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的炸藥包亂飛。
其實這種炸藥包,給人制造的心理陰影很大,可除了引起的大火以及導致的濃煙殺傷力巨大之外。
還有一種殺傷是極爲可怕的。
那即是當這個時候,有大量的人羣聚集。
一旦聚集,炮火襲城。
人心大亂。
在這個時候,便極容易引發人羣踩踏。
而現在,多爾袞好不容易聚集了兩萬人。
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此時又見城外的炮火不歇,一下子,又亂了。
此時,幾個炸藥包便砸入這裡不遠。
於是乎,衆人面如土色。
在短暫的安靜之後,終於有人發出驚叫。
而後,剛纔還拿着武器,嗷嗷叫着要殺出去的人,此時此刻,卻一個個瘋了似的相互逃竄。
這一亂不打緊。
可大家聚的太緊密。
以至於彼此踐踏。
轟隆……
不遠處的炸藥包炸開。
數十人因爲過近,直接倒下。
可更多的人,卻如風聲鶴唳的驚弓之鳥,驚恐萬分地各自逃命。
硝煙升騰而起,大家已顧不得方向。
有人被撞倒。
撞倒的人再也無法爬起來。
因爲左右無數的腳踩踏在他的身上,而踩踏他的人,也有人摔下,緊接着,越來越多的人倒下。
多爾袞幸虧騎在馬上,受驚的馬火速地踩翻了幾個人,狂奔跑開。
其他的騎兵,也都戰馬受驚,戰馬失控,橫衝直撞。
於是那些可憐的步行的漢兵便慘了,方纔還想爲主子們衝鋒,這會便被主子們踩得全身骨頭盡碎。
不少旗兵,雖是在馬上,可是戰馬失控之下,人也落馬,這已是幸運的,更不幸的是自己的腳還拽在馬鐙上,被馬鐙的繩索纏在一起,戰馬狂奔,人卻已落在地上,於是乎,被人拖拽着直接一條血路就地出來。
到處都是哭爹叫孃的聲音。
僥倖生還的人,現在只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家小。
於是冒着炮火,瘋了似的回自己的家中去。
好不容易聚起來的漢軍,至此也一鬨而散,此時真是顧不得什麼主子了。
洪承疇已是慌了,在這裡,他根本沒有家小,可是想到自己纔剛剛降了,這建奴便覆滅在即,他突然有一種欲哭無淚的衝動。
他心已亂了,卻見此時,范文程已是朝着一邊狂奔,跑得比兔子還快。
洪承疇忙追上去,身邊偶有爆炸,洪承疇大喊着:“範公……”
范文程見有人追他,立即露出膽怯和恐懼的樣子,躲到了一處牆角,瑟瑟發抖。
“範公,何不去追着主子……”
“主子完了。”范文程到了現在,已是露出了絕望之色,顫抖着嘴脣道:“難道你現在還看不明白嗎?咱們的主子……他完了,什麼八旗鐵騎……我本以爲他們當真無敵天下,以爲他們遲早要奪下天下,大明皇帝如此昏聵……可是現在……完啦,都完啦。”
說到這裡,范文程流下了淚來,悲切地道:“我跟着他們在這裡熬了多少年,本以爲將來必得富貴,哪裡想到,終成黃粱一夢。”
洪承疇聽到此,有同樣的辛酸:“那範公待如何?”
范文程想也不想便道:“當然是迎王師入城。”
頓了一下,范文程接着道:“時至今日,你我能逃得了哪裡去?普天之下,再無去路了。我知道許多建奴的機密,有的是從主子那裡得知的,也有的是平日裡蒐羅來的!到時大軍入城,我自當去投效,洪公,你我都是讀書人,也都曾爲主子效力,也算是有緣,你也隨我一道降了吧。”
“降了……”洪承疇一臉茫然。
他隨即眼都紅了,咬牙切齒地道:“范文程,當初是你勸我降了建奴,今日又勸我降明?你把我當什麼人?”
范文程卻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看着這城中的滿目瘡痍,遠處,到處都是轟鳴聲,口裡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你若是不願,自是你的事,我若是你,便率我的部衆反正……”
說罷,再不逗留,一溜煙的去了。
而這個時候,多爾袞又回了皇宮。
眼看着這宮中清冷,人已跑了七七八八,此時身邊的侍衛,卻已不剩下幾個了。
這一次的炮擊,只維持了半個時辰。
在城外的張靜一,看了看一旁燃的香,知道時候還短,忍不住朝身後的一個軍官詢問:“去問問怎麼回事?”
一會兒工夫,便有人來報:“恩師,火藥包還是有不少的,再炸半個時辰都沒有問題,只是……只是那橡膠墊子沒了,沒了那玩意,炸不遠的,所以便停止了炮擊。”
張靜一聽罷,便不無遺憾地道:“這是後勤的問題,下一次要檢討。”
這火炮想要達到射程,最重要的是密閉,說白了,就是密閉的不夠,就會漏氣,推進藥的威力便會大打折扣。
當初佛朗機和尼德蘭人來大明,張靜一便向他們提出採購橡膠。
這些橡膠,乃是佛朗機人從美洲引進種植來的,此時他們尚不知道橡膠的用途,可見大明願意花銀子,自然派人運來了不少。
這些橡膠,乃是世上最好的密閉材料,尤其是在火炮的應用上,先加入推進藥,而後再填上隔板,最後用橡膠填實,此時再加火藥包,射程甚至可以直接提升許多倍。
天啓皇帝卻是道:“城中怎麼還沒動靜,朕還等着他們殺出來呢。”
張靜一一臉無語地道:“我看城中大量起火,只怕殺不出來了。”
“現在入城?”天啓皇帝滿臉的躍躍欲試。
張靜一搖搖頭:“再等一等吧,如今到處都是濃煙滾滾,四處都是大火,依臣愚見,還是遲一些入城爲好。”
天啓皇帝揹着手,唏噓着道:“入城的時候叫朕,朕乏了,要去歇一歇。”
說罷,轉身而去。
數千將士原地待命。
有的直接在陣地上原地休憩。
倒是那些東江軍睡不着,他們是萬萬沒想到,自己能殺來瀋陽城,更想不到,這瀋陽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毀滅的。
不少人望眼欲穿地等待着進攻的命令,看着那城中的滾滾濃煙,見四處竄起來的熊熊烈火,一時只恨不得立即殺入城中。
到了正午,北風呼號。
原本火勢減弱的瀋陽城中,又突然火起,火借風勢,煙塵又是漫天。
城中隱有呼號聲,而城外的人,依舊屏息等待。
東林軍各隊已開始集結。
各隊的軍官,已經開始佈置入城了。
他們召集各隊的人馬,拿出了瀋陽城的輿圖,而後在生員們面前,繪出他們所在團隊要進駐的位置。
這些生員們本就有繪圖作業的課程,只看輿圖,大抵便明白自己要進攻的方位。
此後,軍官們不厭其煩地下達恩師的命令:“入城之後,不得騷擾百姓,不得搶掠,若無抵抗,不得輕易殺人,這是禁令。若遇頑抗,則立即反擊,所有人要小心,務必提防暗槍冷箭,在城中,不要信任任何人,一切的糧食,城外供應,不得吃城中的任何糧食和飲水。”
衆人紛紛應諾。
此時,大家都躍躍欲試。
只等着最後進攻的命令下達。
終於……
先有一隊人馬作爲偵查,先行策馬至一處塌陷的城牆處去查探。
過了幾炷香後,他們終於回來了。
大抵彙報了城中的情況。
城中的大火……已經在燒無可燒的情況之下,幾乎已經熄滅。
不過煙塵依舊很大。
其他的情況,倒還稍好,裡頭似乎已經沒有了太多有組織的反抗,當然,不排除小股的敵人會進行襲擾。
除此之外……大多的軍民,若是還活着的,已經恐懼了,他們呆在原地,不敢亂動彈。
至於更裡頭的情況,他們沒有深入城中,就實在沒有辦法偵查了。
張靜一將這些情況都一一彙報給了天啓皇帝。
天啓皇帝此時目光清亮,聽完張靜一的彙報後,握了握拳頭,便吐出了兩個字:“入城。”
“遵旨。”張靜一隨即便下達了入城的命令。
緊接着,各隊紛紛開始從各處城牆塌陷處,發起了攻擊。
所有的火槍,全部上了刺刀,這是因爲在城中,若是遇到混亂的局面,火槍只怕來不及反應。
當然,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各處城門以及城牆塌陷處,都會先行架設一管機槍。
等裡頭的人推進進去,佔住了城中主要的據點和通衢要道之後,機槍隊則隨即進駐這裡,在各處駐防。
爲了入城,東林軍做了許多的工作。
他們第一次直接佔領城市,尤其是這樣的大城,要確保不出現巨大的傷亡,同時還需維持穩定,必須做到計劃縝密。
因而,往往是負責偵查的生員先行挺着刺刀在前開刀。
後隊人馬,警戒前行。
他們沒有穿棉甲,不過都裹着厚重的軍大衣,這軍大衣裡都是棉絮,做工和質地也是極好,某種程度來說,這玩意不但能保暖,而且對於一般的刀劍傷害,也有很強的防護效果。
沒辦法,除非特別鋒利的刀劍,若想要刺穿這玩意,還真需一點氣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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