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的眼角膜移植手術做完已經有兩個月了,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軌道上經過這段時間的調理,她的視力已經恢復到了0.5,雖然少不得要帶眼鏡,不過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而我,則繼續在“上海XX學院”裡得過且過地混着日子——只不過跟以前相比,我的手機費着實翻了幾番,而且每每半夜十二點過後還會從我的被窩中發出一陣陣**的笑聲……
手機在被窩裡振動着,在漆黑的環境中閃爍着藍色的光。
我馬上接通電話,果然,是海風:
“唐朝,你有沒有想我啊?”
聽到電話裡海風甜美的聲音,我心裡不由泛起幾許甜蜜,不過顧慮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凌晨一點了,寢室裡的兄弟都已經睡熟,所以將嘴湊近手機,輕聲回道:
“剛一想你,你就打電話來了,唉,沒辦法,心有靈犀就是心有靈犀,沒治了……”
“口甜舌滑……唐朝,你知道嗎?凝遠哥哥從我家隔壁搬走了……”
“哦?是嗎?搬走就搬走吧,反正你以後的時間都是要給我的,也沒空招待他。”
“哼,你啊!真是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和你說正經的呢!凝遠哥哥和我已經是七八年的鄰居了,他搬走連招呼也不和我打一聲,我覺得好奇怪啊……”
“他啊?在你眼睛角膜穿孔後,就沒見他出現過,這種人,理他做什麼啊?”
“說起來,從那時候到現在,就一直沒見過他了……好可惜哦,快八年的友誼了……”
“怎麼老說他啊?拜託,你就不怕我吃醋啊?他的醋我可是已經吃過一回了,再吃的話可就是陳年舊醋,酸勁可不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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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好了啦,那不說他了,你最近忙什麼呢?”
“我?你也知道,上學期課曠的太多,我們系主任要我寫一份檢討給他,這不,剛纔正躺在被窩裡構思呢……你呢?”
“呵呵,我參加了一個復讀班,準備複習一下參加明年的高考。”
“嗯,你一定行!呵呵,還記不記得我們當初有個‘北大之約’啊?唉,可惜我太不爭氣……不過你努力一下子應該可以的!加油!”
“我已經準備考上海復旦了。”
“爲什麼?”
“你不覺得北京離上海太遠了嗎?我怕你離我太遠,我不好管教啊……”
“口是心非的傢伙,捨不得我直接說就好了嘛,讓我也小小的開心一下……”
“呵呵,好了,不早了,我要睡了,嗯……明天我們見個面吧?我們好像很久沒見了……”
“好啊!那麼10點老地方見吧?你眼睛新做的眼角膜移植手術,要注意休息,別看太多書了。”
“嗯,那晚安了。”
“晚安。”
掛掉電話,我滿足的在嘴角掛上了一絲微笑,嘴裡也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串**的笑聲……剛想閉目睡覺,突然感到睡我下鋪的兄弟在拉我的被子。
“怎麼了?”我壓低聲音問道。
“剛……剛纔是不是你在笑啊?”蔡馮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神經兮兮,“我迷迷糊糊地,好像聽到有人在賤笑——聽聲音似乎是你……”
“哪有,你聽錯了。”我心虛地用被子矇住頭,準備繼續睡覺。
“真的不是你?”蔡馮繼續拉我的被子。
“你見鬼了吧?哪有笑聲?不是我!” 我懶得理他,躺在被窩裡裝死狗,一動不動。
“唐朝……”蔡馮還在拉我被子,“你要不要去上個廁所?”
“我靠,你有病啊?問我去不去上廁所幹嗎?”我忍無可忍,坐起身來,原本一直壓低着的聲音也粗上了幾分。
“我……我有點尿急……”蔡馮有點吞吞吐吐地說道,“剛纔我聽的很清楚,真的有很奇怪的笑聲……我現在有點一個人不敢去廁所……”
聽完他的話,我楞了幾秒鐘,然後倒頭就睡,再也不去理他了。
簡直就是男人的恥辱……我在被窩裡搖頭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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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心情輕鬆地踏上公交車,找了張座位坐下,看着手中的玫瑰、想到即將和海風見面,心中忍不住一陣歡喜。
花是剛纔路過花店的時候買的——今天要和海風見面,按照慣例,一朵鮮紅的玫瑰是必不可少的。看到玫瑰,我想海風應該又會向我展露她那擄獲我心魂的燦爛笑靨了吧?這麼思索着,我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不經意地一側頭,我突然發現坐在我旁邊的人有點面熟,白秀的臉加上鼻樑上的一副眼睛,很有點斯文敗類的意思,竟是許久未見的方凝遠!
“這不是方凝遠嗎?好久不見了啊!”我故作驚訝地叫道,那親熱勁直讓旁人以爲我們是許久未見的老友。
“還真是不湊巧啊。”方凝遠頗爲冷淡地瞟了我一眼,那張宛若女子的秀氣小白臉看起來還是像以前那麼討厭。
看到他瞟我一眼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很彆扭,可哪裡不妥卻又說不上來,方凝遠瞟了我一眼後就目光呆滯地看着前方沒有再說些什麼,我打量了他幾眼,發現他眉宇間似乎帶着很濃的哀傷,人也憔悴了不少,再沒有以前自命不凡、目無餘子的神采了,這樣子的他頓時順眼了不少。
“聽海風說你搬家了,怎麼也不和海風道個別?她昨天還跟我提起你呢。”提起海風的時候,我的心裡有一種……怎麼說呢,應該是一種“優越感”吧,這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讓我變得有點“騷包”,忍不住揭方凝遠傷疤的同時,也有點炫耀的意思。
方凝遠沒說什麼,只是轉頭看着我,然後輕蔑的一笑,故作深沉——儘管他掩飾的很好,但是流露出來的哀傷卻還是瞞我不過,可是像剛纔他瞟我時一樣,還是讓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彆扭感覺。
裝酷了良久,方凝遠突然向我問到:
“采薇……她最近好嗎?”
“她很好,笑起來還是想以前那麼燦爛。”
“是嗎?那就好……”方凝遠輕輕笑了起來,當他目光流動的時候,我終於發現我先前的彆扭感覺是怎麼回事了——原來,方凝遠的眼球,只有一隻是會動的……
“方凝遠,你左邊的眼睛怎麼了?好像……”
“瞎了,裝的是義眼。”方凝遠顯得很平靜,淡淡的說道。
“瞎了?”我楞住了,隱隱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可是又理不清頭緒,“怎麼會?”
“與你無關,你又何必知道呢?”方凝遠站起身來,“我到站了,你讓一下,我要下車。”
我這才發現原來公交車已經靠站了,挪了一下身子讓方凝遠從我旁邊擠過去,心情突然沉重了起來。
“唐朝,你給我記好,如果采薇沒有得到幸福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在方凝遠走到車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回頭對我這麼說道,然後沒等我回答就下了車。
就在公交正要再度開動的時候,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我飛快跑到一個車窗,探出頭去,向車下尚未走遠的方凝遠的背影喊道:
“方凝遠!海風做手術的眼角膜,是不是你捐的?是不是?!”
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背部顫動了一下,然後他轉過身,朝我看了過來,卻沒有說話。
“方凝遠,是不是?是不是?!”
車越開越快,我離方凝遠也越來越遠,我看到他似乎向我笑了一下,然後,他轉過身來,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在我眼前慢慢縮小,我突然覺得胸口似乎被壓上了一塊巨石,悶得厲害——海風在最後關頭突然得到別人指定捐給她的眼角膜,一開始我就覺得十分奇怪,可是對此我一直是充滿着感恩和巨大的喜悅,儘管也覺得事有蹊蹺,但沒有深究。直到今天,當我重新見到自從海風的眼睛惡化後就消失了的方凝遠之後,我開始明白了……
“喂,是張醫生嗎?”我決定向張醫生證實我的猜測,於是用手機向他掛了一個電話。
“是我。你是?”
“你還記得幾個星期前,你曾經給一個女孩子做過眼角膜移植手術嗎?我是她的朋友。”
“哦,有印象,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個女孩子手術用的眼角膜,是不是一個叫‘方凝遠’的人捐的?求你告訴我好嗎?”
“對不起,那個人要求我保密的……”
“告訴我吧!醫生,我已經知道了,求你向我證實一下吧……”
“……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他第一次向我要求捐獻眼角膜被我拒絕了,因爲活體器官捐獻是有嚴格規定的……然而讓我想不到的是,他第二次來見我的時候,竟然已經把自己的左眼弄瞎了……鑑於他的左眼眼球破裂而完全失明,我終於同意了他捐獻眼角膜的要求……”
“眼角膜移植手術只要一隻眼睛的眼角膜就夠了?”
“那要視情況而定,一般一對眼角膜可以讓3、4個人重見光明——以那個女孩子的情況,一隻眼睛的眼角膜已經夠用了。”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醫生。”
掛斷電話,我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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