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年關將近家事多
汪媽媽說明了這女子的來歷,四蓮看了看那張五官精緻的小臉,她同汪媽媽一般心頭滿是憐惜,
“這樣好看的人兒,若是淪落了風塵實在可憐!”
便轉頭問坐在書桌前的牟彪,
“那這人如何安置,可是要安置在府裡?”
牟彪想了想倒是無可無不可道,
“瞧她這樣兒就是灌了藥,那些青樓裡的藥用的極是霸道,還需得請好大夫細細調理一番,即是救了人便救到底,待到人好了就送出去!”
依着牟彪的性子決是沒有這般細心的,只是看在汪媽媽是妻子身邊人的份上,又四蓮也極是可憐那女子的模樣,纔開口留了人,
“左右我們那後頭院子裡不是還養着一個麼,一個是養二個也是養,索性一起養了吧!”
那位王二虎不就是跟着他們從山上下來,如今還養在後院麼,那小子的嘴倒是真嚴實,傷也好了有五六成了,可不管如何旁敲側擊這小子就是半句不漏,不過牟彪倒也不急,總歸人在府裡呆着,也跑不出去,待騰出手來再收拾他!
汪媽媽聞聽主人家並沒有怪罪自己私自帶人回來,心下大喜,俯身下去將人給抱了起來,
“即是如此,那老奴便將她安置在後院吧!”
牟彪點頭,看着她退了下去,目光掃過那女子的臉,轉頭便瞧向四蓮,
“汪媽媽沒回來時,你擔心的睡不着,如今汪媽媽回來了,你可是能入睡了?”
見四蓮點頭,他便起身過去握了握她的手,只覺入手冰冷,不由皺眉,伸手把人橫抱了起來,
“走吧,我們睡覺去!”
小夫妻二人自去睡覺不提,卻不知牟斌那頭又去了二兒子的院子,此時劉氏和關氏還守在牟良的身邊,二人見牟斌過來陰沉着臉,那眉宇間透出來的慍怒,隔着三丈遠都能讓人心頭髮怵,劉氏與他夫妻多年倒還好些,可關氏卻是受不住了,蒼白着臉退到一旁去,遠遠行禮,
“公爹!”
牟斌看了她一眼,總歸還顧着她肚子裡有自己的孫子,勉強扯了扯嘴角道,
“你先下去歇着!”
關氏忙不迭的下去,牟斌這才上前幾步來到牀前,神色冷怒的俯視二兒子,又看了劉氏一眼,問道,
“可是吃過藥了?”
劉氏點頭,
“已經吃過藥了……”
牟斌道,
“不過都是皮外傷,即是吃過藥了,你們就不必守在這處了,回去歇着便是!”
劉氏眼圈兒一紅,拿帕子擦眼角,
“我……這不是想守着二郎,怕他有個閃失麼!”
牟斌哼了一聲低聲喝道,
“我那手下里多少漢子被人斷手斷腳的有,也沒見人這麼哄着寵着……當真是慈母多敗兒!”
若不是她慣着,老二能這樣?
劉氏咬脣,牟良卻是不肯依了,躺在牀上應道,
“爹,都是兒子的錯,您要發火衝着兒子來,你別怪母親!”
牟斌負手在屋子裡走了幾步,看着窗外院中的那幾株枝頭掛雪的桂樹,冷哼一聲道,
“怎得……你兄弟打了你,你心裡像是挺不服?”
牟良不滿道,
“兒子自然不服!”
“不服……你憑甚麼不服?”
牟斌轉過頭來終於正眼看了兒子一眼,牟良被他銳利的目光一掃,頓時氣勢一窒,下意識想低頭,可終歸忍不下這口氣,當哥哥的被兄弟打,這傳出去,以後他在府裡在外頭如何做人?
他還如何在京城裡混?
牟良咬牙瞪了回去,
“爹偏心,兒子就是不服!”
“偏心?”
牟斌倒是聽笑了,
“你倒說說我如何偏心了,你打不過你兄弟怪得着我麼,當初請拳腳師傅教授你們兄弟幾個,爲父可有藏私……你們都是跟着拳腳師傅打的基礎,你們學甚麼,你兄弟也學甚麼,如今你們都大了,你兄弟年紀可還小呢,就這樣你都打不過他,你還好臉說我偏心?”
牟斌這話可是不假,兩個大兒子都喜文不喜武,拳腳功夫練了就是強身健體,自然跟牟彪比不了!
牟良自己也知曉的,只心裡這口氣咽不下去,怒道,
“他是兄弟,我可是哥哥,他怎麼能說打就打,還有沒有尊卑長幼了?”
牟斌冷笑一聲看向一旁連連點頭的劉氏,
“你還好臉說,你一個當哥哥的沒給弟弟們做個榜樣,武藝不成倒也罷了,爲何連書也讀不進去,成日是隻知在外頭吃喝玩樂,我已經問過霍先生了,說是你連着好一陣子都沒有去他那處讀書了,連他佈置下的十篇八股文也只交了五篇,還寫的狗屁不通……”
轉而對劉氏怒道,
“這就是你管教的好兒子!”
聽到這個,劉氏的臉上都有些不好看了,轉頭瞧向兒子,牟良花花綠綠的臉上也瞧不出是臉紅臉白了,只是支吾道,
“先生……先生也沒說幾時交呀!”
牟斌聞言眼兒一眯,聲音一沉,
“你還要同我狡辯?”
牟良立時不敢吱聲了,又聽牟斌哼道,
“你當我不知曉你心裡想得甚麼?”
頓了頓他又道,
“你不過就是想仗着你老子是錦衣衛的大頭目,有老子保着你,你三年之後科舉必有榜上有名,因而犯不着跟旁人一般刻苦讀書,自討苦吃?”
牟良不言,牟斌卻是一聲冷笑道,
“今兒我就告訴你,牟老二……你這算盤打的好,可它卻未必能響……”
待到二兒子一臉不解的看向自己,
“爹,您……您這話何意,您是不打算管我了?”
不打算跟這上上下下打招呼了?
憑甚麼,你當我不知曉麼,大哥科舉時雖說未在試題上尋門路,可過後吏部那處,爹可是出了面的!
都是兒子,怎得輪到自己,爹就不管了!
他自己的本事自己知曉,要榜上有名不難,難的是科舉之後如何做官,有門路的科舉之後那吏部的任書便能跟着報喜的消息一起走,可若是沒門路的,怕是等上十年八年都未必有消息!
爹若是不管的話,自己會如何,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憑甚麼呀,這不公平!
牟斌看着兒子臉上的不解轉爲了憤怒不甘,才緩緩道,
“牟老二,如果我告訴你短則二三年,長則五六年,這朝局便會翻天,你老子是生是死都不知曉,你還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混日子麼?”
……
那一晚牟氏夫妻與二兒子關在房中說了許久的話,屋子外頭有牟斌身邊的人守着,便是關氏都沒能靠近半步,卻是不知公婆在屋中同丈夫說了甚麼,只自此之後牟良轉了性子,再不在外頭花天酒地了,倒是收拾了心思專心讀書,一心功名了。
關氏不知緣由,心中卻是暗喜,
“總歸還是公爹厲害,將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清靜院那頭四蓮自然是不知曉的,這廂與牟彪小夫妻在牀上摟做一團,聽得外頭北風呼嘯,室內卻是溫暖如春,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宿之後,第二日一早被丫頭們叫醒,穿上衣裳又披了厚厚的大氅出了門,撩開那厚棉簾一探頭時,外頭一股子寒風盡往人面上撲來,四蓮不由一個激靈,看着外頭陰沉不明的天色,有些畏縮不敢前,前頭出了門的牟彪正回身等她,見她這樣兒不同笑了笑,過來拉了她的手,
“若是實在怕冷,不如就向娘告個假了?”
四蓮搖頭,
“若是平日倒也罷了,你這纔打了二哥,我們要是不去……”
昨兒入睡前,她還有些擔心呢,也不知今日劉氏見了她是甚麼臉色,牟彪一面笑着拉了她到身前,扯了自己的大氅把她掩了,一面領着她往前走,
“放心吧,無事的!”
他說無事,倒是真無事,二人過去,劉氏見着他們神色如常,只是看了牟彪半晌嘆氣道,
“老八,都是自家兄弟,你何必下那麼重的手!”
牟彪這回倒是沒有嘴硬,上前行禮規規矩矩道,
“母親,此事是兒子做差了,待會兒兒子便去給二哥賠禮去!”
劉氏又嘆了口氣道,
“罷了,這事兒……如今看來,還是我太慣着他了,讓他受了這一頓也是爲他好!”
她話是這樣說,牟彪自然不能這樣聽,吃罷早飯便去了牟良那處,兩兄弟關上門來嘀咕了半晌,牟彪走後,關氏進去見牟良,牟良那臉上隔了一夜,腫得越發厲害了,雙眼眯成了一條縫兒,不過語氣裡倒是沒有對自家兄弟的怒氣了,對關氏道,
“我兄弟也是爲我好,罷了……這事兒我們不再提了,以後與你好好過日子就是!”
關氏聽了眼淚都掉下來了,忙取了帕子來擦眼淚,
“你說你,若是早這樣,又何至捱了這一頓?”
牟良一聲苦笑,心中暗道,
“那是我不知曉如今的局勢竟然成了這樣,若是早知曉這滿眼的榮華富貴說不得轉瞬就要傾覆,我只怕仍是在外頭浪蕩着呢!”
他總歸是京城子弟,見慣了那樓高起,轉眼又樓塌了,知曉那從雲端重重跌落被人踏入塵埃是何等的痛苦,他是真怕的!
若是當真如爹所言,他至多也就是這三年,三年之後是何等光景還未可知,他務必得儘快成長起來,爲自己也爲妻兒撐起一片天地,再不能今日不知明日事,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只可惜世事無常,有些事兒它說來就來,即便是你有所準備,可那滔天大浪打來之時,又有多少人扛得住呢?
當天牟彪去了衙門,四蓮跟在劉氏身後監督着,府上衆下人們張燈結綵,把府裡的一應佈置全數換成了喜慶的紅色,而順義那邊賈金城的年禮也到了,下頭人來稟報,劉氏便讓四蓮外頭接了。
順義來的馬車一共兩輛,賈家的年禮倒是預備的中規中矩,乾貨、海貨、鮮果、肉類之類的倒是齊全,不管品相如何,總歸全了四蓮的臉面,四蓮讓人送去了庫房裡。
又有送貨的人奉上了書信,四蓮打開一看是親爹賈金城的親筆,他在信上簡單說了說自己在順義的差事,賈金城在京城衙門裡混得時日不短了,又有個錦衣衛指揮使的親家,再是他本來也有些本事,於刑名破案之上也有些見解,因而極得上官賞識,他說自己在順義混得風生水起的,言語之間頗爲得意。
四蓮看了微微一笑,又見他下頭寫自己那小兄弟賈尤鑫,朱氏老蚌懷珠得了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是如珠如寶,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孩子生的虎頭虎腦十分可愛,只是性子活潑,已經初見“頑劣模樣”,賈金城在信中誅多抱怨,不過在四蓮看來這乃是甜蜜的負擔,信中所言不可當真,又最後提起了自家那大兄弟賈尤傳,說是前頭寫信到順義要銀子,說是在軍營裡欠了人家的銀子,他在外頭爲官艱難,鞭長不及,還要讓四蓮這做姐姐多關心云云。
四蓮看了心頭一聲冷笑,
“我這都嫁人了,還是逃不了要顧着他那兒子!”
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見沒有半句詢問女兒們在京中生活如何的話語,心裡有氣便扔到了一旁沒再管它!
到了夜裡牟彪回來見着書桌上扔下的家信,拿起來從頭到尾看過之後,便道,
“老七的事兒不過小事,我明兒讓人去問問就是了!”
四蓮此時正披着衣裳坐在窗前看書,聞言哼道,
“他能少甚麼銀子,爹自從去了順義,便沒有再管他的銀子了,他在軍營裡做活有吃有穿何處花銀子去,每月的月銀都是他自己收着的,若是存起來也是不少了,我瞧着多半是賭了錢,輸了!”
她這話自然是不假,牟彪心知肚明,這其中還自己推波助瀾之功,當下嘿嘿笑着過來挨着她坐下,
“總歸是你親兄弟,這眼看着要過年了,他如今也沒個人管,我們派個人去問問也是應當……”
頓了頓又問四蓮,
“要不然年節裡讓他回家?”
他說的家自然不是順義賈金城與新妻子、小兒子的家,而是五蓮和六蓮那面鋪子,總歸這兩個妹妹未出嫁,還是賈家人,賈尤傳回來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