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宋楠洗了個澡,換了身清爽的衣服往後園行去,聽說戴素兒和婉兒昨夜受的驚嚇不小,一整天都發着低燒,宋楠自然要來探望探望。
穿過疏影橫斜的小徑,戴素兒住的小院子幽靜無聲,門廊上亮着燈籠卻空無一人;宋楠輕手輕腳的走上門廊,猛聽得一聲尖叫:“有客人,有客人。”
宋楠嚇得寒毛倒豎,耳邊撲棱棱羽翅煽動之聲響起,這才明白是廊上的鸚哥兒在學語,不禁莞爾笑罵道:“扁毛畜生。”
鸚哥兒答道:“你纔是。”
宋楠相當無語,鸚哥兒的叫聲顯然驚動了東首廂房內裡的人,腳步輕輕之聲傳來,門簾一挑,婉兒跨出門來,見宋楠站在廊上,忙斂琚行禮道:“原來是公子。”
宋楠點頭道:“嗯,聽說你們身子不大好,就來看看,可好些了?”
婉兒低聲道:“謝公子爺了,今早我和小姐都發燒了,郎中來瞧了開了方子吃了藥,現在身子清爽多了。”
宋楠笑道:“那就好,你家小姐呢?”
婉兒道:“剛睡下。”
宋楠哦了一聲,本打算進房去瞧瞧,但戴素兒既已睡下,倒也不好打攪;現如今兩人之間幾乎已經明朗化,戴素兒去而復返,那便意味着自己又多了位夫人,只是戴素兒不是一般女子,要想順順當當的娶進門,恐怕還要培養一段時間的感情方可。
宋楠擡腳欲走,瞥見婉兒正偷偷的看着自己,燈光下,這妮子越發顯得嬌俏可愛,看着她那兩瓣圓潤的嘴脣,宋楠忽然想起昨晚上自己曾親了這兩瓣小嘴,頓時心中一動。
見宋楠看着自己,婉兒明顯的有些發慌,趕緊低下頭去;宋楠伸手往她額頭上貼了貼,婉兒身子一抖,卻不敢避讓。宋楠最見不得這種任人爲所欲爲的場景,心中的獸性開始膨脹,伸手過去挑起婉兒的下巴來。
婉兒眼簾低垂,不知所措。
“看着我。”宋楠低聲道。
婉兒飛快的看了宋楠一眼,帶着哭腔道:“公子……”
宋楠低聲道:“那夜多有冒犯,婉兒生氣了麼?”
婉兒臉上火燙道:“沒……小婢怎會生公子的氣,是小婢愚魯……”
宋楠湊上前端詳着面前這張俏臉道:“爺還想親親你,你答應麼?”
婉兒快要哭出來,抖着嗓子道:“小姐……小姐在房裡睡着呢。”
宋楠低笑道:“那怕什麼?你不願意麼?”
婉兒不語,身爲戴素兒的婢女,能被宋楠看上,也算是一條出路,小姐看這樣子必是宋家的人了,自己自小跟着伺候小姐,難不成將來還出去嫁人?最好的結果莫過於做宋楠的填房丫頭了;這個身份雖然不高,但宋公子一表人才位高權重,對家裡人都好,也未必不是個好歸宿。
只是這一切來得似乎太快了些。
胡思亂想間,只覺得宋楠的嘴巴在迫近,婉兒手足無措,當宋楠吻上她的嘴脣的時候,婉兒幾乎要暈厥過去,她完全不懂如何接吻,只感覺宋楠用力一吸,自己不由自主的便將舌頭送進了宋楠的嘴巴里,倒好像是自己吐出去的一般。
婉兒羞愧欲死,偏偏少爺的嘴似乎有魔力一般,身子漸漸熱了起來,婉兒猛地將宋楠一推,宋楠忙問道:“怎麼了?”
“少爺……對不住,小婢好像又發燒了,小婢……得去熬藥喝,少爺……少爺自便。”婉兒結結巴巴飛也般的逃回屋裡。
宋楠摸着嘴脣,回味着少女口中的香味,心道:哪裡是發燒,那是情動而已。
廊上鸚哥兒突然叫了聲:“爺還想親親你。”
宋楠嚇了一跳,這鸚哥兒看來要打死了,學話太快,宋楠扭身往外走。
“畜生!”鸚哥兒又道。宋楠落荒而逃。
……
右安門內側北京城外城西南角的白紙坊,這裡是不折不扣的貧民區,處於外城偏處倒也罷了,其名稱上也暴露了這塊坊區的由來,這裡本是蒙元之時,元大都大小紙業作坊聚集之地。
但凡紙坊所在之處,有一處特徵是不可避免的,那便是星羅密佈的黑水溝和彌散不去的令人作嘔的惡臭味;也正因如此,白紙坊中並無多少官員富戶的宅邸,但凡有點權錢之人斷不願住在白紙坊中。
充斥着污水茅舍的白紙坊被貧苦百姓和流浪漢所佔據,除了一條貫穿南北的主街和沿着主街延伸的十幾條衚衕之外,其餘的地方遍佈荒草墳頭,成了繁華北京城中一塊牛皮癬。
宋楠騎着馬帶着王勇李大牛等人行在臭氣熏天的主街上,在惡臭中看着兩旁破舊的屋舍和店鋪,百姓們神情麻木,似乎對這一對衣着鮮亮的錦衣衛毫無興趣;幾名孩童渾身髒兮兮的在街上追逐打鬧,鼻涕拖的老長,唯有他們纔給這死氣沉沉的街坊帶來一絲活的聲響。
“宋大人,您確定那楊一清住在白紙坊?”王勇問道。
宋楠忍着惡臭點頭道:“老公爺說便在白紙坊北的棗林,應該沒錯。”
宋楠自己也有些懷疑了,楊一清大小也是幹過巡撫的,怎麼着也不至於淪落到住在臭氣熏天的白紙坊中,在其它坊區尋個宅子有那麼難麼?
王勇無語,只得蔫蔫的跟在宋楠身側往北走,行了小半個時辰,路邊上的店鋪和茅舍越來越少,逐漸被蔥鬱的樹木所替代,腳下的街道也逐漸變成了雜草叢生的荒草地,從兩張寬變成了兩三尺寬的阡陌小道。
“大人,瞧這兩旁,全是墳頭,難怪街道消失,原是到了墳地了。”王勇指着林間密密麻麻的饅頭般的墳頭道。
宋楠身上有些發冷,盯着那連片的墳地不語,白紙坊之所以蕭條,也不全是造紙坊聚集引發的惡臭和污水的污染,這裡本就是全城死人集中埋葬之地;在外城未築之時,這裡還算是荒郊野外,內城死了人總是集中到此處埋葬,形成這些成千上萬的墳頭,被圈入外城之後,此處陰氣太重,雖然已經十幾年禁止埋葬死人,但想變得繁榮起來,卻是難上加難了。
衆人小心翼翼的從林間墳地中的荒草小道穿行而過,大片的墳地似乎無窮無盡,亂草雜樹橫生,若非有小徑可循,幾乎要迷失在這裡。
“看,大湖。”隔着一排蔥鬱陰森的樹木縫隙,眼尖的大牛發現了前方林木後的波光。
一行人穿過林木,眼前豁然開朗起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讓衆人鬱郁的心情爲之一暢。
“那邊的湖邊好像有宅院。”王勇指着右首臨湖的對岸叫道。
宋楠手搭涼棚眯眼細看,果見一間小院坐落子啊湖邊,前後左右全是樹木掩映,周圍也有不少的墳頭。
衆人沿着湖堤下裸露的沙土地走到小院下方,宋楠沿着湖邊人工壘就的青條石石階行到小院門前,但見小院柴門緊閉,門前的地面修整的平平整整,一道木籬圍着小院,木籬上還繞着些青藤,開着些不知名的小花。
“有人在麼?”李大牛拍着籬笆門叫道。
院內的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名布衣釵裙的婦人滿臉疑惑的走了出來,見到門前一大幫盔甲鮮明的錦衣衛,顯然嚇了一跳,不過驚慌之色稍縱即逝,行到木籬相隔的院門前福了福道:“幾位官爺有何事麼?”
宋楠上前抱拳施禮道:“敢問大嫂,可知這左近有一戶叫姓楊的住家麼?”
那婦人一怔道:“奴家夫君便姓楊。”
宋楠大喜道:“是前陝西巡撫楊一清楊大人的家麼?”
那婦人道:“正是。”
宋楠笑道:“可算是找到了,楊大人倒是愛清靜,將宅子安在了這麼個地方,還真是不易尋到。”
那婦人疑惑道:“我家夫君久已未同官府來往,幾位是……?”
王勇道:“這位是我大明錦衣衛衙門都指揮使宋大人,特地來拜訪楊大人的。”
婦人一驚道:“錦衣衛指揮使?”
宋楠微笑道:“大嫂不必驚慌,我只是來拜訪楊大人,並非對楊大人不利,純是私人拜訪,還請大嫂通報一聲楊大人,我等便在此處等候。”
那婦人舒了口氣道:“原來如此,那倒也不必通稟了,如何敢慢待指揮使大人,請屋裡坐,夫君在屋後棗林喝茶,奴家這便去叫他。”
婦人打開院門,宋楠等人進入院內,婦人端來幾隻木凳子讓衆人坐下,邊張羅茶水邊朝屋內叫道:“蔻兒,去棗林叫你爹爹來,便說有客人到了。”
門簾動了一下,一雙大眼睛在簾後隱沒,腳步悉索的往後院走,定是有人去叫楊一清了,宋楠想了想起身道:“大嫂,不必請楊大人回來了,我親自去拜訪便是。”
那婦人搓着手道:“怎好勞動大人。”
宋楠道一聲無妨,指着屋邊菜畦間的小道道:“沿着這路往後便是棗林麼?”
那婦人叫道:“蔻兒,莫急着去,替這位大人引路去尋你爹爹。”說罷向宋楠施禮道:“大人跟着小女前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