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彪說着冷哼一聲道,
“這事兒我也不說旁人了,只說三哥,連身邊人的嘴都管不住,讓她們四處傳閒話,這是男人麼?”
自己做的事兒自己擔,這種事兒又不是隻有女人自己能成事兒的,還不是三哥管不住下頭的傢伙事兒,如今閒話傳起來了,倒讓自己的女人背個罵名,真是好擔當!
頓了頓又對四蓮道,
“我身邊的人要是得罪了你,你告訴我來處置,你別出手,做得輕了嚇唬不住下面人,做得重了傳出去說你太狠,對你都不好!”
他這話是指楊氏出手教訓丈夫身邊奶媽媽的事,三哥固然不對,可那楊氏也過份了些,那畢竟是自小奶大三哥的媽媽,她要處置也要報給三哥來,自己動了手,把人打殘了,以後三哥身邊的人如何服她?
沒腦子!
四蓮聞言點頭,
“我知曉了!”
實則牟彪在她入門時,已經將院子裡伺候自己的舊人都清得差不多了,又安排了汪媽媽鎮着,四蓮便沒有受那舊奴欺新主的委屈,所以她還真沒這樣的煩惱!
小夫妻正說話,外頭有人道,
“八爺、少夫人竈上的雞湯燉好了……”
四蓮應道,
“端進來吧!”
簾子一掀卻是柳杏進來了,她託着雞湯進來,放了一碗在牟彪面前,又放了一碗在四蓮面前,那一雙原本十指纖纖的手,在二人面前一晃,是又紅又腫十分的扎眼,端湯時還抖了兩抖,差點兒把湯灑了,牟彪低頭看了一眼,自顧自喝湯卻是沒有說話,倒是四蓮問,
“前頭給你的藥膏擦了沒有?”
柳杏福了一福道,
“多謝夫人賜藥,奴婢的手已經好多了!”
四蓮點頭,轉頭對牟彪道,
“我這方子在孃家時就用着的,這麼多年冬日裡那般用水,都沒被生過凍瘡……”
牟彪聽了拉過她的手看,
“你在孃家受了那麼多苦,如今嫁給我了,便當好好養着,我瞧瞧……嗯……這麼久了,總算是比以前細膩了不少……”
柳杏收了托盤退下去,聽見牟彪又道,
“你就是心好,丫頭們的手就是做事的,這是事兒做少的緣故,又不是家裡的大小姐還要供着她們不成……”
柳杏退了出去,轉身見黃鶯一臉嫉恨的立在廊下,恨聲道,
“那雞湯可是我熬的,我一轉身就讓你端來了!”
柳杏嘆了一口氣,
“你放心,以後我不會搶你的了!”
她是看明白了,八爺的一顆心全在少夫人身上,自己便是生的再好看,八爺瞧自己的樣兒,便跟瞧牆角的花瓶似的,這樣的男人便是爬上了他的牀,自己也不過是個玩物,高興了玩玩,不高興就發賣了。
這樣生不出半點情意的男人,睡在他枕邊都是夜不安寢!
看來,她不能再在這處使勁兒了!
柳杏淡淡看了一眼一臉不信的黃鶯,轉身去了一竈間,
你要爭便爭吧,看你撞了南牆知不知曉回頭!
眼看着年節過去了,天氣又一天天的轉暖了,京城裡的貴婦又開始出門走動應酬了,劉氏出門的次數也多了起來,她這家裡還有好幾個未婚嫁的兒女呢,今年裡必要想法子把婚事給定下來的。
關氏如今的胎坐穩了,能出外走動了,劉氏出門應酬,十次裡要帶上她六次,有時又叫了四蓮,四蓮倒是無可無不可,劉氏相召,她便去,若是不召,她便在家裡看書練字,倒也自在,只那新入門的楊氏,劉氏卻是一回都沒有叫上過。
楊氏入了牟府之後,認親時那是挺財大氣粗了一回,之後又叫人打了三公子身邊的奶媽媽,在這牟府衆人面前很是掙了一回名聲,只這名聲是好是壞,便見仁見智了。
四蓮也不知下頭人的傳言是真是假,只這位新三嫂入住了隔壁院子之後,卻是一直不曾出來走動,翠喜倒是知曉這事兒,
“……是打了三爺的奶媽媽之後,三爺同三少夫人惱了好幾日,把三少夫人氣病了,如今在院子裡養病呢!”
因着四蓮三令五申不許她們私下亂傳言,因而翠喜也不敢把下頭人猜測是三少夫人被氣動了胎氣的事兒講出來,左右這天氣一天天熱了,屆時三少夫人總要出來見人的,那肚子是大是小一眼便能瞧出來!
四蓮想了想道,
“即是三嫂病了,我總得過去瞧瞧的!”
就在隔壁,旁人不去倒也罷了,自己不去實在有些說不過的!
於是讓汪媽媽開了庫,挑了幾樣品相好的補品用盒子裝好,去了隔壁,楊氏聞聽是四蓮來了,便派了身邊的婆子前來相迎,那婆子見過禮後對四蓮歉然道,
“八少夫人,實在不是我們家少夫人怠慢,只是這幾日受了寒,頭昏身軟已經臥了牀了!”
四蓮聞言吃了一驚道,
“即是如此,怎得不請了大夫來瞧瞧?”
那婆子應道,
“我們家少夫人身邊有精通藥理之人,不過小小的風寒,只需得臥牀吃藥便成了……”
說到這處頓了頓道,
“……畢竟我們家少夫人也是新入門不久,這剛入門就病倒,說出去不好的……”
四蓮笑了笑道,
“三嫂太過小心了,家中公婆待我們這些兒媳婦都極是寬厚的,有病便當請大夫,可不能自己忍着!”
一面說着話一面跟着那婆子進了內室,前頭四蓮去關氏的院子已經覺着富麗堂皇了,到了楊氏這院子一看,才知曉原來這世上真有人拿金銀珠寶做屋子,恨不得那頭上頂的,腳下踩的,屁股下面坐的都是金子,四蓮一進門就被那裡頭的東西晃得眼暈,左右打量了一番笑道,
“三嫂這處當真是富貴!”
那婆子眼底閃過一絲鄙夷和得意,她們未進府時便打聽過這府裡的底細,這位八少夫人出身極低,只是個仵作之女,沒入牟家時還在外頭擺攤兒賣面,拋頭露面,家底子那可以說是沒有,想來這些她的眼界兒必是小的可憐,見着這些東西才大驚小怪的!
婆子笑道,
“這也算不得甚麼,不過尋常擺設罷了!”
四蓮笑笑沒有多言,跟着她進去,婆子撩了簾子進去通報,
“少夫人,八少夫人過來瞧您啦!”
裡頭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
“請她進來說話吧!”
婆子轉身請了四蓮進去,四蓮一進去便聞到了那屋子裡的一股子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兒,雖說屋子裡薰了香,可她自小在斂房裡見多了屍體,對血腥味兒最是熟悉了,怎麼會聞不出來!
她身後的汪媽媽面上神色不變,那眼神兒也是一凝,四蓮進去見得楊氏正斜依在牀上,背靠着高枕,臉色蒼白,嘴脣也是泛着白,楊氏原本生的好顏色,此時一看竟是陡然花容慘淡,美貌都消減了三分,四蓮有些吃驚道,
“三嫂,不過是風寒,怎得……如此憔悴?”
楊氏淡笑了笑道,
“是我逞強,明明身子不適還要貪那院子裡的臘梅花香,出去摘了幾枝回來,這病就越發重了!”
四蓮應道,
“那便當請了大夫瞧瞧呀……”
楊氏擺手道,
“我自小就怕瞧大夫,所以孃家給我陪嫁了一位精通藥理的媽媽,無妨……再調理幾日便好了!”
四蓮點頭,讓人將自己帶來的補藥奉上,楊氏笑着讓人接了,
“讓八弟妹費心了!”
四蓮道,
“三嫂身子好了比甚麼都好,你要瞧臘梅,待身子好了,我們去小湯山上瞧去,那裡的一個山頭都是梅林,甚是好看!”
楊氏聞聽出門的事兒,立時來了興致,挪了挪身子問道,
“聽說這幾日婆母時常出門?”
四蓮點頭,
“家裡的哥哥姐姐們年紀都到了,婆母也是掛心着他們的終身大事……”
楊氏又問,
“那八弟妹可曾跟着去過?”
四蓮笑道,
“我年紀小,見識少,跟着婆母出去兩回都是見世面,不過我人笨嘴拙的,不會應酬,實在幫不了婆母甚麼……”
“哦……”
楊氏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面色疲憊的垂下了眼皮,一旁的婆子見了便過去,
“少夫人可是倦了?”
四蓮見狀便起身告辭道,
“即是三嫂身子不適,我就不叨擾了,待你身子好了,我們再一塊兒說話!”
“好,那我就失禮了!”
楊氏又讓那婆子送了四蓮出來,四蓮在內室門前就止了那婆子的步,
“都是一家人,這點子路犯不着送來送去的,你回去伺候你主子吧!”
說罷領着人迴轉自己那院子了,進到屋子裡來,汪媽媽卻是對四蓮道,
“少夫人把身上的衣裳換了吧!”
四蓮有些疑惑,見汪媽媽一臉堅持,便點頭去換了衣裳,回來才問道,
“媽媽爲何讓我換衣裳?”
因着就在隔壁,她也未換出門的衣裳,就是尋常的家常衣衫在外頭罩了一件厚襖,汪媽媽道,
“少夫人必是也瞧出來了,三少夫人……她哪裡是受了風寒,分明就是落了胎,在坐小月子呢……”
四蓮點頭,
“我也是瞧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