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女兵小丁正捧了熱茶進來,看到這骷髏頭黑洞圌洞的眼窩直勾勾的瞪着自己,不免心中驚慌,腳在門檻上一絆,端着的茶盤茶壺茶碗直朝秦林身上摜來。
我靠!被熱茶淋到豈不燙死?秦林慌得趕緊站起來扶,托住小丁端茶盤的雙手。
不料她正往前撲,秦林又站起來,兩顆腦袋正好撞到一起。
砰!
痛啊~小丁把茶盤放在茶几上,眼淚花花的揉着額頭,可憐巴巴的看着秦林:秦長官的腦袋,好硬啊!
秦林也被撞得眼冒金星,雖然躲過熱水澆身,終不免腦袋起青包,氣得他把小丁狠狠瞪了一眼:“愣着幹什麼,還不斟茶?”
“哦”小丁弱弱的答應着,不停給自己鼓勁兒:“別看,別看那骷髏就行了。”
可說輕鬆,做着就難,小丁的眼神不由自主就溜到那骷髏上面去了,斟茶的時候手直抖,茶水在茶几上潑潑灑灑。
“真是越來越呆了”秦林氣不打一處來:“當初在蘄州,也跟着我半夜裡挖過墳、開過棺,怎麼現在連個骷髏頭都害怕?”
我會告訴你那次其實也很害怕?小丁嘟着嘴“可、可是這個骷髏頭張着嘴巴,像要咬人似的,好恐怖啊!”咬人、咬人,秦林抓起骷髏頭,湊到小丁眼皮子底下,還一隻手抓圌住它的頜骨,讓它的嘴巴上下開合:“不咬別人,專咬你這小迷糊!”
嗖的一聲,小丁像箭一樣射了出去,跑了老遠到花園裡面,才心有餘悸的朝後面看看,自言自語道:“好可帕,秦長官好可怕!”
阿沙頭上扣着頂草帽,枕着大黃狗懶洋洋的半躺在石凳上曬太陽睡覺,“看來被秦大叔欺負的不止我一個呀”
青黛和女兵甲乙丙遠遠走過來,見小丁驚慌失措,連忙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秦長官,他、他……咬我!小丁氣急敗壞的告狀
什麼甲乙丙三位捂嘴的捂嘴,瞪眼的瞪眼要不就一個勁兒的打圌手勢叫小丁不要說。
阿沙把草帽一掀,支起了耳朵幸災樂禍之極:哈哈,秦大叔偷吃小迷糊,卻被青黛姐姐撞上,你這次要倒黴了。
青黛拉着小丁的手安慰她甜甜的笑着:“秦哥哥最壞了,他怎麼咬小丁妹妹的?姐姐替你主持公道。”
好嘛妹妹都叫上了!甲乙丙三位互相看看,神色越發古怪。
小丁手舞足蹈,繪聲繪色的道:“骷髏頭,好可帕,嘴巴一張一咬,是喀喀喀的!喀喀喀,喀喀喀!”
衆人聽得莫名其妙,倒是青黛熟知秦林秉牲,笑得臉蛋起了兩隻酒窩:“你是銳,他拿骷髏頭咬你?”
就是就是!小丁把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卻沒注意到三位姐姐都已經哭笑不得。
“笨蛋說話能不能清楚點!”女兵甲一個爆栗子敲在小丁頭上,女兵乙也伸手去擰這小妹妹的耳朵:“前言不搭後語,嚇死我們了!”
女兵丙怒道:“你這種傻圌瓜,就該被秦長官,哦不是骷髏追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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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着耳朵聽八卦的阿沙,再一次把草帽扣在臉上嘴裡吐出兩個字:沒勁!
容廳中的秦林,還不知道自己差點就沉冤難雪了,小丁走後他就朝劉三刀笑笑:“本官家裡頭的丫環,都寬縱慣了,沒的叫到爺笑話。”
劉三刀則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方纔聽秦林自己說起,如此天生麗質的美婢子牙市上千金難求,留在身邊紅袖添香已是豔福無邊,沒想到竟被他帶着去挖墳頭做苦力,真是、真是暴殄天物,說出去怕不把滿京師那些愛爭風吃醋、愛捧紅倌人的紈絝公子給氣死一半?
秦林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麼,也不管劉三刀的臉色,自己拿着那骷髏頭仔細端詳。
只見骷髏顏色格外白圌皙,表面非常乾淨,雖有些塵土,用手指一刮就弄下來了,並不緊緊附在骨格上面,以秦林的經驗感覺像是後來故意弄上去的。
手掌託着天靈蓋,將整顆顱骨掂量掂量,有相當的分量,再對着光仔細看骨縫,有一處不注意看就難以發現的刮削痕跡。
秦林至此心頭已有了計較,不等劉三刀開口問,自己先發制人:“這顆骷髏的鼻骨窄小,梨狀孔一就是長着鼻子的位置,肉爛掉之後形成的大洞,你看像不像個梨子的形狀?
劉三刀聽秦林一說,看看骷髏頭上原本該長鼻子的位置,那大洞形狀確實像梨子,便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看,這梨狀的位置比較低。另外顱骨較小,骨頭表面光滑,前額位置傾斜不大,眉弓突出不明顯,眼眶較小較淺,下頜骨位置矮骨頭薄而小,所以,秦林噼裡啪啦的說了一大通,吊足了劉三刀的胃口,最後才得
出結論:“所以這是一顆女子的顱骨。”
劉三刀聽得雲山霧罩,饒是他經驗豐富,對這白骨案也實在無從下手,秦林說完最後一句,他又愣了半晌,這才把大拇指一豎:“厲害,秦長官實在厲害,小人心悅誠服!那麼,就把顱骨留在這裡,勞煩您想辦弄出她生前的樣貌吧。”
說着,劉三刀就準備告辭離開。
“且慢”秦林止住對方,沉吟道:“劉兄,要弄出死者原本的相貌,最好是有全副骨架,這樣更準確。”
劉三刀覺着詫異,遲疑道:“這是爲何?並非小的信不過秦長官,畢竟相貌是長在臉上的…………”“只和骷髏頭有關,是吧?””秦林微微一笑,搖頭道:“非也非也,劉爺你要知道,一個子二十歲和四十歲的相貌,就會有很大變化的。”
劉三刀眼睛睜得越發大了,不可思議的看着秦林:“秦長官的意思是,有了全副白骨,你連死者的年齡都能查出來?”
秦林笑着點點頭。
“長官審陰斷陽,果然名副其實!”劉三刀朝着秦林深深一鞠躬,然後告辭離開,約定等會兒就把全副白骨送來。
劉三刀走後,徐文長和陸遠志、牛大力從大廳後面走出來,剛纔的對話他們都聽見了。
“秦長官是故意要全副白骨的吧”徐文長笑着問道。
秦林當然不會否認,事實上他從牙齒磨損程度、骨髏老化等幾項指標,僅憑顱骨也能劃定死者年齡的大致範圍,但弄到整副白骨,就能查到更多的線索,從而推測東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陸遠志則怔怔的看着骷髏頭,半晌不言不語像魔怔了似的,忽然他一拍大圌腿,驚叫起來:“女子的骷髏,着啊!沒想到這個驚天大秘密,註定被咱們揭發出來!”
牛大力扯着問到底是什麼大秘密,胖子閉着嘴不肯回答,像抽了風一樣出去轉了一圈,看看沒有閒雜人等,又回來把這間廳堂的所有門窗通通緊閉,最後才招手叫衆位聚擾。
胖子小眼睛閃着賊光,神神秘秘的道,“狸貓換太子,你們聽說的吧這次是白蓮教大變活人,玩了李代桃僵之計,現在宮裡的王皇后,鐵定是個西貝貨!”
牛大力吃了一驚,“那真的在哪兒?”
胖子嘆着氣,指了指桌子上面的骷髏頭:,“咱們不是說白蓮教在王皇后入宮之前就和王家有來往嗎?他們在那時候就殺死了真正的王皇后,把假冒的送進了宮中!這顆東廠送來的女子顱骨,就是真王皇后的,定是馮保出什麼疑問,將它挖了出來,送到長官這裡求證!
一位受白蓮教派遣的假冒皇后,已經執掌中宮達兩年之久,將來若有身孕,還會誕下繼承整個大明帝國的太子!
不能不說,這確實是個駭人聽鬧的消息,就算把門窗關的再緊,牛大力和陸遠志也能互相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好,分析得好!”秦林拍着巴掌,又問道:“證據,證據呢?”
胖子想丁想,把手一攤:“沒有。”
牛大力道“長官把這顱骨主子在生前的相貌復原出來,再和王皇后對比一下……”
“不是王皇后,死者的身份不會大重要”徐文長一直揪着鬍鬚思忖,這時候才說話:,“雖然一直是廠衛一體,現而今東廠馮督公和咱們秦長官卻不是一條道,如果死者真是什麼關鍵人物,劉三刀會放心把顱骨留在咱們手上?他一定要請長官去東廠弄這事了。照老頭子看起來,這倒像是某種試探,爲之後更重要的事情做鋪墊。”
秦林把徐文長看了看,薑還是老的辣,徐文長說的沒錯。
骨髏埋在地下,隨着風化作用、鈣磷等物質的流失,重量會自然減輕,但這顆顱骨的重量就沒有減輕,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另外,埋在地裡面腐爛、自然形成的白骨,也不會在骨縫裡面留下刮削痕跡。
也就是說,這顆顱骨是最近才人工製造出來的,東廠將死者的腦袋割下來,小心的掛去血肉、用藥水熬煮,弄成一顆光溜溜的白骨,再烘乾、弄在土裡沾上泥巴,最後由劉三刀送到秦林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