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3章 是我勾引他
紫禁城,慈寧宮,自從萬曆親政,李太后不問世事之後,這裡就‘門’庭冷落車馬稀,唯有青燈古佛梵音呢喃,香燭的青煙嫋嫋飄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所幸,還有‘女’兒永寧長公主朱堯媖在身邊‘侍’奉。
過去的十多年裡,李太后幾乎把全副心思放在了長子朱翊鈞和次子朱翊鏐。但現在,朱翊鈞成天賴在鄭楨的儲秀宮,只是每天到母親這邊早晚問安而已;朱翊鏐還沒有離京之國,倒是走得勤快,可幾乎每次都要向母親訴苦,說河南衛輝府正在建設的潞王府不夠莊嚴豪華,說之國的‘花’費實在浩大,中心思想就兩個字:要錢。
此時此刻的李太后,和所有溺愛孩子的母親沒有任何區別,她絲毫不埋怨萬曆“娶了媳‘婦’忘了娘”心下只怪着鄭楨那狐狸‘精’‘迷’走了兒子的魂,她也不曾責怪潞王掉進了錢眼裡,倒巴心巴腸的想辦法替他從國庫裡‘弄’到更多的錢。
無怨無悔。
不過悽清空寂之時,反倒是過去很少得到母親關懷的永寧長公主朱堯媖,常常到慈寧宮來存問,善良的永寧並不怨恨昔年母親的冷落,也不打算從母親這裡得到除了親情之外的任何東西,總算給李太后日漸冷落的生活,增添了一絲絲溫暖。
李太后也對永甯越來越好,爲早年對待‘女’兒的冷漠,她終於感到了慚愧,並且試圖做出某種彌補。
錢,永寧是用不着的,權,大明出不了太平公主,身爲‘女’子,能覓得有情郎寄託終生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偏偏在這上頭,李太后仍然幫不了‘女’兒,前次錯選了肺癆駙馬樑邦端,永寧還沒嫁出‘門’就落了個望‘門’寡,現在要嫁個如意郎君又談何容易?
這就是明朝‘女’人的悲哀,即使公主也不能例外,只要寫過婚書,哪怕已經退掉,哪怕死了的樑邦端連永寧的小指頭都沒碰到一下……
即使以太后之尊,李娘娘也無計可施,心中暗暗後悔不已,只能常常召她過來,母‘女’倆多嘮嘮嗑、解解悶。可心酸總是免不了的,自己青燈古佛就罷了,難道如‘花’似‘玉’的‘女’兒,正當青‘春’妙齡,就這麼做個帶髮修行的尼姑子?
當然,畢竟是公主嘛,急於攀龍附鳳的人還是不少,但以永寧柔弱高潔的‘性’情,嫁與那些人還不如讓她死了呢!
慈寧宮的佛堂裡,李太后枯坐蒲團,口中唸唸有詞,雙手一下一下的捻動念珠,想着永寧的終身大事就愁眉不展。
“怎麼殿下這時候還沒來?”隨‘侍’的宮‘女’朝‘門’外的同伴打着眼‘色’,因爲太后已經幾次三番的朝外面看了。
往常這個時候,永寧早就來到了母后身邊。
‘門’外的宮‘女’以常人很難發現的細小幅度搖了搖頭,宮‘門’外的小〖廣〗場和長長的甬道,都沒有永寧窈窕的身影。
李太后心中莫名的一陣煩‘亂’,畢竟是母‘女’,冥冥中存在某種感應吧,從昨天傍晚開始,她就有些心緒不寧,現在她迫切的希望見到‘女’兒。
唸佛聲停下,李太后吩咐宮‘女’:“去永寧那裡請她來。”
宮‘女’領命而出,腳步剛剛跨出慈寧宮的‘門’檻,外間隨‘侍’和灑掃的宮‘女’太監就開始‘交’頭接耳,然後便有幾位步履匆匆的離開,只稍稍走遠幾步,腳下加速變成了小跑。
紫禁城裡關注此事的各方,很快得到了李太后傳召永寧的消息。
“張鯨,閹奴老匹夫!”鄭楨斜倚在儲秀宮的軟榻上,託着香腮的手,中指輕叩太陽‘穴’,額角白淨的皮膚之下,青筋一跳一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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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楨不是傻瓜,漸漸發覺秦林心若淵海,已超脫她所能想象的範疇,甚至讓她隱隱畏懼,正好張鯨向她靠攏,自是求之不得:能夠坐擁左膀右臂,借張司禮衡秦督主,有什麼不好呢?
誰知張鯨包藏禍心,竟要置秦林於死地,偏偏形格勢禁之下,鄭楨還必須爲他背書,在萬曆面前力保張鯨,才能爲將來朱常洵奪嫡留下一份力量。
和秦林畢竟是有默契的,換了張鯨,只怕未必……
鄭楨碎碎唸的時候,張鯨正端坐司禮監,饒是他心機深沉,‘陰’惻惻的臉上也會偶爾‘露’出喜‘色’,時不時還假裝擡頭望遠,瞟一眼衙‘門’裡新安的那座西洋鍾,然後飛快的收回目光,重新擺出高深莫測的樣子。
提督東廠武昌伯秦林,這樣一位強大的對手即將倒下,無論如何都是值得大笑三聲的。
要不是不想自己在裡頭牽扯太深,免得節外生枝引出不必要的麻煩,另外還顧慮着鄭楨的仇恨,張司禮甚至在昨天半夜裡,就恨不得衝到慈寧宮,大聲告訴李太后:您的‘女’兒永寧徹夜未歸,和秦林那‘混’小子待在一塊,估計已經不是黃‘花’閨‘女’了!
單是想想,張鯨心頭就爽得要命!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在勝負即將揭曉的一刻,還老老實實的坐在司禮監,至少在這裡,還可以欣賞老對手張誠的鬱悶,以及最後時刻的絕望。
張鯨坐着司禮監正中間的公座,下首第一個就是排名僅次於他的張誠,此刻的小張伴伴勉力裝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可他額角已微微見汗,比平時更頻繁的端起茶杯,更是暴‘露’了內心的焦急。
張小陽和另一名年輕太監腳步匆匆的走進衙‘門’,前者竭力壓抑着慌‘亂’,後者乾脆喜形於‘色’了,分別走到張誠和張鯨身邊,附耳低語幾句。
張誠面‘色’大變,李太后到底還是派出了宮‘女’前往催請,一旦找不到永寧,事情便再無挽回!
“快,快想辦法拖延時間!”張誠立刻打發張小陽出去,能拖一刻是一刻。
可惜連他自己也差不多快要絕望了,紙終究包不住火,李太后已經生疑,再使什麼手段又能拖多久?何況在這節骨眼上如果做得太多,恐怕要給自己招來更大的禍患。
罷罷罷,聽天命盡人事吧!
慈寧宮‘門’前,氣氛顯得格外詭異,太監宮‘女’們似乎畏懼着什麼,又在期待着什麼……
終於,李太后派出去的老宮‘女’回來了,身邊還跟着兩名永寧那邊的宮‘女’,其中一名叫做惜畫的,是永寧身邊最受寵的。
老宮‘女’神‘色’焦急,整張臉都快要扭曲了,又氣憤,又惶恐,完全不知所措。
惜畫和小姐妹臉‘色’如同蠟紙,腮邊掛着珠淚,身子微微發抖,如果永寧徹夜不歸的醜聞傳開,她們這些人通通活不了!
太監宮‘女’們目送她們走進慈寧宮,人人臉上表情各異。
不曾奉李太后詔命,兩名永寧身邊的小宮‘女’留在了院子裡,老宮‘女’獨自進去覆命。
這老宮‘女’服‘侍’李太后好些年了,太后見她神‘色’就知道有異,眉頭一剔,聲音竟有些兒發顫:“永寧呢?她沒跟你一塊過來?”
老宮‘女’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汗珠子顆顆往下落,嚇得不敢開口回答。
“說話!永寧她到底怎麼了?!”李太后情急。
老宮‘女’嚇得魂飛魄散,忙道:“永寧長公主、長公主她……”
“母后,兒臣不過是偶染風寒,不‘欲’您擔憂掛懷罷了。”
宮中衆人齊齊朝‘門’口看去,但見永寧長公主朱堯媖俏生生的走過來,雪白的瓜子臉帶着紅暈,額角微見香汗,櫻桃小口微微張開,喘氣吁吁,顯然走路比較急。
當然急了!
秦林一路快馬加鞭將她送回紫禁城,然後立刻趕到慈寧宮,堪堪準時趕到,這纔沒有撞破相!
永寧這一路是小跑着過來的,本來兩條‘腿’就痠軟乏力,沒奈何只得咬牙苦忍,心頭不禁暗暗抱怨秦姐夫,昨夜幹嘛那麼用力?討厭!
當然,這抱怨也是帶着甜蜜的味道……
李太后一看到‘女’兒,漫天的愁雲就散了開去,站起來招招手:“我兒,過來給母后看看,臉‘色’有些發紅,莫不是風寒,是風熱?”
那是熱,昨晚先冷得不行,後半夜嘛,又變成汗流浹背……
永寧臉蛋越發紅了,遲疑着走過去,朝母親拜下請安,忽然嚶嚀一聲,身子歪了下去。
雙‘腿’痠軟乏力,有一處羞人的所在更是又酸又漲,永寧本來身子就弱,勉力小跑到這裡已是極限,跪拜時卻‘露’了餡。
誰讓秦林辣手摧‘花’來着?也不看看人家小姑娘身子多嬌嫩,‘花’骨朵似的!
李太后一把攙住永寧,臉‘色’就已變了,知‘女’莫若母,今天見面就覺得‘女’兒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似乎少了點什麼,又好像多了點什麼,再看她這個樣子,李太后過來人,差不多就明白了七八分。
揮揮手屏退隨‘侍’的宮‘女’,偌大的宮室裡只剩下母‘女’兩人,李太后厲聲道:“堯媖,擡起頭,看着母后的眼睛,告訴我,他是誰?”
永寧的臉紅得像朝霞,雙手絞着衣角,就是一聲不吭,絕不肯出賣秦林。
這個笨‘女’兒啊,哪個小子乾的壞事兒?李太后又氣又急,忽然心頭一動:“是不是秦林!”
啊?永寧吃驚的捂住了小嘴,擡起頭,看到母后臉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母后,罪過全在兒臣,是、是兒臣……勾、勾引他的!”永寧雙膝跪下,誰也想不到,這麼害羞的永寧,竟能含羞忍恥說出勾引兩個字。
李太后又心疼又哭笑不得,摩挲着‘女’兒的頭頂,悵然道:“是他,母后就知道是他!既然如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