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馬三標現在看着和草原上的漢子沒什麼區別,穿着髒兮兮油膩膩的皮袍,頭髮披散,亂糟糟的鬍鬚,臉上全是皴裂的傷口和疤痕。
草原上生活辛苦,除了那些養尊處優的貴人,和歸化城中的一干人之外,其餘都是這個模樣,尋常牧民誰有那個功夫閒心去整理自己的髮辮,披散着更加利索。
馬三標實際上還出來送了幾次馬奶酒,從歸化城過來的這個千人隊從軍將到下面的騎兵,每人注意到他的不同。
等這一干韃虜騎兵飲酒歡暢了,他們的坐騎也都是漸漸散去吃草,馬三標一干人這纔是上了馬。
他這邊大刀一揮,卻沒有直接縱馬衝下,這只是一個命令和信號,在馬上的騎兵們大多是張弓搭箭,有的微微揚起,有的則是直接瞄準了場中還沒有反應的韃虜騎兵。
大刀麾下,弓弦顫動的嗡嗡聲,箭支破空的利嘯響成了一片,然後就是一片慘叫和大喊,手中拿着羊骨頭正在吃肉的,拿着木碗和皮囊在那裡喝酒的,還有站起來茫然失措的,都是被兩側射下來的箭雨殺傷。
俺答部派出來的騎兵千人隊,披甲的人有一半多,當然,皮甲多些,鐵甲少些,但這些甲冑在這樣的距離內,是防不住弓箭的。
難道是這些牧民想要偷襲,這是韃虜騎兵的第一個念頭,牧民用的角弓和馬弓三十步內還可以,三十步之外,粗製濫造的弓箭,很難有什麼殺傷力,最外圍的同伴被射死了,還有殺出去的機會。
但在箭雨落下之後,所有的念頭都是沒了,居然還有明軍的長箭,那種弓箭箭重力大,破甲極強,那種草原上的角弓也不是粗製濫造的貨色,而是那種五十步之內力量很大的強弓。
“噗哧”之聲連響,有的人在地上打滾,有的人直接被射死,看着韃虜騎兵倒下去一片,馬三標這才雙腿一夾坐騎,衝入了空地之中。
他沒有驅動馬匹狂奔,距離本就不遠,馬匹僅僅是在小步的向前跑着,馬三標手中的大刀刀口反轉向上,握在手中。
要說歸化城的騎兵隊伍訓練有素,即便是來不及上馬,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狀況下,還是能分出兩撥來抵抗,有一部分人舉着刀槍狂吼着衝過來,中間還有一隊隨時準備衝出去上馬,不過這樣的局面,已經沒有多少他們的機會了,馬三標等人同樣是精銳的戰士。
誰都能看出來馬三標就是他們的頭領,有幾個人拿着刀向他撲來,後面還有人張弓搭箭,馬三標根本不管後面射箭的人,只是對坐騎一加力,馬匹向前猛衝了幾步,手中大刀猛地向下撩起。
人力和馬力疊加,正當面的一個人儘管穿着皮甲,可胸腹間還是被大刀直接豁開,大刀撩起,另一隻手握住加力,掄起看下猛地劈向另一邊,又是一人被砍掉了半邊身子,那人還來得及舉刀去格擋。
砍完之後,大刀並未繼續劈砍,反而順勢做個平端的樣子,馬匹衝勢沒有停下,大刀的尖端猛地刺入了前面一人的胸膛。
也就是幾個動作,面前已經倒下了三個人,其餘幾個衝上來的都是大驚,雖然有必死衝鋒的勇氣,但下場是必死的時候,大多數人未必會硬頂着上前。
可戰場之上,那能容得了他們逃跑,又是這樣狹窄的空間,幾個韃虜騎兵剛剛背轉身,後背就是中箭,直接撲倒。
“馬大人好身手,當年張翼德也就是這個樣子吧!!”
一名同樣是皮袍纏身的漢子一邊張弓搭箭,一邊上前笑着說道,馬三標嘿嘿一笑,舉刀說道:
“當不得這麼說,老哥,咱們今曰殺個痛快,就能回去歇息幾天了。”
“哈哈,草原上雖然發達,可也折騰的太累,等回去,哥哥我請你去大同的窯子,咱們兄弟痛快痛快!”
說話間,又是張弓搭箭,前面又有敵人應聲而倒,馬三標也是揮刀衝上,方纔準備射箭的韃虜兵卒已經被射倒。
場面完全是混戰,放鬆了警惕的韃虜騎兵沒有馬匹,也沒有抵抗的準備,亂成了一團,馬三標率領的人居高臨下的砍殺射殺,完全是上風,又砍了幾個,馬三標卻發現前面已經全是自家人在那裡砍殺。
優勢已經確定,剩下的就是看能殺傷多少了,馬三標放慢了速度,一個拿着木矛的人卻趕上來粗聲說道:
“老馬,這幫大同的家丁還真是好把式,就是不太守規矩了些!”
馬三標瞥了邊上的漢子一眼,低聲呵斥說道:
“赤黑,小聲些,大人可是有吩咐的,他們只要是大面上聽話,其餘的事情不用理會。”
赤黑抹了把臉上的血,笑着說道:
“不理會就是,不過這幫人可是肥了,哪些東西可值錢的很。”
議論幾句,赤黑將手中的木矛放平,又是吆喝着衝了上去,王通在天津衛的馬隊,凡是在草原上生活過的騎兵都被調撥而來,他們不到四百人的隊伍,顯然用處不大,但馬棟卻把自家的親兵揀選出三百精銳編入其中。
雖然宣府和大同的邊兵都不敢出戰,但軍將們的親兵家丁卻的確是精銳,而且這一干人就是爲了和韃虜作戰訓練,馬上的功夫,草原上的情形都是熟悉的很。
雙方結合在一起,又有三江商行在山西打探消息,有心算無心,軍兵精銳對付商隊護衛,那自然是手到擒來。
他們每次搶掠來了東西,開始都是繞遠沿着邊牆走,送到白羊口那邊的軍營儲存,到了後來,馬棟更是用了自己的關係,草原上有兩個小部落幫忙運送搶掠來的財物,而且這兩個小部落有時候就是馬隊停駐之處。
有這些隱蔽,俺答部派到草原上的騎兵想要找到搜尋到什麼,可就不容易了,至於這一次,完全就是擺下了一個陷阱,等待這個千人隊上鉤。
馬三標本來就是粗豪姓子,他手下那些騎兵,在草原上回來的漢人和蒙人,都是經歷過磨練災難,也都是剛烈隨姓,在草原上軍紀不像是在天津衛那麼嚴格約束,這一干人反倒是如魚得水,過得痛快。
加上馬棟那邊派過來的親兵更不要說什麼軍紀,雙方的關係相處的很好,馬棟的家兵自然是姓馬的,和馬三標這邊還攀上了親戚。
殺戮開始,那個小部落的帳篷中立刻鑽出許多青壯,開始整理帳篷,並且給牲口套上大車,馬隊衝殺毫無防備的步卒,並不需要太多的時間,殺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很多韃虜已經哭泣着丟下武器投降。
一開始也是有逃跑的心思,不過幾個僥倖上馬的同伴,卻被這夥馬賊的人追上射死砍死,逃也逃不了,打也打不過,只能試試投降了。
但跪地投降的人並沒有等來憐憫和抓捕,馬賊們兵器依舊在揮舞不停,慘叫聲依舊在繼續
*****戰場上安靜下來之後,那個部落的帳篷什麼的都快整理完畢了,邊地都是屍首,血腥氣和鍋中燉煮羊肉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十分的怪異。
但大家這段時間內都是見慣了生死,眼前這景象實在是算不得什麼,還有人去鍋中弄了碗湯來喝,馬三標一干人都是翻身下馬,那名先前和他搭話的馬家家丁頭目又是跟了上來,看着屍首嘖嘖驚歎,開口說道:”這麼多首級,要是弄回去,怎麼也給我家將主弄個侯爺噹噹了!“馬三標沒有接話,問了邊上的赤黑幾句,沉聲開口說道:
“你那邊死了幾個,我這邊有七個,兩個傷重不行了,還有十六個帶傷的。”
“死了十六個,二十一帶傷的,這已經不錯了,以少打多,從沒想過可以這麼埋伏殺敵,這樣的大勝,回去和弟兄們說,恐怕也沒有人信啊!!”
“的確是可惜了這些人的首級,按照咱們事先定下的,你們先去搜檢銀錢,都歸你們,然後拔掉衣甲,砍了腦袋,弄個京觀!”
馬三標開口說道,邊上的那人笑着答應,轉頭大聲吆喝,一干人本來就在那裡摩拳擦掌的,聽到他這麼說,都是大笑怪叫着上前。
金銀值錢的物事被搜檢出來,衣服皮甲都給扒光,然後砍掉腦袋,還有個特殊的處理,把屍首上的箭頭挖掉收回,在那個小部落中的青壯則是去將韃虜騎兵的馬匹收攏,有完整鞍轡馬具的坐騎,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血液很快結成了冰,一個個首級被堆在了空地上,天空中已經有食腐的禽鳥在盤旋,開始的時候每個人都爲繳獲而興奮,到了現在,衆人也都是安靜了下來,這邊早就有預備好的柴草和油脂,將他們和屍首堆在一起。
馬三標拿着火把丟了上去,乾草、油脂遇火之後,立刻開始熊熊燃燒,濃煙沖天而起,馬三標勒馬轉身,在坐騎上大聲喊道:
“回家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