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那茶館門口的時候,茶館掌櫃恭敬無比的出來請王通兩位進去,王通搖頭拒絕,總算明白趙國棟原來是每日坐在這茶館中“當值”。
初冬時分,北地京師,也能說個寒風凜冽,張世強才走了幾步就感覺到渾身發涼,何況那錦衣衛點卯本就晚,回到這南街的時候已經臨近午飯,走在路上又冷又餓,還真是難熬。
現如今在這街上當值,去那酒樓也是白吃白喝,那邊有暖和,何必在這裡受這個罪。
可看路上的王通,卻認真無比,走路時左顧右盼,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張世強落後兩步,看到王通叫住一人,很客氣的詢問幾句,然後又找向其他的人。
穿着飛魚服、跨着繡春刀的人詢問,年紀大小不去說,被問到的人都是惶恐異常,唯恐答錯。
張世強趕上幾步,聽到了王通的問話,卻是“中午在那裡吃飯?”“怎麼不去酒樓…….”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張世強索性放慢了腳步,心想這小哥剛有了點權,總要在街上現現,過過癮,歸根到底還是個小孩子。
巡視到那聚義坊的門口,王通停下腳步看了看,門口站着的兩名大漢看到錦衣衛路過自家門前,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連個客氣的招呼都不打。
這賭坊外面看起來好像是個尋常宅院,可站在外面就能聽到裡面的人聲鼎沸,賭徒們腳步匆匆的進進出出,可見其人氣旺盛。
張世強心中有些緊張,生怕王通年輕氣盛惹出什麼事來,這聚義坊的後臺連田百戶大人都不敢招惹,還是小心謹慎點好。
不過王通也就是在那裡看着,張世強有些摸不到頭腦,跟着看了會,卻發現王通盯着的是那些進出門口的賭徒,而且是在看着那些賭徒手中拿着的乾糧,這正是午飯時候,很多賭徒賭的盡興,去外面匆匆買了燒餅或者包子吃了,回來繼續賭。
發現這個的張世強又好氣又好笑,敢情王通是餓了,還是個小孩子啊!
就這麼看了會,可能王通終於知道看別人的飯食不如自己去酒樓吃飯,主動叫着張世強一起去了酒樓。
振興樓在南街靠東邊的位置,兩層高的酒樓,一樓散座,二樓雅座,後面又有六個獨院。
王通兩人走進的時候,知客客客氣氣的迎進去,可王通卻在他臉上看到了爲難的神情,王通知道他爲什麼爲難。
振興樓不應承小酌,只接整席,一樓虛應故事的兩張桌子,客人基本上都是雅座和獨院,這南街周圍各個商戶,沒什麼官身的富人,對公對私的賓客,迎來送往,年節的客套,基本上都是在這家進行。
居住在這片的人家大都有錢,這振興樓又做了多年,中午和晚上都是爆滿,生意十分的好。
倒不是心疼兩個錦衣衛來白吃,而是中午騰不出座位來,在一樓的散座迎接那是怠慢,可去其他的座位卻沒地方了。
這位王通新任,脾氣大家都看到了暴烈成什麼樣子,要是怠慢了,那豈不是給自家酒樓招禍。
那掌櫃和知客自以爲掩蓋的好,可王通看的明白,索性是笑道:
“這一樓還有散座,坐這裡就是。”
振興樓的人鬆了口氣,不過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讓他們看不懂,免費招待本來在情理之中,可這錦衣衛卻把夥計叫到跟前,把酒樓裡面所有的菜都問了一遍價錢,最後卻點了兩個下飯的簡單菜色。
更讓人不明白的是,吃完了之後,王通居然還要給飯錢,當值的錦衣衛吃飯什麼時候還要花錢。
推拒幾次,這纔是離開酒樓,即便低調厚道像是張世強這樣也感覺臉上發燒,本以爲這位王通小哥是個少年老成的,可今天這些行事來看,分明糊塗的很,舉動完全是小孩子模樣,這麼做,被百戶裡的同僚笑話還不算什麼,關鍵是千萬別丟了當值的差事,那可就完了。
張世強沒想到的是,這種到處亂晃,各個店鋪詢問價錢,走在路上發呆亂看的舉動,居然一直持續了四天。
到了第五天的中午,王通總算沒有繼續亂逛,反倒坐在吉祥茶館裡面發呆,張世強擔心的很,心想王通畢竟是個半大孩子,這短短十天不到的時間,經歷了大喜大悲,又有見血的場面,別是經受不了,人的腦子魔怔了,總要勸勸的好。
擺在王通面前的香茶已經涼透,他一直盯着茶館門外的人流,邊上的張世強剛要發問,卻聽見王通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
“四年大學,十年工作經驗,以爲自己隨時隨地都能做大買賣,沒想到到頭來還要靠餐飲賺錢!”
王通大學中所記憶最深的,就是他的教授在他的第一節專業課開始的時候講的:
“賺錢很容易,餐飲業,特別是快餐行業,只要你做的衛生,飯量和菜量足夠大,送飯及時,找到需要吃飯的公司和個人,你就一定會賺錢。”
當下面學生們的情緒被調動起來的時候,轉折來了:
“任何人都能賺這個錢,可你做這個做上十年,也不會在大城市的郊區買上一套兩居室的房子,想要成功嗎?那就好好學習,聽我講的課……”
王通很想成功,很想擺脫孤兒身份帶來的多年窮苦,所以他被教授的話打動,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虛度光陰,認真學習了四年,並且在事業上取得了成功。
他牢牢記住了自己在第一堂專業課上聽到的東西,並且在培訓的時候講給新人,在閒聊的時候告誡自己的後輩。
不知不覺在王通的心中,對於餐飲行業一直有所牴觸,覺得這不是純粹的銷售和貿易。
每年三十幾兩銀子可以讓自己過上不錯的日子,算上積蓄,節省點花,或許能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粗通曆史的王通從嬰兒時候就開始估算,大明還有差不多六十年的太平時光,要是自己幸運的能活到七八十歲,最起碼還能跑到江南,依稀記得南明還有二十幾年,再之後,王通不覺得自己能活過百歲。
可這樣的太平日子,王通不甘心,他想做一番事業,想要發財,從前沒有實現的,要在這這輩子實現,再說,當值的月例銀子並不穩妥,誰知道這職司會不會被上官給其他人,或者出什麼別的狀況。
王通要找別的出路,要找到別的財源。
在京師、澳門兩地,王通一直在默默的觀察,這個時代的確有許多能讓人暴富的生意,但這些都不適合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少年來做。
得到了這個差事之後,明明有了一筆算得上豐厚的收入,卻讓王通的緊迫感大大加強,可從前的觀察和這幾天在南街的實地調查分析,大部分的生意他都無法插手,唯一門檻稍低,賺的又比較多的,似乎只有餐飲這個行當了。
或許賺的不多,可如果不做,那就一分也賺不到,積沙成塔的道理,王通還是懂的。不過想想聽的那堂課,王通突然想,自己要是做十年餐飲,能在京師買套大宅子養老嗎?
說實話,寫到現在,我還感覺有點生疏。
還是句老話,這是個不一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