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很晚了,但外邊浮臺上的歌舞依舊在繼續,五小金花嬌嫩嫩的嗓音嗲嗲傳來,引得岸上橋頭的百姓們久久不散。
朱宸濠和宋楠等人入席喝酒,三杯兩盞下肚,朱宸濠開口問道:“宋侯爺,你怎麼來到南京了?是來公幹麼?”
宋楠笑道:“王爺何必明知故問,我是出來散心透氣的,京城中的事情王爺不會不知道吧。”
朱宸濠哈哈一笑道:“我知道的不必尋常百姓多,我只聽說宋侯爺以身體不適精力不濟爲名辭了外二軍和神樞營提督的職位,但我瞧着宋侯爺精神奕奕活蹦亂跳,沒什麼精力不濟的樣子啊?況且在秦淮十里煙花之地出現,該是精力旺盛之極纔是。”
宋楠微笑道:“王爺莫要取笑我,皇上那是給我面子,實際上我是犯了事的,所以卸了我的兩處軍職給予懲戒。至於犯了什麼事嘛,這我可不能說,皇上都給我保全顏面,我自己可不能不要面子。”
朱宸濠下意識的和谷大用對視一眼,兩人臉上泛起神秘微笑:“原來如此,皇上這也, 太過於嚴苛了,宋侯爺這些年爲了我大明朝立下汗馬功勞,不管犯了什麼事也不能懲罰如此之重啊,哎,本王沒在京城,本王若在,定會勸說皇上一番。”
宋楠擺手道:“休提了,無官一身輕,我現在正覺得自在呢;趁着春光正好,出來走一走瞧一瞧,倒也是件樂事。秦淮河我是第一次來,沒想到這裡這般的熱鬧,這麼多年來我也是成天營苟忙碌,倒忘了享受生活了。”
朱宸濠挑指讚道:“宋侯爺豁達的很,說的很是。本王深有所感。本王出現在南京你也定然覺得奇怪是麼?那是因爲本王很喜歡南京,更喜歡這十里秦淮河,人在這裡頓時煩憂皆忘,天地澄清,舒服自在的很。”
宋楠微笑點頭,朱宸濠側過身子來在宋楠耳邊輕聲道:“全大明的煙花之地本王都去玩過,只秦淮風月最爲銷魂。你也看到了,這裡的勾欄女子別有韻味,不僅是面相手段,更可稱得上蘭質蕙心。侯爺你若是喜歡的話,本王隨便勾勾手指,今晚出場的秋月樓,水月樓等名樓的頭牌,均可陪你共度春宵,讓你煩憂皆忘。”
宋楠裝作很嚮往的樣子道:“果真如此,那可是人間樂事了,只是要王爺破費,那可不成,我不習慣這種事還要別人花錢的。”
朱宸濠嘿嘿笑道:“你傻呀,不瞞你說,秦淮十大名樓本王買下了靠前的前五座,這些都是本王的私產,花的什麼錢?本王便是宰了她們吃肉,那也輪不到別人說話。”
宋楠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原來王爺買下了這些名樓,王爺可真是有心。”
朱宸濠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無非是要說我堂堂王爺買下這些青樓勾欄有損皇家聲名罷了,我可不在乎。我大明朝藩王現在不領兵,不管事,不當官,難道要我們天天坐在家裡望着青天等死?我朱宸濠可不是墨守成規之人,我這一輩子要活的瀟灑自在,我想怎麼幹就怎麼幹,別人要說閒話隨便他說,我纔不在乎。”
宋楠無語,笑道:“王爺活的瀟灑自在,在下真是羨慕的緊,這些事要是我去做,怕是早被唾沫星子淹沒了。”
朱宸濠笑道:“你也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們是沒辦法,你卻是朝廷重臣,皇上身邊的紅人,你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
宋楠嘆道:“哪什麼紅人,我都這樣了,還紅什麼?”
朱宸濠搖頭道:“你莫以爲大家是瞎子,皇上若真的要嚴懲你,爲何保留你錦衣衛指揮使的職位?這個位置纔是皇上心腹的象徵,莫以爲我不懂。好了好了,今日不談這些,咱們喝酒看歌舞,一會兒我叫那顧憐憐和鄭秀兒兩人來賠你;你放心,在這裡的事情誰敢傳到京城去叫尊夫人聽見,我便宰了他們喂秦淮河的魚。”
宋楠食指大動,一想到顧憐憐和鄭秀兒那一身才氣卻又骨子裡透出騷.媚的樣子,是個男人都想大快朵頤一番,但宋楠知道這也只是想想而已。眼下雖然表面平靜,實際上卻是危機重重;自己的行蹤被識破之後,谷大用定會明白自己的來意,若自己一個不慎,怕是事情要糟糕。
“多謝王爺厚愛,我可沒這興趣。”宋楠心中嘆息着拒絕。
“嫌她們髒?哈哈,沒想到宋侯爺還有潔癖,也是,她們確非完璧,不過只是青樓女子罷了。若是如此的話,那邊臺上五小金花都是花骨朵,絕對沒人染指過;這樣,你挑一個,本王送給你爲妾如何?”
宋楠心中咯噔一下,之前的懷疑此刻有了一絲絲的答案,贈予自己一名雛妓爲妾,這不正是自己最擔心的一種間諜手段麼?要了這雛妓進宅,那可等於在宋府之中安了一雙眼睛,從此之後自己的一舉一動便全部在他人目光之下了。
“王爺盛情,宋楠心領了,不過宋楠實在不敢接受饋贈。”
“那是爲何?看不起本王麼?”朱宸濠的話語中很難得的出現了一絲威逼之意。
“王爺誤會了,王爺有所不知,我……哎,說出來您別笑話,我正對那雲霄閣的沈雲煙發起攻勢,這女子性情古怪,剛有些鬆動的跡象,這時候我若收個雛妓在身邊,沈雲煙那邊就徹底黃了。我也不知道這女子哪裡好,總之我既不想用強,也不想用錢砸,只想慢慢的享受這種追逐的過程。”
朱宸濠不可思議的看着宋楠,半晌哈哈大笑起來道:“沒想到,沒想到,哎,沒想到啊。”
衆人見朱宸濠和宋楠嘀嘀咕咕半天,早已冷了場,唐珏伸着脖子笑問道:“什麼沒想到啊,王爺這麼開心。”
朱宸濠哈哈笑道:“沒想到……宋侯爺不喜歡吃老雞,也不喜歡吃嫩雞,喜歡吃那半生不熟的烏骨雞,哈哈哈。”
唐珏詫異道:“這席上沒雞啊,雞肉那裡上的了王爺的席面。”
朱宸濠大笑擺手道:“沒有還不去燉一鍋來?沒聽本王說宋侯爺喜歡吃半生不熟的烏骨雞麼?去呀,去呀。”
一旁的僕役趕忙答應,下去準備,只是半生不熟該如何做出來,難壞了船上的大廚,真的不燒熟端上去,腥氣十足如何下嚥?那不是自己找死麼?
宋楠不動聲色,舉杯談笑風生,喝了數杯酒之後,外邊有人來稟報道:“啓稟王爺,方大家的收拾好了前來問好,問王爺可還有什麼吩咐?”
宋楠心中豁然,果然這方青山已經是朱宸濠的座上賓。朱宸濠道:“他也辛苦了,叫他進來入席喝酒,對了,那唐伯虎文徵明他們也請來入席,大夥兒一塊熱鬧熱鬧。”
半晌後方青山緩步走入,拱手朝衆人施禮,朱宸濠問道:“叫你請唐伯虎文徵明他們,他們人呢?”
方青山忙道:“稟王爺,他們都走了,說天晚了,不願再來叨擾王爺了。”
朱宸濠皺眉道:“這幫傢伙就是不願給面子,一個個窮酸的要死,還要死要面子,真要面子,又何必接受邀請來當評委?真是莫名其妙。”
方青山忙道:“王爺息怒,他們不來也好,只要事兒辦了便成,來了反而尷尬。”
朱宸濠點頭道:“說的也是,青山啊,來喝幾杯酒,這場面你很用心,也是辛苦。對了,這一位是京城來的宋侯爺,給你引見引見,不知爲何,本王覺得你和宋侯爺身上都有些相似的東西,卻一時想不出是什麼?”
宋楠擡眼望去,和方青山眼光一對,兩人的目光中都帶着探尋的意味,兩人也都似乎有所察覺,相互狐疑的對視了數息。
“我來回答王爺的疑問,我和這位方大家身上的相似之處嘛……”宋楠微笑道。
“便是……我和他都是男人,而且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宋楠緩緩道。
“哈哈哈,這不廢話麼?”朱宸濠笑罵道。
谷大用氣的狠狠灌下一杯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