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揚州府裡置產業
嶽十七說罷重重磕了三個頭,四蓮上下打量他一番,見此人生的高矮只有常人的一半,五官卻是成年人模樣,倒也算得眉目清秀,看着並不如有些五遲之人,面目可怕,他的模樣異於常人,兩個孩子從未見過這樣的人,都好奇的湊過去打量他,四蓮問他,
“你姓甚名誰,是哪裡人,做何營生,爲何會在河灘處出現?”
那人應道,
“小人原是揚州鹽商嶽湛元的家奴,府里人都叫小的嶽十七,自小養在那府裡學了一些雜耍的技藝,專在府裡給人耍演的,前頭搭人塔時,因着一時疏忽摔死了人,主人大怒要打死小人,小人實在不想死,就趁夜逃出了嶽府,搭上了一條商船想去北邊,結果路上遇上了水匪,無奈之下跳了河……”
四蓮聞聽他果然是逃奴,不由眉頭一皺,
“你是逃奴?”
那嶽十七跪在地上,腦袋抵着地面,
“回夫人的話,小人不敢謊言相瞞……小人確是逃奴!”
即是逃奴若是讓人發現,便應當送官,若有窩藏,原主人發現後可以向官府告發,官府自會追究其窩藏之罪。
四蓮看向牟彪,卻是有些不忍心,
“嘯林……”
他這樣的逃奴若是被送回主人家去,多半也是個杖斃的下場,自己救了他,便不忍心再讓他回去送死。
牟彪知曉妻子心思,想了想道,
“你說你是揚州鹽商岳家的逃奴?”
嶽十七應道,
“回老爺的話,小人是岳家的逃奴……”
牟彪眯了眯眼,看着那嶽十七目光深沉,
“你即是逃奴,我們也不好留你,不過……我們也不會送你回岳家,或是現下給你些銀子,你自行下船去,又或是跟着我們的船到杭州,在那裡下船去,你自己挑一個吧!”
嶽十七想了想應道,
“小人願意去杭州……”
“怎得……你不北上了?”
“小人北上原是想離着揚州遠些讓他們尋不着小人,可北邊小人從未去過,也不知在那處能否謀生,倒不如南下杭州,小人再想法子謀生路……”
豢養這類侏儒取樂乃是南邊富豪們的嗜好,北邊的有錢人卻是不愛養人,反倒是愛養馬養猛獸之類的,似嶽十七這樣的人去北邊,只怕還真不好謀着餬口的營生。
年彪似是早料到他會去杭州,當下笑着點了點頭,
“好,那……你就在船上老實呆着吧!”
這嶽十七留在船上倒是給孩子們添了不少樂趣,此人在那富豪府上乃是學的雜技變戲法兒,孩子們自眼睜睜見他將一張素白的手帕子,變做了一尾搖頭擺尾的河魚之後,立時將他以爲神人,見着他便吵嚷着變戲法兒,看着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紅通通的果子,又或是折出一隻會飛的紙鶴來,便會歡喜上半天。
又之後,船上衆人見他能縱身上了桅杆,只以一隻單臂支撐着整個矮小的身子,直挺挺橫在桅杆之上,衆人立時個個拍手叫好,衝着他吹口哨鼓掌以示讚賞,在艙裡看公文的牟彪聽得外頭動靜,出來探頭一看,雙眼眯了眯,迴轉艙中嘿嘿一笑,四蓮也聽到了外頭的鼓譟之聲,
“他們在外頭做甚麼?”
牟彪一笑,
“那嶽十七在表演雜耍,看着……倒是有幾分真功夫……”
四蓮聞言也出去到外頭瞧了瞧,見嶽十七已經跟個猴子似的爬到了橫杆之上,兩隻腳掛在上頭,將自己變做了一隻蝙蝠一般,頭朝下,衝着下頭的人招手,衆人又是一陣鼓掌,四蓮迴轉船艙時對牟彪嘆道,
“能練成這樣,想來必是自小吃了不少苦的……”
牟彪眯眼,笑容有些古怪,
“這世上但凡成事者誰不是吃苦受罪的!”
便是他這樣的出身,自小不也是棍棒下頭出的功夫,牟彪雖說寵他,可練武時打起兒子來那是從不手軟的,不吃苦如何能出人投地?
四蓮點頭,
“正是如此!”
南行一路再無多話,孩子們一路玩得極是快活,四蓮也是見了不少世面,尤其船至揚州,牟彪領着母子三人下船遊玩,一家子很是領略了一番南地繁華,江南風貌,風景名勝,一家四口流連忘返,左右京城那頭消息傳來,皇帝要帶着後宮嬪妃出行,此時還在宮裡收拾東西呢,牟彪更是不急了,索性在揚州住了八日,期間夫妻二人還尋了一個牙人,在揚州城裡看了幾處宅子,打算買上一間做以後南下居處。
關於買宅子,夫妻二人卻是起了小小的爭執,如今的揚州城因着鹽運興盛,以前的老城已經容不下新近涌入的鉅商富戶們,於是便有東側至大運河一帶,有這些銀子多的用不完的大鹽商們紛紛在此建宅修路,到如今已是隱隱形成了氣候。
於是揚州城便有了舊城,新城之分,舊城之中多爲原本的鄉紳百姓所居,不過舊城狹小,街巷崎嶇不平,而新城道路平直方整,又有商業區域十分的繁華,出門便可見商鋪林立,行人如織。
只四蓮卻喜那舊城安靜清幽,街巷雖說崎嶇不平,卻是頗有那曲徑通幽的意境,而新城雖說方便,不過外頭着實吵鬧了些,她並不喜歡,牟彪卻是不贊同,
“你們女人家不就是喜歡逛街購物麼,這拿着銀子出門便能買件新衣裳回來,豈不是妙事?”
四蓮便笑,
“購物不過就是一時消遣,哪裡能成爲日常,新城雖說方便些,可左鄰右舍變換頻繁,着實不利居住,還是舊城好!”
那牙人卻是個會做生意的,瞧出來這二位不差那點子錢,便笑眯眯道,
“小的話多,插一句嘴兒,夫人老爺即是兩處都喜歡,不如新舊城都買上宅子,想靜時就在舊城住,想外頭走動走動時,便在新城裡呆上幾日……”
牟彪聞聽,瞧了他一眼,哈哈大笑道,
“你倒是會做生意!”
結果還當真選了兩間宅子,舊城那處小一些,卻是勝在精巧,新城的那處大一些,前後門都通着街,外頭甚麼都有賣,十分的方便,再處宅子都有備齊傢什,只需得提了包袱便可入住,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那牙人慣見南來北往的客,知曉這二位不在此處長住,便又推薦牙行的服務,
“爺與夫人若是手裡人手不夠,小的牙行裡有專爲人打理空宅的管事,甚麼灑掃擦拭,修剪枯葉,餵養魚池之類的都可託於管事的負責,待得二位想入住了,立時便可帶着箱籠進去,甚是方便……”
牟彪聽了便笑着問他,
“那僱這樣的管事,一月多少銀子?”
那牙人笑道,
“不貴!不貴!不過就是五兩銀子一月罷了!”
四蓮聽了暗暗嘖舌,心中暗想,
“在京城裡,我們一家子一月都用不了一兩銀子,到了這揚州不過幫人打掃一下宅子,便是五兩銀子一月,看來這繁華之地,物價也是不容小覷!”
牟彪卻是毫不在意這幾兩銀子,想了想道,
“你給爺尋兩名管事的,兩間宅子都給爺打理好了,爺瞧着好,還有打賞!”
那牙人聞言大喜,一迭聲的應道,
“您就放心吧,我們這志誠牙行那可是揚城裡最大的牙行了,做生意最講究誠信了,斷斷不敢胡來壞了生意的!”
牟彪點頭,想了想問道,
“你們這城裡鹽商可多?”
牙人笑道,
“爺是打外地來的,不知曉我們這揚州城,那大小鹽商可是真不少……”
這廂掰着手指頭數給牟彪聽,
“最大的便是那李家,又有張家和孫家也是不差,又有岳家和程家……”
牟彪聽見一個岳家,便挑了眉頭問道,
“那岳家甚麼來頭?”
牙人想了想笑道,
“岳家嘛,乃是我們揚州本地的富豪,早些年也不過就是農戶出身,家裡窮得叮噹響,不過兒子卻是生得多,實在沒法子了便在外頭跑了幾年私鹽……”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將那岳家的發跡史講得個頭頭是道,牟彪笑道,
“你倒是打聽的清楚!”
那牙人便笑,
“不瞞爺,小的就是吃這行飯的,這可不是小的吹噓,這揚州城裡大小街巷,各種人物,小的那是爛熟於胸,不說是爺這樣的外地客人,便是那本地衙門裡的人,有時也向我們打聽消息的!”
車行牙腳店,乃是下九流的營生,但凡能在城裡開牙行的,都是黑白兩道有些背景的,這一點牟彪最是清楚,這樣的人走街竄巷,各路消息最是靈通,且收銀子就抖落,那是半點兒不帶磕絆的!
於是便賞了那牙人一兩銀子,
“你講講那岳家如今是何情形啊?”
牙人嘿嘿一笑應道,
“那岳家興盛是因着兒子多,到了如今的岳家這一代,兒子多了也是煩惱事……”
卻繪聲繪色講起了岳家幾房兒子爭權的事兒,牟彪與四蓮聽得是津津有味兒,此進他們正看完了宅子,在街邊的酒樓裡吃酒說話,那牙人口齒伶俐,妙語連珠,聽得牟彪時不時的哈哈大笑,很是得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