,修路初期是虧本的,但隨着人口增多,商貿愈發繁榮,在一個較長時間裡,還是可以逐步收回本錢。“
刁協沉吟道:”府君所言,倒是可取,老夫拭目以待便是。“
楊彥笑着點了點頭,便轉回頭道:”孫班,我任你爲交通令,乃新立牙署,秩四百石,負責修路與收費站的建設收費,乃至將來引入民間資本修路皆劃歸你管,望你儘快制定出章程,人手與資金調撥可分別與崔公和容娥協商。“
容娥原爲期貨市易行掾,在內戰中,市易行付之一炬,財貨也先一步被併吞,外來客戶除郗邁周翼,全部被殺,這比綠林中的打家劫舍還要狠毒。
莫名其妙,人死光了,錢糧也被黑了,哪怕楊彥拿出萬般理由自圓其說,也會給人留下不信任的印象,有鑑於此,即便市易行重建,沒有一段時間的冷卻消化,難以再吸引客戶,而容娥本就擅長理財與財會,因此楊彥暫時把容娥轉授爲少府令。
太守雖偶有設置少府,但少府不是州郡常備官職,楊彥也不至於把一個女人弄進郡府去挑戰老傢伙們的底限,自泰漢以來,少府是皇帝或王府屬官,掌稅賦財政。
楊彥把容娥任爲少府,在理論上不屬於相府的編制,容娥是裴妃的私人錢袋子,但東海國畢竟是實土王國,大王是東海國的最高領導人,而楊彥又把裴妃變作了自己的女人,王府與相府合二爲一,容娥這個少府實際上掌握着全郡財政,只是換了個名稱。
至於原市易行的其他成員,一部分調撥給了容娥,另一部分外派出去,教授鄉豪縣豪財會記帳。
其實楊彥收編東海國各豪強,除了丁口田地,另一個巨大的收穫便是識字人口,基本上各家的管事執事是識字的,楊彥把這部分人組織起來,一面由原市易行人員授予財務知識,另一面作先生,教小孩讀書識字。
因着市易行的原因,標點符號與阿拉伯數字被強制實施下去,這就爲傳授數學知識奠定了基礎,目前楊彥已經編撰出了小學水平的《數學》,包括四則運算與簡單的幾何,正在逐漸推廣。
《語文》因與崔訪的巨大分歧,而且楊彥也實在沒什麼時間,只暫時選編了《論語》、《春秋》、《孟子》與《荀子》中相對中性的文章,沒有什麼政治觀點,只講仁義禮智信等爲人處事之道,用於啓蒙教學。
物理化學楊彥打算集中於《天工開物》,由淺到深,揭示世界的本來面目,不過可惜的是,因爲時間的原因,才列出了個大綱,距真正編寫還遠得很。
孫班頓時渾身一震!
今天楊彥特意把他叫來,孫謀這老傢伙就預感到孫家將會被任用,果不其然,秩四百石的交通令。
秩四百石基本上屬於中層官員,通常擔任諸寺的屬官,如尚書令司吏,包括尚書左右丞,尚書侍郎,隸屬於光祿勳的給事謁者,以及太常、少府等諸多牙署的屬官,手握實權。
在地方上,秩四百石可以擔任小縣的縣長,或大縣縣令的縣丞、縣尉。
而交通令雖然是個新立部門,鋪路看上去也很辛苦,可是透過現象看本質,鋪路是長期工程,又兼管收費站,手裡必然會掌握大量錢糧和人力物力,位卑而職重!
況且做出了成績,還怕將來這個妹夫不給自己升職?
在孫班眼裡,已經把自己看作了楊彥的大舅子了,雖然孫媚只能給楊彥做妾,可那也是親家不是?
當然了,他不敢對楊彥有任何不敬,當即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屬下拜謝府君,當爲府君竭盡所能!”
“嗯~~”
楊彥微笑着擺了擺手:“交通令雖辛苦,卻也鍛鍊人,好好幹,做好規劃,匆急於求成,水泥生產暫時也歸你掌握!“
”諾!“
孫班躬身應下。
這時,一名親衛來報:”稟將軍,蘭陵傅長史登門拜訪。“
”哦?“
楊彥喜道:”諸公,不妨同去。“
”嗯~~“
崔訪捋須笑道:”傅郎兜了一圈,總算是回來了,此子胸有韜略,且經歷了諸多變故,心性也得到了磨練,可爲府君有力臂助。“
刁協卻是暗暗嘆了口氣,眼見楊彥的治下愈發興旺,又有真正名士歸心,他心裡挺不是滋味的,這小子是越跑越遠了啊!
一行人匆匆回返相府,傅衝被安置在了大殿中,傅衝的心態已經扭轉了過來,以下屬之禮進見楊彥,尤其是見着朝庭尚書令刁協都在相府中擔任西曹,心裡的那最後一絲芥蒂也徹底的消散。
刁協和崔訪不同,崔訪只是名士,沒有實際執掌過權柄,而刁協擔任尚書令,主持土斷時,連王導都要避其鋒銳,堪稱當朝第一權臣,雖然投楊彥有失了勢的原因,可人家的履歷實打實,他若不投,楊彥真拿他沒辦法,只能供着。
如今連刁協都爲楊彥辦事,區區泥陽傅氏又有什麼姿格放不下架子呢?
楊彥也感受到了傅衝的情緒變化,心頭欣慰。
實際上在他眼裡,刁協、崔訪比他大半輩,沈充、蘇峻與他同輩,傅衝二十來歲,正是前世他手底下碩士研究生的年齡,至於巧娘、慧娘、崔玲等初中小女生,那沒辦法,男人從來不會嫌棄女性年紀小!
楊彥把各人都介紹過去之後,便落座攀談起來。
傅衝來的目地,一是拜謝楊彥,二是就未來蘭陵的施政與楊彥溝通,在名義上他是獨立的,可他心裡清楚,自己是楊彥的下屬,於蘭陵施政,就不可能繞過東海,而且也沒有稱王稱霸的野心,最大的夢想是成爲一代名臣,洗刷去因父親投了石勒君子營沾上的污名,力爭於青史留下美名。
傅衝的索求,楊彥都能給,席間賓主盡歡,崔訪、蕭溫、蕭仁、朱鍥等重要僚屬詳細介紹了東海國的情況,倒是讓傅衝心裡有了底。
第二天,傅衝告辭離去,楊彥配了些人手給他,協助他施政。
又過三日,楊彥親領步騎一萬,渡過沂水,去往鄒山,是該和郗鑑這老傢伙算算帳了。
……
郗鑑這次真的病了,自從被搶回鄒山之後,迷迷糊糊,發着低燒,人一天天的消瘦憔悴,日漸衰老,同時隨着大敗而歸,鄒山民衆也日益離心,時不時就有人趁夜逃亡,麾下的流民帥也生出了不該有的想法。
鄒山最高處的草廬中,郗鑑臥在榻上,哪怕病勢沉重,那滿臉的怒意都難以掩飾。
郗璇伴在郗鑑身邊,也是羞憤交加,那秀麗的面容漲的通紅,許氏則是雙目無神,眼底滿是悲哀。
原本這種地方,外人進不來的,而今日,部將陳珍立於榻前,俯視着郗鑑,身邊還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望向郗璇的目中,毫不掩飾那佔有的慾望。
“郗公!”
陳珍不客氣道:“末將再喚你一聲郗公,我子陳果飽讀詩書,苦練武藝,文武雙全,自小聰慧,將來必成大才,哪點配不上你郗家女郎,你不就是嫌我出身低麼?
可那有什麼,想你郗公堂堂兗州八伯,卻上不能保社稷,下不能安庶民,屢次敗於楊彥之之手,積憤成鬱,恐怕命不久矣,待咱們成了親家,你的妻兒皆由我陳珍照料,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郗鑑氣的都要發瘋,這陳珍什麼狗屁玩意兒?居然妄想與自己結親,倒是打的如意算盤,不就是看自己勢微,以下克上,以奴欺主麼?
可郗鑑毫無辦法,因爲大敗,上下離心,兩子又年幼,自己病重不起,高平郗氏已經風雨飄搖,才讓陳珍滋生出了不該有的妄念。
陳珍出身兗州鄉豪,一旦其子以郗璇爲妻,就可以仗着高平郗氏的名頭,把身價提上去。
郗鑑閉目不語,兩行渾濁的淚水,亦由眼角緩緩流下。
都說男兒有不輕彈,他這是被逼上了絕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