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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與正常的婚嫁有着截然不同的本質,和親和親,重點在一個和,此和並非和和美美之和,而是求和,因求和而嫁過去的女子,地位比之妾氏都有不如。
剎那間,姚湘俏面煞白,眼淚水蓄滿了眼眶。
姚弋仲看着愛女的失魂落魄模樣,內心不忍,但是爲了部族,他不得不獻女求和,只得硬起心腸揮了揮手:“爲父知委屈了你,可你諸妹均未長成,使假女送於明王,恐被覺察,橫禍上門……”
“別說了!”
姚湘打斷道:“小女明白阿翁的爲難,若能部族無恙,既便犧牲又能如何,請阿翁擇日將小女送去罷。”
說這話的同時,姚湘就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心裡也對楊彥充滿着恨意,縱使你得到我的身子,也別想得到我的心,與你洞房花燭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對,自己就要做一具行屍走肉,噁心不死你!
……
三日後,姚弋仲帶上姚益生,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姚湘,十餘車嫁妝,數十名隨從,向着上邽行進,由南安到上邽約三百里,用了五日時間,入了上邽城,求見楊彥。
“哈哈哈哈,孤怎說大清早就有喜鵲流連於家門,原來是姚公來訪啊,請進,請進!”
楊彥親自出門來迎,哈哈大笑着,一副熟絡的模樣。
姚弋仲父子受寵若驚,連呼不敢。
姚湘則趁勢望了眼楊彥,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但是一想到自己是來和親的,那人更只是若有若無的瞥了自己一眼,似是不大在意的樣子,又不禁心頭怨氣漸生。
車輛和隨從留於院子,父子三人被楊彥引領向了郡牙大殿,剛一踏入,姚弋仲不由一怔!
他看到了蒲洪,正笑咪咪的望着自己。
蒲洪是略陽臨渭(今甘肅秦安隴城)人士,位於上邽以北百里,是氐人部落小帥蒲懷歸之子,論起家世,遠不如自己,卻和自己一樣,於亂世中自稱護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陽公。
同時在坐的還有蒲洪弟蒲安,蒲洪幼女蒲玉。
該女和姚湘年齡差不多,合稱隴右草原上的兩顆明珠,此時亦是打扮的花枝招展,低眉順眼的敬陪末席。
這他孃的,不就和自己的陣仗一樣嗎?
難道蒲洪這老鬼也是來送女的?
“呵呵,原來是扶風公!”
蒲洪遙遙拱手,眼神中流露出一種你來晚了的譏諷之色。
“哼!”
姚弋仲暗哼一聲:“蒲廣世(蒲洪表字)剛來不久罷?”
“呃?”
楊彥眼珠子一轉,他聽出了箇中蘊含的火藥味。
姚弋仲分明是暗指略陽距上邽僅百里,而南安距上邽有三百里之遙,蒲洪卻與他姚弋仲同一天到達,顯得他姚弋仲更有誠意啊。
實際上二人只是前後腳之分,蒲洪案上的茶水,還未涼呢。
“來來來,姚公請坐!”
楊彥招呼着姚弋仲三人在蒲洪對面坐下。
有蒲洪在場,姚弋仲也顧不得臉面不臉面的問題了,待女千牛衛奉了茶之後,首先道明瞭歸順的來意。
“好!”
楊彥叫了聲好:“雖然天下動盪,始自於漢末黃巾之亂,但河西隴右,自後漢中葉時起,便戰火連連,漢羌氐諸族不得安寧,孤常常思考,何以至此?
衆所周知,華夏源於黃帝,而黃帝出於古羌部落,上邽正是黃帝的誕生地,今羌乃古羌後裔,故晉羌實乃一家也,屬兄弟之份。
而氐羌,同源異流,殷和西周時期,氐尚未從羌中分化出來,《尚書牧誓》提及,商末,周率蜀、羌、髳、微、盧、彭、濮人伐商,有羌無氐,及至周甲骨卜辭中,已出現氐字,故至遲於春秋戰國時期,氐始自分流於羌,不知二位可有異議?”
蒲洪渾身微震,拱手道:“漢晉視我氐羌爲夷狄之流,甚鄙之,而大王引經據典,旁徵博引,兩次強調漢氐羌份屬兄弟,老夫不勝感激,若後漢、曹魏與晉室能稍稍善待我氐羌,關西又何苦戰亂數百年之久,你殺我,我殺你,何時是個頭啊,莫非我等就不願與漢人晉人和睦相處?莫非就忍看族中婦孺死於鐵蹄之下?畢竟氐羌非是匈奴、羯人那等天生殘暴之輩。
今明王所言,如明燈亮懸關西,想必羌氐各部聞之,必歡欣鼓舞,老夫何其有幸,能於亂世中追隨明主,今以誓從明王,放下與晉人間的芥蒂,和睦相處,世代交好!“
這話正是姚弋仲想說的,卻被蒲洪搶了先,心中頗爲不憤,而以他的傲氣,也不可能說出類似的話,於是哼道:“明王雖是一番好意,但羌人習俗,頗爲晉人不齒,既便放下仇恨,亦非輕易可得認同。”
羌氏什麼部落形勢,逐水草而居,以及各種婚嫁習俗在禮樂崩壞,思想體系正在重塑中的晉代都還好說,畢竟很多江東名士以狂誕不經爲榮,其驚世駭俗程度,遠超羌氐,但是羌氐最爲人所詬病的習俗便是火葬。
無論士人多麼狂放,都講究落土爲安,不是客死他鄉,屍骨難以運回,沒有誰會選擇火葬。
楊彥沉吟道:“晉地尚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又何況遠離中原數千裡之遙的關西?姚公請放心,凡明國境內,皆爲明人,而明國兼蓄包容,有容乃大,只要不是傷風敗俗之惡習,均可以尋常視之。
今兩位來訪,孤喜不自禁,便請姚公出任南安太守,平西將軍,蒲公出任略陽太守,安西將軍,將來若有功勞,可因功晉爵,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哦?”
蒲洪與姚弋仲相視一眼。
這兩人,一個秦州刺史,略陽公,一個雍州刺史,扶風公,聽着來頭好大的樣子,可這是自封的,沒有得到任何權威政府的承認,而楊彥的封賜,是實打實的官方身份,從此之後,就是明國的太守了,秩比兩千石的出身,按照楊彥在洛陽的承諾,將來是入朝爲官的。
雖然有了限制,不能自由自在的爲所欲爲,但如果楊彥真能視羌氐爲一家,能和和平平的過日子,誰又願意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呢?
再看看李雄,看看楊難敵,自己至少是個職官,已經好多了。
“多謝明王!”
二人同時拱手稱謝。
楊彥笑呵呵的擺了擺手:“還望兩位匆忘民生之艱,多做造福於民之事,畢竟民衆只有富裕了,方會感念朝庭恩德,孤初來乍到,對羌氐多不瞭解,不知近年來收成如何,普通牧民可能飽腹?”
姚戈仲現出了憂色,嘆了口氣:“謝過大王關心,不瞞大王,去歲冬季嚴寒,族裡牲畜凍斃頗多,雖今夏尚算豐收,可若是今冬再遇上連續大雪天氣,怕是不樂觀啊!”
去年冬季,連溫暖的成都平原都下了大雪,隴西的嚴寒自是不用多提,實際上羌氐處於半遊牧,半農耕狀態,本是比較適宜的,奈何受小冰河期影響,黃河以南至泰山以北都退化成了草場,更別提秦雍等西北苦寒之地。
楊彥點了點頭,沉吟道:“如今孤須全力備戰……這樣罷,若是今冬再有風雪災害,孤哪怕摳,也要摳出部分糧米接濟於你二族,無論如何,總得挨至明年春曖花開時節。”
姚戈仲和蒲洪現出欣喜若狂之色,感激拱手:“老夫就替族人謝過大王恩德。”
楊彥素來有重信義的美名,既然有了承諾,那麼今年部族撐過嚴冬的把握將大增。
“誒~~兩位這可見外了。”
楊彥擺了擺手,便道:“不過兩位可曾想過,既使今年捱了過去,那麼明年,甚至後年再碰上連天大雪又該如何?總不能次次都由孤來接濟,一次兩次倒沒什麼,但次數多了,恐怕洛陽那幾位會有微辭,也於羌氐融入明國大家庭極爲不利。”
“呃?”
二人撓了撓腦袋,爲難道:“這個……秦州土地日漸荒涼,這幾十年,又天災不斷,不知大王可有法子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