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幾個人捆了自己,請求官府把自己送到寧波,去給那些受難者賠罪。以現在寧波的民心和環境,這些人去了那裡,跟送死其實沒什麼區別。不過這些人的表情很是釋然,彷彿死這件事,並非責罰而是解脫。
“我們聽了神仙娘娘才知自己過去錯的有多厲害,區區臭皮囊不算什麼,得贖前業,證大因果,才能飛昇九霄。我等心甘情願。”
等到人散去之後,冷飛霜笑着問道:“你說,他們裡有多少人會回到黑鯊島,繼續做海盜?”
“他們中大多數人沒有什麼手藝,有這個根底,就算是想到商船上當水手,也要有人要才行。除了當賊,或是當兵,他們沒有別的路走。我又只給了三十個招兵的名額,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他們只有回去繼續做賊一條路,而且這次黑鯊幫派出的是自己的精銳,即使不是頭目,也是他們匪窩裡比較精悍的那部分力量,即使是謝傲也捨不得放棄掉。所以他們想回去當賊,還是比較容易得到過去夥伴的接納,謝傲多半還會笑我傻吧?”
他看看桌上簡易的海圖,這本來是得自於薛蘭,現在卻在俘虜主動的交代下,比起過去內容豐富了許多,黑鯊島的位置,及周圍情況,也瞭解了許多。這些人放回去發揮的作用,謝傲卻是連想都想不到,等他想到的時候,根本就攔不住。
再說海盜也是江湖之一,標榜的是義氣,如果這些人回去謝傲不接納,那他手下的人馬也不會答應。他已經損失了四大金剛,這麼多強悍的盜賊,黑鯊幫也損失不起,是以無論如何,這些人他也得接納下來。
楊承祖用手輕輕敲打着桌子,盤算着什麼時候可以對謝傲開始攻擊,卻不料這時霍虯滿面笑容的進來“長官,許洋方面的特使到了,我們是不是見一見?”
自從在海上大破了黑鯊幫之後,海王許洋似乎對楊承祖也產生了興趣,他手下的密使開始了與楊承祖方面的秘密接觸。這些海盜於內地亦有關係,畢竟他們也有貨要銷,在岸上甚至還有親人,如果沒有門路可以走,那盜賊也當不久。
這名密使在杭州本地也算個小有名氣的商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實是爲許洋銷髒的頭領,在許洋部下也有一把交椅。這次俘虜的釋放,許洋在裡面也出了不少力,拿出了海上之王的派頭,一方面保人,另一方面也答應給足楊承祖好處。以老大的氣派,安撫兩家,於他而言,似乎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這次那位掌櫃,就是按着約定,送來了一筆財寶。見楊承祖痛快的收下了錢以及珍貴的龍涎香,那名掌櫃微笑着
“我們大當家的讓我給楊欽差帶個話,我們大當家最喜歡交朋友,像您這種一諾千金的好漢,我們許家幫交定了。有時間,一定請您到海上轉一轉,保證讓您滿意。現在人是還回去了,不過謝老大手下沒了船,日子也過不下去。四大金剛,不過是四條破爛,在海上如果打戰也沒什麼用,我們許氏的炮船隻要一頓排炮,立刻就會把它們打沉。我們大當家希望欽差不要太在意一些破爛,把東西還給謝龍頭,將來,送您四條真正的好船!”
“許大當家的好意,在下心領,不過那四條船,是本官的臉面。現在要指望那四條船爲新軍募捐,若是現在交給許龍頭,我這邊的事就垮了。所以還望尊駕給許龍頭帶個話,給我點時間,等我這邊銀子募捐的差不多,這船的事……好商量。”
那名掌櫃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不過馬上就恢復了正常“欽差說的是,您放心,這話我一定給許龍頭帶到。您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只管跟小人說,小人一定爲您辦妥。”
等那掌櫃退出去,躲在屏風後的冷飛霜哼了一聲“好狂妄的許洋,不過手下一個小頭目,也敢如此放肆?要不要我把他留下了?”
楊承祖笑着看了看冷飛霜“怎麼,心疼了?這個是個好開始啊,我家裡的女人都是這麼護着我,要是青青,幺娘她們在,早把這傢伙的牙打掉了。”
“跟你說正經的,要不要我出手?”
“要收拾他,就不用你動手了,我一隻手也能收拾了他。可是有意義麼?不過就是個傳聲筒,通過他,倒是可以看出許洋的爲人。自高自大,目中無人。不過是個賊頭,卻真拿自己當了海外天子了。這樣的人,屬於窮人乍富,不難對付。他要面子,我就給他面子,讓他覺得已經吃定了我。如果不是這樣,我又怎麼吃掉黑鯊幫?若是真讓他們兩家聯手,倒是個麻煩。”
冷飛霜來到海圖之前,也用心的看着上面的方位,兩個人的頭不經意的碰在一處,隨即分開。冷飛霜用手指着黑鯊島“這裡的海盜還有上千人,而且地勢險要,那些俘虜有一大半都做了我的教衆,跟我交心。他們說,島上錢糧充足,還有獨立水源,就算朝廷來攻,他們憑險固守,也能堅持半年。可是我們的時間,有半年麼?”
“半年?我吃多了撐的在黑鯊島附近泡半年?過年的時候,我還要留在杭州呢,再說斷橋殘雪多有名啊,我等到冬天落雪時,還要在這邊看雪景呢。沒功夫跟他蘑菇,就是這幾天,我們就把黑鯊島拔了。怎麼樣,敢不敢?”
冷飛霜伸出玉手“來,打賭吧,若是你拔不了黑鯊島,就別跟我這說瘋話。”
“好啊,如果拔了的話,就給我當姨娘。”不等冷飛霜回答,楊承祖的手猛然向前拍出,與冷飛霜的手重重擊在一起。
烏衣巷謝府之內,快到中秋時節,家人及謝家本家人的臉上,全都一臉憂色,沒有半點佳節氣氛。秋意漸濃,早晚時節,還是有些涼意。可是謝遵額頭上佈滿汗水,如同困獸似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不管花多少錢,或是用多少關係,一定要把消息送到黑鯊島上。還有,把昌兒接回來,必須讓他回家。”
謝家的老管家在旁勸解着,“老爺,我們出去了三批人,但全都沒了消息。而我們在錦衣衛裡的人,只送出了這個消息,就聯繫不上,恐怕也暴露了。”
謝遵手裡緊抓着那個倉促寫就的“錦衣欲謀謝”的紙條,最後只能無力的將它團成一個紙團,人無力的向後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