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校長聽了,連忙笑着打起哈哈:“陸律師啊,您可真會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啊。”陸奮轉過臉,又看着謝曉風,笑得像只狡詐的小狐狸。
“小謝老師,你不會也以爲我在開玩笑吧?還是,認爲我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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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他當然做得了主。他們這夥人裡面,陸大田應該算是最小出國的了。十四.五歲,高中生朝氣蓬勃的年紀。
那時的廖介川,還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窮酸小子。他和謝曉風還窩在慶城市內的二流大學裡,憧憬着遠大的理想,編織着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美好人生。
每年,國外大學放了假,陸大田都會跑來找他們玩。或許是因爲,廖介川的爸爸幾年前剛剛去世,對那種舉目無親的感受深有體會。對於這個因父母離異而被隨便扔在國外不管不顧的小弟,廖介川一直都是很“寵”的。
“曉風”館?這名字取的,確實有點兒……隨隨便便,不倫不類的。也就陸大田能想得出來。
“小謝老師,你怎麼不說話了?”
陸奮故意又問。
謝曉風語氣淡淡的:“陸律師,體育館就是體育館,何必搞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你說我的名字好聽,我很高興,可要是命名……恐怕不知道的,會誤會我已經去世了,某人在拿這個建築物來悼念我。我覺得不妥!”
陸奮被嗆了一下,一臉無辜的樣子,瞪着眼,“我……我哪有這個意思?”
蔣知行見狀,連忙哈哈一笑打起圓場,順帶轉移了話題。
此後,謝曉風便一直沉默地坐着,全程沒有發言。中間,她也提了有事要告辭的話,都被陸奮輕描淡寫地“謝老師也可以聽聽,不用這麼客氣啦”而略過。
氣氛微妙。蔣校長大概瞧得出來,謝曉風不是個會來事兒的人,臉上掩飾不了地對她微微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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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完之後,一行三四個西裝男士浩浩蕩蕩地下樓。
臨別時,陸奮又開始出幺蛾子,直言不諱地提出要求,讓謝老師一人去送他就OK了,因爲他們還有很多很多話沒有說,甚至還親親熱熱地,意圖去摟謝曉風的肩膀。雖然被對方不着痕跡地躲開,但這舉動,暗示意味已經十分明顯了。
恰巧這時,陸奮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朝謝曉風笑了笑,說了聲“別走啊你”,才走到車邊去聽電話。
一旁的蔣知行終於忍不住小聲問她,“小謝啊,你和陸律師兩個人,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啊?”
謝曉風本來還有機會扯個慌的。偏偏這個節骨眼,陸奮掛了電話,遠遠的揚着手,故意大聲呼叫她:“曉風姐,你怎麼還不過來呀?”
曉風姐……這聲“姐”,她、校長以及周圍的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謝曉風一時頭皮發麻,這纔不得不向校長解釋:“陸律師是我老家的一個朋友。”
蔣校長一聽,立即來了精神,連聲說了好幾個“噢噢噢”,看着謝曉風的眼神好像就是個新款的ATM取款機,連忙催着謝曉風趕緊過去。
然後,眼睜睜地看着她被陸奮拖上車。
謝曉風無奈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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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車後,謝曉風很長時間沒有吭聲。直到車子駛出一段距離,陸奮才忍不住輕輕踢一下她的小腿:“明明氣得想罵我,還非要裝出一副心若止水的樣子。虛僞!”
謝曉風氣呼呼地踢回去,“你和廖介川,究竟是想幹嘛呀?”
“曉風姐,我覺得這個問題,你心裡比我都清楚。”陸奮翹起二郎腿,模樣有些欠揍,“介川哥來榕城的目的,是你!只是,你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我們兩個的事,你又知道多少?”謝曉風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陸大田!你也少來煩我。”
對於謝曉風毫不客氣的斥責,陸奮不以爲意,嘴角一勾:“你們倆的事情,我的確是管不着。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省得讓人淡疼。”
九月底,校園林蔭道旁移植的菊花,已經開始打起了骨朵。謝曉風記得,爺爺在世時,最喜歡用焦墨來畫冬日裡的殘菊,雖然它們看起來蕭瑟凋零,毫無生氣,卻總讓人覺得其中蘊藏着不屈不卑的生命力。
她突然間有些傷感。“大田,你知道嗎?我這雙手,永遠也不會再拿起畫筆了!”她知道陸奮一定不會懂得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她也不想多做解釋,淡淡一笑後,推開車門下了車。
外面陽光正好。陸奮仍帶着一貫溫暖的笑容,從另一車窗探出半個身子,“曉風姐,有句話我想提醒你。介川哥現在可是惱死了你,你要好自爲之。”
“我知道。”謝曉風懶懶地朝陸奮揮了揮手,並沒有轉身。
呵……惱她?多年以前,他們以慘淡的心境分道揚鑣,只是如今,隔了漫長的歲月之後,是否早已原諒彼此的年少輕狂?答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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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黃金週期間,城市的大街小巷,處處洋溢着節日的歡樂,充滿着喜慶的氣氛。這天上午,謝曉風和出版經紀人敲定好確切時間見了面。約談還算順利,地點選在一家環境還算清雅的菜館,介紹人是她認識的一位雜誌的女編輯金大姐。
平方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這麼做,謝曉風告訴她,多了這筆錢,她可以隨時出發離開這裡,平方只當她開玩笑。
告別的時候,那個戴着銀絲小眼鏡,長得頗爲喜感的出版經紀人笑着說:“金師姐一直勒令我看看你的作品,我不得不忍氣吞聲去看,後來便翻了你的幾篇隨筆,真是言辭犀利咄咄逼人,思想也不乏靈氣。我一直都想知道,寫這種文章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
謝曉風開起玩笑,“不用猜,也就一副尖酸刻薄樣唄。”
對方不好意思,“確實有些出入……”
金大姐站出來,揶揄她的師弟:“謝曉風是個男的、禿頂、厚眼鏡吧?這句話誰問的?”
她的師弟一臉訕訕的笑:“我只是很意外,翻譯的這兩本德語小說,文風細膩纏綿,和寫隨筆的根本就像兩種文風,兩個人。我差點懷疑,‘謝曉風’這個人存在一男一女。”
金姐打趣:“這就叫可剛可柔,可萌可漢子。”
大家都笑了起來。
***
每年中秋節,謝曉風都是在高家過的。過節要買的吃的、喝的、裝飾用的,高伯母早早就提前備齊了,根本不用他們操心。
而沈繡這天,最喜歡拉着謝曉風去附近的百貨大樓淘寶。但是,她絕不允許安安跟着,因爲逛街是個消耗體力的運動,小孩子腿短,會拖後腿。
兩人逛着逛着,不知怎麼的,謝曉風被沈繡領到了男裝區。沈繡打算給高宸買兩套西裝。謝曉風很納悶,高大醫生穿過規規矩矩的西裝嗎?基本上都是白大褂,居家服也是向來怎麼舒服怎麼穿。
“高宸他們醫院,最近挑幾個醫生出國進行什麼交流什麼座談會,反正就是過段時間要出國,咱們得有陣子見不着他。男人嘛,出門在外,西裝是必備品,最好準備兩三套。”沈繡說完,便鑽進了一家旗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