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枉以經濟同盟的形式達成了和平之後,王通並沒有放鬆,他在海邊設立炮臺,準備造大船,都是爲了防患於未然。
當日顧老虎率領幾千海盜來襲,這顧老虎不過是沈枉手下一個頭目而已,沈枉手中有什麼樣的力量可想而知。
這樣一股力量在海上,而天津衛又是個海港,更別提天津衛的繁榮和開海有莫大的關係,不得不防,不能不防。
現在雙方有共同的利益所以還保持着和平,可將來的事情誰也不敢說,王通這邊積極做着準備,沈枉既然能知道城北那麼僻靜地方的船廠,說明也是心有提防。
更麻煩的是,三水王沈枉對屬下的控制似乎並不那麼有效,先有顧老虎領兵夜襲,現下又有了這件事,天知道今後會不會再有什麼人再約束不住。而且這約束不住,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天津衛目前能出戰的船隻有四條,一條是那個飛鹿號,另外三條是繳獲海盜們的船,飛鹿號的確威力強大,可雙拳難敵四手,當年廣東水師提督陳璘還不是用這個法子在澳門將飛鹿號俘虜到了天津衛。
四條船,且沒什麼經驗豐富的水戰官兵,如何與沈枉那邊上千條船,萬餘海盜對抗,不能輕舉妄動。
王通臉色不好看,在書房中沉思,旁人也不敢打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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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晚飯一個時辰左右,聽到外面打更的聲響,湯山卻趕過來了,通報後進了屋子,開口說道:
“大人這邊真是神機妙算,下午問話的時候腦筋都僵住,險些被那些賊廝鳥矇混過去,大人,花了幾兩銀子就套出話來了,他們那邊的確在松江府拉的棉布,不過卻不是來咱們天津衛賣的,是去高麗那邊,據說在什麼仁川外遭的劫。
王通眉頭一挑,還真是沒想到,居然這樑道成去了高麗那邊,這人到底有幾分實話,王通拍了拍桌子,吩咐道:
“去海河邊的營房,帶着樑道成來見我!”
海河炮臺邊駐紮有守備的軍營,在一間議事廳中,樑道成被帶了進來,不過這次卻沒有白日那麼客氣了,押着他的兩名護衛直接把人摔在了地上。
一爲民,一爲官,白日講理的時候,樑道成膽子還大些,到了此時,完全嚇傻了,手撐着地還沒爬起來,嘴裡就沒口子的亂喊:
“大人,大老爺,保險行的賠付小人不要了,小人還有八十高堂,三歲兒女,那船也送給大老爺……”
“該賠你多少,本官絕不會剋扣,要不然豈不壞了保險行的招牌,不過,樑道成,你是在高麗那邊遇到的海盜啊,怎麼不說明白呢?”
王通笑着問道,樑道成臉色一白,爬起來連連磕頭,連聲說道:
“小人知錯,小人知錯,不是小人有意欺瞞,是白日裡太過悲痛,大老爺這邊也沒有問,所以忘記說了,這賠付小人不要了,小人不要了。”
王通搖了搖頭,對身後跟着過來的楊思塵和古自賓說道:
“這就是保險行的疏漏,當初設立的時候,本官心裡也沒想到,大家也沒想到,默認投保就是從咱們這去別處,或是別處來天津衛,卻沒想到有人投了保,跑其他線路,出了事情跟我們要賠付,記下來吧,保險行今後接商船的保,問問路線,風險大的就多收些保費,安排人各條船上問問打聽,總能知道個大概,不要和這樑道成一樣,不該咱們花錢的,卻找到咱們頭上來了。“
這話也不避諱跪在那邊的樑道成,嚇得樑道成臉都白了,在那裡連連磕頭,只是在那裡說道:
“小人罪該萬死,小人不要賠付,小人……”
王通轉過來擺擺手,笑着說道:
“保險行有這個空子被你鑽了,那就是你得了這個便宜,是保險行和契書的錯處,不是你的錯處,明日就去支取你的銀子。”
話說完,在地上戰戰兢兢的樑道成都傻了,邊上站着的幾個隨從也滿臉不解,心想這混賬海商本來和保險行不相干,爲什麼還要給他銀子,王通似乎知道這幾個人心中所想,朗聲開口說道:
“這樁事的關鍵不在該不該賠付,而是要讓外人知道保險行會賠付,本官設這個保險行,儘管是各家合股,可來投保的又有多少,投保之後信咱們會賠的會有多少,還不是以爲本官會仗勢吞了各家合股的銀子,賠付什麼的都是幌子,這次樑道成鑽了空子,但保險行契書上白紙黑字畫押寫明,的確咱們該賠,做出這個姿態來,是給所有來咱們天津衛做生意的人看的。”
“商鞅城門立木,大人想必取的這個道理。”
秦時商鞅變法,在城門那邊立個木樁,懸賞百金讓人搬到另一邊城門,開始無人相信,後來有人照做,得了這百金,至此,秦人相信商鞅言出必行,到底是讀書人腦子轉的快,楊思塵笑着奉承了句,王通微微點頭,那邊樑道成還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得了這個大的便宜,驚喜呆了。
王通雙手拍了拍,讓那樑道成醒過來,卻嚴肅了神色開口問道:
“有些話要問你,若是不說實話,遮遮掩掩,可就不光是不給銀子的事情了!”
樑道成反應過來,被發現真相之後還有銀子拿,真真是意外之喜,王通問話當然是知無不言,當下重重幾個頭磕了下去,指天畫地的說道:
“大老爺儘管問,小人若是作假,就被天上落下的雷劈死,下輩子做牛做馬……”
“你爲什麼販運棉布去高麗,那邊應該是個窮苦地方,能有什麼賺的?”
“回大老爺的話,高麗那邊不比大明和倭國,甚至連南洋那邊也比不上,可爛船也有三斤釘,總有些豪門大戶,高麗最看重大明的百貨,可卻總是不夠,少有船去他們那邊,所以同樣的貨物過去,比運到天津衛這邊多出三成的利,在那邊出了貨,再運些高麗紙、高麗蔘什麼的回來,天津衛這邊貨棧商行衆多,高麗紙、高麗蔘平日裡都是京師幾家大商鋪壟斷,這邊有貨,特別好賣,這一來一去,單是過來這一次就有大利。”
王通聽的連連點頭,笑着說道:
“光聽說,倭國、天津衛和南邊幾處跑的,去高麗的倒是第一次聽說,倒是讓你發現了這個空子,其他家爲何不去做。”
樑道成臉色有些尷尬,低聲說道:
“高麗周圍海上都是三不管的地帶,各家的海盜都在那裡停駐,少有船隻肯過去的,小人上次遭了風被吹到了那邊,卻僥倖做成了生意,回來也平安,小人就琢磨着再去第二次,沒想到……”
王通笑了笑,擺擺手說道:
“回去吧,今日問你的話,不要亂說,老老實實呆在客棧裡,本官說要你們走了,你們才能走!”
事情到這般,樑道成已經得了最好的結果,那還有什麼話說,又是千恩萬謝的磕頭,這才被人帶了下去。
人一出門,王通轉身還沒說話,古自賓已經躬身施禮,賠罪說道:
“老爺,這五萬兩銀子是小人當初的疏漏,小人願自家出錢賠付了這樑道成。”
“這事不必提了,今後別讓人鑽了空子就是,你不要想這麼多,原本以爲高麗是個窮地方,沒想到也有值錢的東西,咱們能不能做!?”
王通安慰了一句,古自賓頓了頓,帶着感激說道:
“老爺,高麗紙、高麗蔘都是每年高麗使臣入京朝貢時帶來販賣的,祖宗制度,高麗入貢要沿着遼鎮一個個堡子和城池走陸路過來,這些貨物的確不錯,賣是不愁賣,奈何京師入貢,隨從販賣,都被京師裡內廷外朝幾位大佬的產業包下了,外人插不進手,海上這一塊,高麗那裡是蠻荒不毛之地,海盜太多。”
王通點點頭,開口說道:
“你和張純德叫上保險行中的帳房掌櫃,一起把章程商議出來,三天後報過來給我,先回去吧!”
張純德年紀大了,又是馬三標岳父,精力不濟,又是要避嫌,生意上管事的就是這古自賓了,古自賓躬身下去。
古自賓關上門,王通沉默了會吩咐說道:
“喊張世強和湯山過來見我!”
這晚上王通屬下各統領都在待命,不多時,那二人來到了屋中,王通站起走了幾步,開口說道:
“高麗仁川,本官對此處有些印象,山東青州向南那些地方來天津衛,那仁川正好是掐在半路上,有一幫無法無天的海盜在那裡,本官不放心!湯山,你這就去樑道成的手下去問,問他們誰熟悉去仁川的海路,張世強,加派人手,安插眼線盯着進出天津衛的船隻,看看有沒有商船和海盜勾結的跡象,從速去辦!”
兩人聽命而去,監軍蔡楠也到了,招呼了聲走了進來,王通沉聲說道:
“蔡監軍,楊先生,我這邊要寫封奏疏,寫完之後,立刻送呈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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