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爾哈齊並沒有順着原路返回,而是帶着親衛從小路離開,要不然就和加速趕來的孫守廉部裝撞上。
孫守廉率領騎兵趕到戰場的時候,看到的是差不多要崩潰的女真軍隊,孫守廉和他的部屬當時都忘了如何反應,愕然半響之後就是大喜。
來的都是孫守廉的親衛標兵,那可是遼鎮的精銳,又是馬上的騎兵,面對潰散的敵軍步卒,這分明是送上來的功勞,眼前滾滾的都是首級,都是軍功啊!
他們也被舒爾哈齊一路從松樹口追到孤山堡,壓着打了許久,怨氣十足,這次追上,又是防守殺人的勾當,那就一定要來個痛快了。
虎威軍的長矛兵行動畢竟不那麼靈活,屠殺追擊主力的騎兵人數又太少,對女真兵卒來說,孫守廉這支力量的加入纔是真正的災難。
白曰裡發生的戰鬥,太陽還沒下山的時候,在戰場另外一頭的孫守廉就來到了王通的面前,從前見面都是作揖見禮,並不光是上下級,而有些友誼在的意思,這次孫守廉卻沒有一點的矯情,直接從馬上下來,翻身拜倒,口中說道:
“大帥神兵天降,遼南子弟都是感恩不盡,孫某全家縱是粉身碎骨也難報大恩。”
王通笑着搖搖頭,開口說道:
“孫鵬舉,不要在那裡跟着跪,快將你爹扶起來。”
這話說的近乎,孫鵬舉喜滋滋的起身將孫守廉攙扶起來,孫守廉臉上也全是喜色,王通左右看了看,下令說道:
“第一團第二團隨我一同前行,其餘人等留下打掃戰場,入夜前在鹼場堡附近紮營。”
左右答應了聲,這等峽谷地形狹窄,頗多的兇險之處,再說此處距離鹼場堡也就是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去了也方便。
至於那堡子裡的女真守軍,連牙縫裡的菜都算不上,想必此時已經逃走了,孫守廉也忙不迭的派人回去給孤山堡那邊報信,然後留下大部分的人打掃戰場,他和孫鵬舉以及幾名親信騎馬陪伴着王通一同前行。
按說這大勝之後,衆人都應該心中興奮,可騎馬走出戰場外,一干人都是無話,這勝利實在是太過輝煌,而且太讓人意想不到,現在勝利到手,痛痛快快的砍殺了一番,發泄了個乾淨,反倒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孫守廉久經官場,自然知道沒話找話的真諦,不能冷了場面,笑着說道:
“大帥連戰連捷,遼鎮的兩股強敵都已經被肅清乾淨,這下一步就是鐵嶺衛那邊的韃子了吧,下官願意全力協從,任大帥調遣。”
王通笑着點點頭,開口說道:
“遼鎮境內的戰事應該已經結束了,接下來都是肅清和治安,綏靖地方恢復佈置,這纔是要務。”
這個回答聽的孫守廉有點納悶,鐵嶺衛城下還有兩萬多的蒙古騎兵,要是將跟隨而來的部落人丁都算上,過四萬都是有的,怎麼就說這戰事結束了,難不成王通想要養賊自重,朝中局勢據說很複雜
他這裡正在胡思亂想,王通卻已經是開口解釋了:
“瀋陽城下加上在這裡的兩場大勝,科爾沁部肯定不敢在鐵嶺衛下面久留,他再不走,那就是遼鎮和東征大軍的合圍,他們敢賭第一次,卻不敢賭第二次了,可笑啊,草原上留不下,想在白山黑水求一個容身之所,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場空。”
聽王通說話,孫守廉頓了頓才奉承說道:
“若不是有大帥在,這夥韃子賭恐怕就賭對了。”
王通大笑,一干人都是大笑起來,科爾沁部和女真結盟,互爲依靠,這個策略極爲的高明,蒙古騎兵和女真的步卒結合起來,力量彼此加強,都是膨脹,彼此的人力資源和牧業、農業也都是互補。
他們兩者相加,在實力上已經強過了遼鎮,一場大勝之後,更是將這裡的女真和蒙古各部都給吸引了過來,實力愈發的壯大,實際上,靠近邊牆的許多漢人大族也都是觀望,甚至安排子弟去投機。
如果沒有虎威軍這支強軍,沒有王通這麼一個強硬派是天子的親信,女真和蒙古現在在遼鎮就是和明軍對峙,一步步向西蠶食。
“這次你也不容易,本來可以窩在鳳凰城太平,卻按照我的吩咐主動出擊,和東虜韃子折騰到現在,驚險不少,折損不少。”
王通安慰了句,孫守廉卻連忙在馬上抱拳,激昂說道:
“孫家受大帥大恩,就算拼的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大帥這麼說,實在是折殺下官了。”
客套話當不得真,不過王通這次如果來晚了,或者舒爾哈齊捨得拼命去打,恐怕孫家還真有全軍覆沒的可能,王通開口說道:
“實心用事,不要擔心白做,今年或者明年,我保你一個總兵的位置,孫鵬舉這一邊,將來也有總兵做。”
王通說的輕描淡寫,孫守廉和孫鵬舉在馬上愕然了下,卻不敢再在馬上坐着,都是翻身下馬,也不管路上鮮血泥濘,直接跪下磕頭,口中都是說道:
“多謝大帥大恩,多謝大帥大恩。”
能像王通這樣封侯做錦衣衛都指揮使的畢竟是罕見,有明快二百年,這樣的人物也才一個,武人在官場上最高點就是總兵,能做一任總兵,子孫四代都能廕庇,也可以經營出來好大一片天地,馬芳在宣府,李成樑在遼鎮,不就是這樣。
別看孫守廉現在是副總兵,距離總兵也就是一級,但這一級就是天壤之別,很多人一輩子都在副將的位置。
這邊許諾一個總兵的位置,孫守廉欣喜若狂,但王通接下來的許諾,卻是讓他愕然不已,然後纔是狂喜,父子雙總兵,這個大明將門之中也是有馬家和李家,那都是第一等的將門了,眼下看,歷家也有這個可能,沒想到自己一個副將,居然也能到這一步,如何不欣喜若狂。
別人這般許諾,少不得笑罵回去,王通這樣的許諾,卻由不得他不信,當然要拽着自家的兒子一起磕頭了。
被王通打趣幾句之後,孫守廉這才上馬,坐在馬上奉承幾句,可心裡又覺得有些不踏實,誰都知道這盛極必衰的道理,王通如今的權勢熏天,取得這般大勝之後,肯定會更進一步,想到這更進一步,孫守廉心裡都忍不住打了個突,到了這般的境地,王通更進一步還能到什麼樣的地步。
如果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這個許諾還能算數嗎,自己現在已經被認爲是王通的人,到時候會不會有麻煩,莫名其妙的,孫守廉居然患得患失起來。
斬首七千餘,繳獲牲畜輜重無算,在太子河支流的一場遭遇戰,戰果很快就統計了出來,只有殺敵沒有俘虜,這也是罕見,若放在兩年前,這樣的大勝還可以用震古爍今等等誇張的修辭來描述,但這一次,大家都覺得理所應當,實在是見到的勝利太多,不稀奇了。
建州女真能動員的人力有限,經過這一場失敗後,已經不能對大明多面開花,處處動兵,要麼就是固守,要麼就只能出兵一路,遼南這樣的犄角地方,算不得要點,基本上不會再有什麼大的戰事了。
孫守廉重新佈置了太子河主幹和支流的沿線防禦,又將大部分的主力安排回鳳凰城,自己率領一千騎兵跟隨王通回返。
大軍這次的行動沒必要急行軍了,正常行路,不過民夫和牲畜充足,腳程卻也不慢,關外的天氣寒冷,按照王通的感覺,或許有一絲絲暖意,畢竟已經是二月,春天也要到了,按照孫守廉的話說,如今是一年比一年冷,估計着要三月末才能開花。
這次大軍依舊是回瀋陽,在那裡決定下一步的行動,在遼陽的督師王錫爵和監軍陳矩也到了瀋陽城,現在的瀋陽已經是安全的大後方,所以也成了大本營的所在。
大軍回程走到半途,卻是從瀋陽那邊傳來的軍報,圍攻鐵嶺衛的科爾沁部開始撤離,鐵嶺衛的明軍追擊,雖然沒有和科爾沁部的主力接觸,其餘跟着科爾沁部一同來的小部落倒是收拾了不少,自然也有功勞。
在瀋陽那邊的大隊騎兵向鐵嶺衛逼近,瀋陽城下的失敗也傳到了科爾沁部之中,科爾沁部不光是在瀋陽城下大傷元氣,在遼鎮已經成了孤軍,再不撤走,他們就被各路會剿了。
“真是可惜,東征大軍驍勇能戰,勝利把握大的只有虎威軍一路,不能兼顧,要不然留住土蠻部衆,也是爲大明除了大害。
回到瀋陽城之後,王錫爵頗爲惋惜的和王通說到,王通笑着回答說道:
“督師不必惋惜,土蠻來遼鎮殺大明子民,荼毒地方,哪能這麼白白走了,歸化城那邊多有義民,願爲朝廷分憂,不用多久,土蠻的牲畜就是大明的貨物,土蠻的部衆就是大明的奴隸,不用多久,天下間再無土蠻。”
王錫爵被說的愣住,隨即信服的點點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