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韃子兵氣急敗壞的正往山上趕來,他們發現了宋楠等人的身份,因爲被殺的幾十名韃子的屍體被一名夜尿的韃子無意間發覺,又在帳幕之中發現不見了燒好的飯食和笸籮等物,一路追問下來,才知道有一夥人已經混跡入軍營之中。說是給神鷹炮營送夜宵,其目的不言而喻,這才迅速追上山來。
山上之事卻已是箭在弦上,宋楠從腰間抽出雙火銃,低喝道:“不管了,衝上去,今日無論如何要毀了這大炮。”
身邊葉芳姑拔出短劍,知道已經陷入了絕地之中,多言已是無益,決意拼死保護宋楠安全,十幾名親衛也是跟隨宋楠多年見識了諸多兇險之人,此時臨危不亂,紛紛將火銃握在手中,等候宋楠下令。
“從下方逼近,見人就殺,給王大人創造時機,吸引韃子的注意力。”宋楠簡短的發出號令,身子躍起一馬當先衝向開闊地,身邊倩影一閃,卻是葉芳姑已經三步兩步趕到了頭裡,護住宋楠的側前方。衆親衛也是一言不發緊緊跟隨,只瞬間便衝下了矮坡,穿過平地周圍低矮的灌木,來到篝火燈光之下。
專司發射的三百多韃子神鷹炮手本已聽到山下韃子兵馬高聲的呼叫,只是山風噪雜,一時沒聽清楚喊的是什麼話,但也警惕了起來。突然間見南邊的矮坡上衝下來一羣穿牧民服飾的人,均驚訝不已。
“幹什麼的?神鷹大炮駐地,不準亂闖,找死麼?”三名韃子炮手站在篝火旁高聲喝問。
回答他們的是宋楠手中宋夫人火銃的怒吼聲,這一槍將三名站在一起的韃子兵轟了個大開花,密密匝匝的鐵砂嵌入他們的身體裡,無數個血洞往外冒雪,一時間不得就死,那三人捂着頭臉在地上翻滾。
“不好,敵襲,是敵襲。”韃子們反應過來,發出高呼之聲,同時紛紛開始尋找盔甲武器準備禦敵。這些人都是專門負責伺候這神鷹大炮,一晚上忙碌準備搬運炮彈,都累的大汗淋漓。加之又在大軍後方,又是重點保護對象,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危機感,幹活的時候都脫了盔甲放了兵刃,此刻還有不少人打着赤膊。
一聽到敵襲的叫喊聲,這幫人頓時忙的四下裡尋找裝備武器亂成了一鍋粥。
宋楠和十幾名親衛如虎入羊羣,相互掩護之下手中火銃連發,片刻間便撂倒了幾十個。
一名韃子軍官跳上前方不遠處的神鷹大炮後座上朝周圍嘶聲大吼:“都不要亂,頂住,山下的兄弟馬上到,他們火器雖厲害,但只有這麼點人,大夥兒纏住他們,他們便走不脫。”
宋楠舉火銃朝他射了一槍,但卻因距離過遠根本傷不到他的毫毛,韃子兵們經過初時的慌亂之後迅速鎮定了下來,上百名佩戴好盔甲武器的士兵從四下裡包抄過來,他們看得出宋楠等人人數只有十幾個,四面包抄便會大大削弱他們手中火器的威力。他們用木盾護着頭臉,提着長槍朝衆人逼了過來。
宋楠知道,木盾雖然擋不住火銃的霰彈,但第一下還是能起點作用的,火銃霰彈一槍便能將這些簡易的木盾轟的粉碎,但就是這短短的一耽擱,韃子便有可能近身。
“拿弓箭,射他們,射死他們。”前面炮臺上的韃子頭目還在張牙舞爪,葉芳姑忍無可忍,腳尖一點飛躍出去,宋楠一把沒拉住,只見葉芳姑的身形如一隻飛燕朝前方猛撲過去;木盾陣型後的韃子兵見葉芳姑飛衝過來,紛紛將長槍挺出朝葉芳姑攢刺;葉芳姑身形扭轉,避過一隻刺來的長槍,伸手握住槍桿用力一拉,那我槍的韃子兵身子往前撲倒,葉芳姑擡足便踏上了他的頭,借力一躍,身子已經騰上了半空之中。
炮臺上的韃子頭目本還仗着距離遠,火銃射不到自己而大呼小叫,猛然間見一條人影從圍困的包圍圈裡騰空而出朝自己而來,慌亂中眼神和空中那人一對視,頓時心驚肉跳,那人目中帶着殺氣,顯然自己正是他的目標。
“攔住他,你們這幫草原上的小家雀,怕什麼,他就一個人。”那頭目定定神舉着刀朝下邊十幾名韃子兵吼道。
十幾名韃子發一聲喊迎了上去,葉芳姑手中短劍發出匹練般的光暈,腳步迅捷輕靈,手中劍光閃爍,只片刻間,身前便躺下了五名韃子兵。其餘的韃子兵們如見鬼魅,這人手中的劍可比火銃毫不遜色,被火銃打中還有活命的機會,但這地上躺着的五名兄弟,那可是個個在喉嚨要害處中劍,一劍斃命,再無生還的機會。
“上啊,你們倒是上啊。”炮臺上的韃子頭目感覺不妙,一邊聲嘶力竭的逼迫他人圍上堵截葉芳姑,一面縱身躍下炮臺萬後方趕來的數百韃子的人羣裡扎。
葉芳姑發出一聲嬌叱,伸腳勾起地上的一隻長槍握在手中,朝那韃子頭目往後奔逃的背影發力擲出,那長槍帶着呼呼風聲破空飛過,下一刻,那韃子頭目的後心便被長槍命中。可惜的是韃子的槍頭太鈍,韃子頭目的盔甲也很齊整,槍頭並未刺入其身體,倒是將那廝擊打的幾個踉蹌撲倒在地,擡起頭來時嘴角漫出鮮血來,顯然這一擊之力甚是沉重,雖未穿透盔甲,卻震動了內腑。
葉芳姑揮舞着短劍格擋開身邊招呼而來的刀槍,飛快來到那頭目的身邊,那韃子頭目兀自朝前奮力爬行,被葉芳姑一劍刺入後頸,只來回一旋動,一隻血淋淋的頭顱便滾落一旁。
衆韃子發一聲喊,如見魔鬼般的退後數步,戰場上殺人本不足爲奇,但若有人在你面前盯着一個人追殺,你有數百兄弟在身旁幫忙,卻偏偏阻止不了掉腦袋的事實,這件事便不是殺人那麼簡單了。葉芳姑雙目逡巡之際,衆韃子無人敢和她對視,生恐被這人盯上,成爲她的下一個目標。
這一幕落入後方宋楠的眼中,宋楠也是瞠目讚歎,自打和葉芳姑結識以來,葉芳姑每日練功不輟,三九寒天三伏酷暑,就算是和自己成親的次日清晨,懷着雙胞胎兒女挺着大肚子的那些時日,她也從未間斷過練功。
宋府上下的人,甚至包括宋楠都時常開玩笑的取笑葉芳姑是個辛苦命,明明可以養尊處優,像戴素兒她們一般的看看書學學畫,在花園裡打打鞦韆撲撲蝴蝶什麼的,偏偏就喜歡舞拳弄腳。葉芳姑談及爲何如此的原因的時候,總是淡淡一笑道:“練武強身呀,再說這是我家傳的武技,我不練便失傳了。”
但其實私底下宋楠想過這個問題,他將葉芳姑的行爲歸結爲安全感的不足,從葉芳姑的經歷來看,之前家中的悲劇成了抹不去的陰影,雖然如今在宋府之中安逸的很,但葉芳姑的內心裡卻永遠有着一種危機感,她練武也是想讓自己有一種自保的手段,給自己增加安全感。
但無論如何,現在看來,這一切的辛苦都沒有白費,葉芳姑的武技已經比幾年前厲害了不知多少。反觀自己,開始的時候倒是下過苦功,也隨着葉芳姑練了大半年的拳腳,但之後便將心思放在了別處,很少去練習了。在戰場上,若無火銃相助,自己在葉芳姑手下恐怕也就是三兩個照面的事情。
“還好是我的女人。”宋楠心裡嘀咕着,手中的火銃卻是一刻不停,轟轟轟火銃四面開花,打的面前韃子兵手中的木盾木屑飛迸。
韃子兵們奮力前衝,近身到面前,彎刀長槍一起招呼過來,起碼有一半的錦衣衛火銃親衛來不及換上彈藥,逼不得已抽出繡春刀招架,一時間竟被韃子們糾纏在一起。
雖然從搏鬥技術上這些貼身親衛們都是好手,但韃子可是數百人,這裡只有十幾個,哪裡是對手?稍不留神,一名親衛大腿上中了一槍,腿上軟倒的同時,胸口要害也中了一刀,頓時倒地氣絕。
宋楠大聲吼叫,將換好彈藥的火銃朝擊殺親衛的幾名韃子兵的頭臉上近距離的放了一槍,轟隆一聲,這幾名韃子的頭臉被轟的稀爛,近距離的霰彈勁道非同小可,堅硬的頭骨也不能抵擋,鐵砂密密匝匝的嵌入他們的頭臉上,打的他們都不成人形。
即便如此,形勢依舊是急轉直下,又有兩名親衛倒在血泊之中,而且已經能聽到衝到半山腰的韃子援軍的吶喊聲,數千韃子正迅速趕來,若到他們趕到之時,所有人都要交代在這裡。
宋楠焦急的朝北面眺望,哪裡的幾座大帳篷裡毫無動靜,王勇帶着的三十多名親衛連個影子也見不到,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葉芳姑回頭殺回來,憑藉近身搏鬥的勇武堪堪逼退右方囂張逼近的韃子兵,衆人依靠着一座炮臺爲屏障穩住陣腳,葉芳姑和五六名親衛兇狠反擊,給宋楠和其他幾名親衛上好彈藥的機會。
轟轟轟十幾槍連發,眼前的韃子倒下了一片,這才稍稍緩解了緊迫的局面。韃子兵們一時不敢上前,索性齊齊後退到二十步外,宋楠稍一思索便明白韃子的意圖,那是要放箭了。這麼近的距離,只消有幾十只弓箭,便可將自己這十來個人全數射殺在這裡,問題是自己無力阻止他們這麼做。
難道自己當真要在此處折戟麼?宋楠的心頭閃電般的閃過這個念頭,雖然明知在此時不該想這些,但他還是不免要去想。
“放箭放箭,射死他們。”韃子兵們鼓譟喊叫,六七十副弓箭已經到位,正擺好架勢站在衆韃子兵的身後拉弓瞄準。
宋楠長嘆一聲,伸手和葉芳姑相握,葉芳姑的身子緩緩靠在宋楠的身上,身子微微的顫抖。
“轟,咔擦,咔擦,轟轟轟。”響徹天地的轟鳴聲毫無徵兆的響起,震得大地也在顫抖,熱浪席捲着塵土和硝煙滾滾而來,將在場的人震得東倒西歪。
“趴下。”宋楠只來得及喊叫一聲,便一把將葉芳姑摟住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