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此時口裡還銜着這黑乎乎的蒸餅,卻已嚎啕大哭。
在這鬼地方呆了一年多,而如今……終於有了成果。
不只如此,對於朱由檢而言,這黑麥的種植成果,足以讓天下任何的功勞在此面前都黯然失色。
什麼赫赫戰功,什麼實行仁政。
什麼三皇五帝之治,亦或者什麼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這天底下,還有什麼比讓這天下突然多出接近兩三成的肥沃耕地,有更大的功德?
十年之內,這遼東萬里的疆土,便可開闢無數的麥田,耕地的數目,只怕可以和整個江南區域相比。
可怕的是……這裡還是一馬平川,沒有數不清的高山和河流水網。
這是一下子增加了多少耕地啊!
更可怕的是,這黑麥生命力極頑強,這就意味着,不需要過多的精耕細作,即可產糧。
而且,現在關中和河南等地,甚至在未來……還可以嘗試將這些糧……往大漠深處,甚至是極北之地嘗試種植。
一旦……一旦連那兒……都可耕種……這又意味着什麼?
朱由檢潸然淚下,一面流淚,一面吃着這黑乎乎的蒸餅。
這是他這輩子,吃下的最好的食物。
而後……
農人們紛紛來了。
一個又一個的好消息傳來。
隔壁幾處的試驗田,也可以收割了。
雖然面對這風雪,而且這天寒地凍,可是黑麥幾乎沒有受太大的影響。
不只如此,隔壁有一處試驗田,雖還未開始收割,但是畝產量,可能比此處更好。
甚至還有人,將黑麥的麥稈嘗試着拿去給馬圈和牛圈裡的牛馬吃。
效果不錯,至少牛馬吃了,而且吃得頗爲香甜。
這就意味着……土地不只可以耕種產量,甚至它的稈子和葉子,還可以餵養牲口。
朱由檢忙不迭地記下,立即道:“快,要快,立即讓人……修書……去給京城報喜,這奏疏的開頭,要用大喜的字眼,哈哈……我大明……百年之內,再無糧荒了。”
此時的朱由檢,喜氣洋洋,他交代過之後,卻又皺眉起來:“不成……這糧食要火速地推廣開來,要在遼東……開荒,不能耽誤了,關內這些年,情勢已急轉如下,到處都是餓殍和流民,多耽誤一年,就少產許多的糧食,若是上奏,朝廷還需派欽差來覈實,這一來一去,小半年的功夫也就過去!”
“來人,來人,備馬,備馬……孤王要親入京城,給陛下獻上這張兄弟的喜麥,孤王要親自向朝廷諸公講解,爭取討得聖旨來,立即着手推廣,現在……一刻也耽誤不得了,還有……這些糧……可不要吃了,先挑麥種,來年咱們還得育苗,還得推廣,留下的劣質麥種,纔可拿來黏成麪粉……噢,給我預備十斤黑麥……來人……隨我入京。”
王承恩一聽,早已嚇了一跳,忙道:“殿下……現在?”
“就是現在……”朱由檢斬釘截鐵地正色道。
“不如明日清早……”
“清早趕不及了。”
“可現在大雪……”
“孤王熬得住。”
王承恩苦笑,他有種種理由阻攔朱由檢。
可朱由檢卻只需一個理由非要立即動身不可。
時不待我,多耽誤一刻,都可能來不及明年開始的春耕,必須事先在遼東各處,提早進行墾荒!
雖然距離春耕還有數月的時間,可畢竟這裡距離京城遙遠,再加上還有許多事,需要提早做好準備,一日都耽誤不得了。
王承恩道:“奴婢陪殿下動身吧。”
“你去也是累贅,孤王要快馬加鞭,片刻也耽誤不得,選幾個身強體壯,熬受得了苦的。”朱由檢不容置疑地道:“路上只帶三日的乾糧,三日之內,要抵寧遠,在那裡歇歇腳之後,就可補充乾糧,繼續出發。一切從簡,帶着黑麥,還有孤王這些日子記錄的簿子即可。”
他不容任何人拒絕,半個時辰之後,居然直接騎上了馬,承載着希望,而後……策馬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王承恩站在原地,不禁唏噓……
只是……對於王承恩而言,這也是足夠令他欣慰的。
他明顯地感覺到……信王殿下……又活過來了。
自打在歸德發現被人揹叛,發現周王妃自縊而死,信王這三年來,沮喪至極,再不復當初一般的銳氣。
可如今,這一股勃勃生機,卻似乎重新回到了信王的身上。
“這確實是祖宗顯靈啊!”
風雪之中,王承恩的眼角,也禁不住溼潤,他舉袖擦了擦,再要擡眸張望的時候,那一隊策馬之人,早已在風雪之中銷聲匿跡。
…………
錦衣衛已開始改革。
原本有一萬七千人,張靜一直接將大漢將軍從錦衣衛剝離,如此,便只剩下了一萬三千人。
而後再通過考試,將四五千年紀太大,已無法複習之人排除在外,給了他們一個引退的待遇,雖然每月還付給他們一半的薪俸,可對張靜一而言,還是賺了的。
畢竟,讓不合適的人在不合適的崗位,製造的麻煩,絕不是這點銀子這麼簡單。
考試之後,不少人錄取,其實這考試的難度,比正常報考的人要低不少,真要努力複習,幾乎都能中。
畢竟衛中的人……大多家境都不錯,此前就有識字的基礎。
不過在備考的過程,通過不少的備考資料,背誦得多了,許多人也開始對這個世界,有了新的認知。
什麼天文地理,什麼作小文章,還有簡單的算術,以及一些簡單的雜學知識,雖當時只是靠死記硬背下來,可畢竟……在腦海中留下了一個印記。
緊接着,便開始有人輪替去軍校的第三特別行動教導隊學習。
往往這種學習是三個月,第一個月是基本的新生員操練,每日所學的,便是最基礎的新兵操練。
打熬體力,紀律分明,乃是基礎中的基礎,最重要的……還可學習到注意衣冠,以及培養耐力。
這一個月,乃是重中之中,若是連這一個月都熬不過去,那麼就不算是自己人了。
當然,這種新兵的訓練,某種程度,也是在培養一種叫共同記憶的東西。
大家雖來自不同的千戶所和百戶所,有着不同的職位,祖籍也各有不同。
可畢竟一起吃一起睡過,也一起熬過苦,一起有淚有過歡笑。
此時……某種精神上的紐帶也就慢慢連接起來,彼此之間,便多了一層維護這個羣體的自覺意識。
而這個紐帶,就成了他們共同的恩師張靜一。
此後的兩個月,便是專業的操練了,大家開始分流,刺探的緹騎,會進入緹騎班,專門有人教授他們學習各種刺探的技巧,不只如此,也開始教授他們學習各種武器,尤其是短槍……短槍乃是近身最好的武器,這對於刺探甚至是暗殺,都有巨大的好處。
除此之外,還有負責衛戍以及緝捕、巡視的校尉,校尉的職責更簡單,他們是錦衣衛的重要保障。
當然,也有不少人,在當初考試以及新兵操練的時候,發掘出了不同的才能,有的進入紀律培訓班,專門負責未來的督查之責。
也有人精通文墨,則送去培訓案情的分析。
張靜一爲了培訓,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花費了許多的心思。
他有時親自前去授課,講解的多是近來新縣千戶所的一些案例,或者是和人討論案情。
這錦衣衛上下……包括了南北鎮撫司,人員幾乎精簡了一大半,起初大家都有抱怨,不過很快,這種抱怨開始慢慢的消減,大家這才意識到,這張都督對別人很狠,可只要乖乖聽從他的命令,那麼他絕不會故意爲難你,而且辦事也公正。
若是你能入學,尤其是熬過了第一個的新兵操練之後,他就幾乎將你視爲自己人了。
以至於一個校尉需要娶妻,因爲早就選好了吉日,不得更改,所以前去告兩日假,張靜一竟親自批示,讓人送去大禮。
堂堂遼東郡王,親自命人送來禮物,這對於這樣的人家而言,絕對是可以吹噓半輩子的事。
再加上操練的時候,心無旁騖,漸漸的,大家開始對張靜一死心塌地起來。
張靜一忙碌的腳不沾地的時候,這朝中卻已亂成了一鍋粥。
果然……出事了。
內閣諸學士,以及六部尚書,一同請見天啓皇帝。
天啓皇帝隨即不但召見了他們覲見,而且還將張靜一也叫了來。
這一次天啓皇帝沒有在西苑召諸大臣,而是現在了紫禁城的暖閣。
此時天寒地凍,便連天啓皇帝也覺得懶洋洋的。
諸臣給他行禮,而後天啓皇帝看向張靜一:“南京錦衣衛,可有什麼奏報傳來?”
張靜一奇怪的道:“陛下想要什麼奏報?臣近來在整飭錦衣衛……”
天啓皇帝便看向魏忠賢:“魏伴伴,東廠那兒呢?”
魏忠賢忙道:“陛下想要南京哪方面的奏報?”
天啓皇帝不耐煩的磕了磕案牘,道:“關於魏國公和南京六部。”
………………
調整作息時間,睡覺去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