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九年初很是平常,但南京勳貴圈子裡卻流傳這一個事,松江府遼國公安排南京錦衣衛抓人,將秦淮河上的某個大畫舫的幾個主事的嬤嬤抓到了松江府去。
這其中淵源如何大家也明白,那畫舫是某伯爵家的,遼國公的某個小妾就是在那畫舫中出身的。
收納秦淮名妓爲姬妾,這個在江南地方上不算是醜事,反倒是風流美談,而且當時那個伯爵家畫舫被燒了,人白白送過去,也算做的妥當,而且在松江府開埠的時候,遼國公也帶他家發財了,雙方關係不錯,怎麼就弄出這事情了呢?
遼國公勢力滔天,這個大家都心裡有數的,這個動作難不成這家伯爵也有難了,大家都觀望盤算,不過很快就證明這個抓人本身沒什麼針對。
到底爲了什麼,消息很晚才傳了出來,那時候大家對這個已經不太關心了,是翟秀兒想知道當時到底給他下了什麼藥。
秦淮河上爲了讓女人能長久給畫舫賺錢,往往會給下面的女人下藥,這種藥主要是讓女人不孕,對不對身體有害也說不準。
大體的配方是差不多的,每家又有細微的差別,所以要配解藥什麼的,就必須要知道方子了。
萬曆十九年二月初,宋嬋嬋也有了身孕,王通年富力強,整日裡耕耘播種,自然會有結果,但翟秀兒那邊卻不見聲息,旁人不說,翟秀兒自己先急了。
江南江北的名醫都走向着家裡請”這翟秀兒和王通的其他妻妾不同”她在江南江北的富貴人家的內眷圈子裡人頭很熟,這也難怪,當年秦淮河上不少女孩女人都是嫁給豪門大戶人家爲妾”現在王通這個樣子,自然有人願意走夫人路線來套套近乎,這一類女人遇到的難題都差不多,也就能出主意。
很快就有人推薦了名醫,專門能配藥解開當年那禍害人的方子,不過要知道當年那些藥的配方纔行。
想要知道實在是容易的很,把當初那些人叫過來問問就是”可翟秀兒這幾年下來已經爲這個事情動了怒,直接就要動手抓人,對這個王通無可無不可,能讓自家女人出出氣也是好的,抓也就抓了。
結果倒是好的,知道了方子,雖說醫生都講究個在大戶人家面前不能把話說滿”可那個醫生還是拍了胸脯,做了保證,當初藥性不太強烈,現在已經可以調養去根,簡單的很。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翟秀兒總算心情好了些,宋嬋嬋那邊實際上是女眷中最忙的一個,眼下比當年倒還好,因爲韓霞和張紅英已經能管家管內務了,她只需要顧着外面一些事情就好,韓霞等懷孕的時候,宋嬋嬋滿臉高興幫着操持,還曾雲淡風輕的勸翟秀兒不要急,這次自己懷孕了,卻在意的很,一點不敢大意。
比如說這外面的事情就要交接一下了,熟悉遼國公府的人都知道,宋嬋嬋管着外務,比如說那些送到內宅的銀子都是她來經手,時機上不光如此,王通在京師的情報系統也是宋嬋嬋也主管,甚至還有和外地幾處的書信往來,也是宋嬋嬋在做。
專門挑了時間,在內書〖房〗中間垂下簾子,王通也到場,史七和沙東寧都是來到,讓宋嬋嬋一項項的進行交接。
至於那些書信往來,暫時則是由翟秀兒經手,內宅諸女的文化水平,也就是宋嬋嬋和翟秀兒能做這樣的文秘工作了。
且不說這個,從關外跟過來,現在做護衛的孫鵬舉就頗爲的鬱悶,他當時本來都有護衛副千戶的意思了,結果回家一次,這次再來,就要和許多年輕人爭,要看看錶現,要知道當時這沙東寧的位置也不比他高出太多。
……
松江開埠快有兩年的時間,因爲有天津衛那個成熟的例子在前,又有江南和長江流域的繁華和富裕作爲支撐,很快就上了軌道,按照王通的想法,萬曆十九年應該會很清閒,不過他想錯了。
到了萬曆十九年的二月,四川、湖廣、江西、浙江、福建甚至還有廣東的商人們就是雲集松江府,紛紛要拜見遼國午。
如今“商團”這個詞已經開始在時人的筆記上出現,連讀書人都知道如今各地商人互相聯絡,各有勢力,而且歸化城和天津衛的商團模式也被各處的人在模仿,這倒不是那種限制大家發展的行會,而是調配力量,取長補短,爭取最大的利益,山西和北直隸以及遼寧那都是學的快的,其餘地方正在模仿,根據自家的特點有不少改動。
大家抱團力量大,聲音自然也大,推舉出來的頭面人物,王通也是要見的,這可是爲了松江府的大發展才要有的。
王通和這些商人們談事,有一個前提是要強調的,那就是松江府的各項稅費必須要交,不會敲詐勒索,可該有的份額一定要交,畢竟朝廷依靠這一塊,王通自己也要依靠着一塊,如果不交的話,那就成了爲別人做嫁衣裳。
大明的商人偷逃稅賦都是一等一的本事,甚至還有文人動筆鼓吹這個不收商稅是聖人所爲,但在王通這邊行不通。
好在各處來的商團都明白的很,商人嘛就是逐利,能賺大錢,稅賦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忍受,甚至有主動要多交的,當然,這個就是要求個份額了。
大家首先要談的就是糖,松江府輸入的大宗蔗糖對於長江流域和松江府通過水路和海路能到達的各個地方衝擊太大了,這玩意利益豐厚且不去說,又走的水路運輸,運輸上還是簡單的很,這樣的生意得利太大,但協調不好就有可能出現一夥人賺的不多”另一夥人傾家蕩產的糊塗事。
所以大家要讓王通這邊居中抓總”各省定出份額,不說別的,如果弄不好,南直隸的江南江北,南直隸的江南和浙江,江西和湖廣,這些地方彼此竄貨那就是大麻煩,大家訂好了份額區域,才能保證大家都能發財。
而且既然來運糖,那大家肯定都是帶着貨來松江售賣”可能半路上就賣到江南,也有可能走水路去往江北和其他各處等等,來了之後也未必是光是糖可能還要弄些別的回去。
這個同樣也要劃小分好,彼此之間物產相近,一個商團之中也要做好協調,要不然,自己的貨物也會出現價格衝撞之類的事情。
要在松江府專門設置一個糖棧”自然是三江糖棧,這個負責各處糖業銷售抓總協調,另外三江商行和幾家江南、山西、湖廣的大商行也有類似的地位,負責確定各處來往貨物的價格,總之有個大概的範圍”不要太過混亂。
此外,三江系統的銀票已經開始在一定範圍內通行,過來的這些大商人本就是當地商業系統的頂峰,對此都是有接觸理解,自然認爲這個是好東西,每家都想要自己發”可自家發,自家的分號都未必能認,更不要說外面”還是三江家大業大,發的票子大家都信得過。
銀票大家都是要發的”但現在能用三江的放心方便,還是要用三江的,但三江系統發行錢票這個,本就是爲了自家用,最起碼對外是這麼說的,所以各個商團要請王通這邊行個方便,銀票上高高手。
對這個三江桑統求之不得,不過相應的,也要在各處建立分號,種種繁忙,但有了各處商團的要求,這些事情都不會太複雜,最起碼會簡單的很。
不過在金幣和銀幣上,大家就謹慎很多了,這個反倒是要比錢票容易,有熔鍊鑄造的手段誰都可以進行,但太過敏感,而且這裡面分寸法度掌握不好,只有三家商人和王通這邊旁敲側擊的提起,說願意共襄盛舉云云。
“南方富貴此時盡在松江”,這句話不知道誰說出,可說的實在是準確無比,能在大明各處將生意做大,而且敢出省到松江這邊貿易的人,誰會是簡簡單單的白身,背後都是這樣那樣的人物在撐腰。
以王通得到的消息,藩王和郡王的產業不少,許多人的關係還能扯到京師侍郎和尚書這一級的人物上,至於各處督撫總兵的產業,那也是大部分,江南這邊也不必說,很多人要是細究,還都有個品級官身的。
這麼多有錢有勢的角色在松江府,那當真是熱鬧非凡,彼此拉關係攀場面,再者江南風月好,來了一次,總要樂呵樂呵再走。
南京城內的勳貴們也都是放下了身段,這等盛事來湊個熱鬧總是好的,多認識個人多一條路,何況對方背後也都是這樣那樣的大佬,再說了,就算不想着做生意,去松江府湊個熱鬧也好,這年還有很多人沒過夠呢!
秦淮河上,揚州城中,各處煙huā之地也是不甘落後,紛紛帶着人馬趕往松江,酒樓飯莊,各處生意也都前往松江,進一步烘托起來了這個行市。
享樂畢竟是次要,大家的正事也是要做的,糖棧、銀行、以及各家設立在松江府的分號,都要儘快營建起來纔好。
這幾處地方不是那種雜貨鋪子每日裡人來人往,而是有身家的商人們進進出出,並且是機要重地,別的不說,大量的文書和金銀都是要存在這邊,所以要體面,要安全。
選來選去,松江府各處,還就是遼國公府附近最爲適合,有遼國公的衛隊護着,就近港口上的水兵也能隨時過來支援,而且三江銀行本就在遼國公府邊上,以他爲中心很是合適,特別的方便。
既然定了地方,那營建之類的事情自然要開始了,這條街定下來,大家都明白這就是今後松江府,甚至是整個南方的商業中心了,距離這邊越近,地段也就越好,這個是必然的,各處商號,南北人家紛紛過來買地動工。
也是王通這裡早有規劃小,要不然肯定要亂糟糟的一堆,將來還是麻煩,不過就在遼國公府附近的營造,再怎麼小心謹慎,烏煙瘴氣、噪音喧雜,這都是免不了的,府內有婦人嬰兒,還有已經懷孕的,如何能受得了這樣的環境。
好在是松江府這邊富戶的別業也有不少,王通就近搬出去,也是求個清淨自在。……
萬曆十九年三月,總督四川、湖廣、貴州三省軍事李化龍上奏天子,請調陝西禁軍入川貴平亂。
播州楊家在唐代就是統治此地,因爲此處地勢複雜,各族聚集,統治起來也沒什麼油水可言,所以歷朝歷代都是得到了楊家的投靠後,就封楊家一個官職,由他們自己統轄,不收取賦稅。
在一個地方坐久了,知道天下大勢的人還好,有那野心勃勃,偏生又坐井觀天的角色,就往往會鬧出亂子來。
楊家在三省交匯之處,對四川、湖廣和貴州的局勢也看得明白,當地官府和官兵都是羸弱怯懦沒有一點的力量,漢人豪強又是太過分散,形不成合力,更不要說,還有一些漢人豪強整日裡挑唆楊家鬧事。
萬曆十七年的時候,楊家就開始作亂了,所謂作亂,也就是燒殺搶掠,又有西南各族的豪酋跟着趁火打劫,漢人豪強渾水摸魚,事情就慢慢大了起來。
可播州這個地方有些不同,他周圍的州縣很多也都是土官統轄,說白了也都是大大小小的部落酋長,他們自家互殺,官府也懶得理會,而且播州楊家身邊有幾個謀士算是有心機,楊家一邊擴張地盤,一邊派人去官府求情悔過,說自己願意出人出錢自己贖罪。
開始朝廷以爲他有悔過之心,而且土官本來就要優容,也就準備含糊過去了,可幾次如此,大家也不是傻子,也就明白這楊家到底要幹什麼了。
到底是剿滅還是給楊家更多點的好處,四川上下也是舉棋不定,也默認了他打下來的幾塊地盤,可到了萬曆十八年,這個情況還是沒有止住,各處也都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