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新年過去,楊彥於年後進行了人體實驗,總共找到五名肺癆重症病人,當時肺癆是絕症,縱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也無能爲力,最多隻能開些方子減輕痛苦,因此患者並不排斥,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
剛開始以小劑量試用,兩人傾刻間呼吸困難、膚色紫紺、四肢強直抽筋,乃至昏迷不醒,當場死亡!
又有兩人皮膚現出麻疹,高燒不退,後全力施救,才勉強救回,但令人欣喜的是,那肺癆也同時治癒,最後一人則幸運的多,使用後不久,病症就略有緩解,再加大一倍劑量,五日康復。
這還是做了皮試的結果,一個人的體質適不適合青黴素,是沒有規律的,使用之前必須做皮試,皮試的原理不難,把一定數量的青黴素原液以固定比例用生理鹽水釋稀,取其中一份再以十倍生理鹽水接連釋稀三次,即可得到皮試液用於皮試。
不過由此也可看出,青黴素的純度確實堪憂,在沒有更好的提純方法之前,只能做爲最後的選擇,距離推廣還遠得很。
年後天氣日漸回暖,楊彥也在做着南下的準備,這日,荀灌匆匆找到楊彥,急聲道:“阿翁快不行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從年前的最後幾天開始,荀崧就病倒了,反反覆覆,一直沒有好轉,楊彥也去給看過,主要是老年人體質弱,稍有傷風就會臥牀不起,但如能撐過這個冬季,再適當的調理身體,大概率能康復,如今天氣不是很冷了,楊彥以爲荀崧會漸漸好轉,可荀灌帶來的消息讓他大爲意外。
“怎麼回事?前兩日不是有好轉的跡象了麼?”
楊彥問道。
荀灌道:“你先和我過去,路上和你說。”說着,就拉起楊彥,不由分說的向外走。
一邊趕路,一邊講訴,大體是兩日前,荀崧突發高熱、上吐下瀉不止,還伴有食慾不振、脈搏緩慢、表情與反應也漸趨淡漠遲鈍。
話說荀灌跟着楊彥也學了些醫術,診斷爲傷寒,又請太醫來看,太醫也認爲是傷寒,因此照傷寒抓方,卻不見絲毫起色,僅僅兩天工夫,已是病的不成人形。
二人帶着柳蘭子與幾名女千牛衛匆匆奔進荀府,荀蕤正在荀崧屋外急的走來走去,一見到楊彥,連禮都顧不得施,急聲道:“大王,一定要救回阿翁啊!”
荀羨才七歲,也焦急的看楊彥。
楊彥點點頭道:“荀公待我如子侄,我事荀公如親長,自會盡力爲之。”隨即便入了屋。
屋子裡,藥氣瀰漫,荀崧蓋着好幾層厚被子,形容枯槁,面色臘黃,雙頰凹陷,眼睛緊閉,呼吸時輕時重,竟然是行將就木的樣子。
荀灌鼻子一酸,跪上牀頭,輕聲喚道:“阿翁,阿翁,彥之來探望你了。”
荀崧勉強睜開眼睛,目中透出迷惘與空洞,向楊彥略一點頭示以感謝,隨即閉上,彷彿這一小小的舉動需要消耗他的大量精力。
荀邃也坐在榻頭,雙掌握住荀崧的一隻手,滿臉的悲悽之色,正要向楊彥施禮,被楊彥制止了,直接問道:“道玄公,荀公如何了?”
“哎~~”
荀邃嘆了口氣:”這老兒怕是不行嘍,人啊,到了要走的時候,神仙來了都攔不住哦,景猷老兒,你我鬥了一輩子,可你就要走了,老夫心裡不是個滋味啊,不過你放心,以後荀氏由我荀邃當家作主,想我身爲堂堂太傅,必將荀氏發揚光大,來年去你墳頭燒紙,讓你這老兒見識下我荀道玄的本事。”
“唔唔唔~~”
荀崧陡然激動起來,圓目怒睜,腥紅的眼珠子死死瞪着荀邃。
荀灌頓時大怒道:“族叔,你還嫌家君病不夠重是不是?家君都這樣了,你還刺激他,你安的什麼心!”
“好,好,是老夫的不對!”
荀邃輕輕拍打着荀崧的手心,腆着臉道:“景猷啊,你倆兒逐漸成人,你縱去亦無憾,可大侄女終生無依,老夫知曉你爲此操碎了心,其實大侄女啊,一直心繫大王,就是臉嫩罷了,不如今日在榻前,把大侄女許給大王,既可了你一樁心事,又或可沖沖喜,你看如何?”
“呃?”
楊彥沒料到會扯到自己身上,不禁看向了荀崧父女。
荀崧目中精光大作,望着荀灌,滿是期冀之色,嘴裡還嗬嗬有聲,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不過那意思很明顯。
荀灌的俏面既焦急,又掙扎,美眸閃爍不定,於是,楊彥握住了荀灌的手,荀灌本能的掙了下,但楊彥不可能讓她掙開,抓的更緊,才道:“荀公放心,我定會照料好女郎。”
荀崧的目光在楊彥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又望向荀灌。
荀灌這時什麼都顧不得了,哽咽道:“小女都聽阿翁的。”
荀崧現出了欣慰之色,目光像是要放鬆下來,楊彥連忙道:“荀公再堅持下,我給你看看。”完全就跪坐在牀頭,把手指搭上荀崧那乾瘦的手腕,眉心時緊時鬆。
時間緩緩流逝,在衆人的不安目光中,楊彥轉頭道:“女郎,府中可採取隔離措施?”
“嗯?”
荀灌怔了怔。
楊彥解釋道:“所謂隔離,即一些疾病具有很強的傳染性,必須嚴格生人控制與患者接觸,凡不得不接觸者,也須戴上口罩手套等專用設備,出入嚴格消毒……”
楊彥詳細介紹了隔離的概念與不隔離的後果,荀灌搖了搖頭:“不曾。”
楊彥又問道:“府裡可曾有別人感染傷寒?”
荀灌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荀邃,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傷寒是由傷寒桿菌引起的急性消化道傳染病,致死率很高,也有較強的傳染性,對傷寒患者應採取隔離措施,但荀府不曾隔離,又無一人感染,這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排除傷寒的可能性。
楊彥拿起太醫開的方劑仔細看了看,才道:“從表象看,這是傷寒的症狀,太醫下的方劑也無偏差,荀公本不該不見起色,不過據我所知,很多疾病的表症都類似於傷寒,很難區分,故此我懷疑,荀公並非染上傷寒。”
“哦?那你快給看看。”
荀灌希望大增,連聲喚道。
楊彥探起身子,拉起荀崧的眼皮細細觀察,過了小片刻,又扒開嘴查開舌苔。
這樣的診病方式,讓人很不理解,荀灌和荀邃有心想問,卻不敢打擾,只得把這份疑惑放在了心裡。
沒過多久,楊彥收回手,沉吟道:“種種症象表明,荀公得了敗血症。”
“敗血症?”
荀灌忍不住道:“怎麼從未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