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問世間情是何物 (2)

幾乎同時,錢寧的聲音跟着響了起來,“哈!鴿子!果然是鴿子!”

線人一驚,手一鬆,黑鴿子在室內飛起來,但盤桓不去。

白靴錦衣、英俊瀟灑的錢寧,走了進來。

線人趕緊下跪:“大……大人。”

錢寧瞄了一眼屋裡盤旋的黑鴿子問:“他在哪兒?”

線人慌道:“大人,錦衣衛的規矩……”

錢寧一把奪過線人手中的字條,瞅着:“到了我這兒,什麼規矩都沒了。說吧。”

“大……大人……”

錢寧俯身盯視着跪着的線人,搖晃着手中的字條:“知道他要做什麼嗎?這個李進忠殺了錦衣衛,是朝廷重犯,你的主子倒要你偵查其所在,好去救他。”然後挺身喝道,“這是謀反!”

線人慌了:“謀、謀、謀反……”

“你要做他的同謀嗎?”說話間錢寧的佩刀已經架在了線人的脖頸上。

“不不不……不敢!”

“說吧。”

“小、小的真的不知道。”

“那你若是想見他呢?”

線人手指哆嗦着,指指飛翔的黑鴿子:“鴿鴿鴿、鴿子……”

錢寧忽然手中刀光一閃,黑鴿子朝他撲來,錢寧一把“撈”住黑鴿子:“起來,給我寫,說你要見他。”

線人戰戰兢兢地拿起桌上的毛筆:“寫……寫什麼?”

“偵知李進忠所在……”錢寧邊想邊說,“面見爲宜。”

線人寫下了同樣的字,將字條疊起,拴在黑鴿子腳上。

錢寧將一錠銀子蹾在桌上:“你背叛了他,他不會再要你。日後跟着我吧。”

錢寧騎在馬上,捧着那隻黑色的鴿子,錦衣衛們環立周圍。

“跟着這隻鴿子,跟丟了,老子宰了你們!跟到地方,聽我號令,不可打草驚蛇!”說罷雙手一揚,黑鴿子振翅而起,在天空翱翔了一圈,朝一個方向飛去。

錦衣衛們仰首望着黑鴿子遠去的方向,策馬追去。

草廬內,楊天石從牀上猛然坐了起來:“小黑!小黑回來了?”

牀邊的客印月長長舒了一口氣:“你總算醒了,沒見你這麼醉過……”說着端過一碗水。

楊天石“咕咚咕咚”地喝乾了,一抹嘴問:“小黑沒回來?”

客印月撲哧一笑:“醒了就找你的鴿子,它是你老婆呀?”

黑鴿子在山間飛翔,在樹林中穿行,忽隱忽現……

錦衣衛們望着天,顧着地,追得暈頭轉向。

錢寧嫌錦衣衛們動作太慢,不斷催促着:“那兒,那兒,咳!笨蛋!”

酒醒起身的楊天石和客印月並肩坐在石板上,正午的陽光溫暖地照在地面上,鴿子“咕咕”地在覓食,他倆不時拋灑一把鴿食,靜靜地瞅着。

“在金家的老太太,不是你親孃。”客印月望着鴿子。

楊天石老老實實回答:“不是。”

“她是誰?”

楊天石躊躇了一下:“日後我會告訴你。”

“你也不是一般的錦衣衛。”

“我是錦衣衛校尉,這你知道。”

“昨晚你找人救進忠去了?”

楊天石抿了抿嘴,不知如何回答。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找人,要找管事的,花錢怕也是筆大錢。”

“你放心,我會辦好的。”楊天石安慰道。

“你找的人,一定對你的舉動十分不解。”

楊天石想到錢寧:“他說,搶了別人的女人,還要救別人的男人,這是虛僞。”

“他說得不對。你是爲了我,不是爲你自己。”

楊天石無語。

客印月沉吟着:“……愛就要乾乾淨淨……”

“乾淨?”

“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還對另一個男人牽腸掛肚,那愛便不乾淨。”客印月像是說自己,又像是說給楊天石。

“你還在牽掛他?”楊天石有些困擾。

客印月點點頭:“他畢竟是孩子的爹,也是爲了救我才殺了人。若是他死了,我一生都會覺得對他不起。男人女人在一起,結局不一定完美,但‘對不起’卻是一生的包袱。”

楊天石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要你去救他,是情知犯法。”

“這我倒不怕。”

客印月有些驚訝:“那你怕什麼?”

“……怕犯錯。”

客印月更加驚訝。

“對錦衣衛而言……”楊天石解釋道,“若是陛下說你犯了錯,那就比你犯的任何罪過都要嚴重。”

二人一時無語,似在掂量這話的分量。

黑鴿子繼續在飛,遠遠望去,即將飛臨天石草廬上空。

錢寧一揮手,錦衣衛們停住了馬步,黑鴿子開始盤旋。

錢寧的目光從盤旋的鴿子朝下看,遠遠的,草廬已經在望。

錢寧笑了。

沒察覺追尋他們的人已迫在眼近,楊天石與客印月仍聊着體己話。

“天石,知道我最愛你什麼嗎?男人花花草草,女人動輒得咎。連我爹,也寧可不要女兒,怕外人戳他脊樑骨,說女兒是個婊子。”

“你爹老糊塗了。”

“就是進忠,一旦喝醉了酒,也罵我是婊子!”

“昨個我也醉了……”楊天石緊張起來。

“你沒有。”

“我定然也胡說八道來着。”

“你是在胡說……”客印月嬌笑着瞥了他一眼。

楊天石忽地站了起來,他看到了草廬上空盤旋的黑鴿子。

客印月仰頭望去:“你在等它?”

楊天石口中發出一聲呼哨,黑鴿子盤旋而下。

不遠處,錢寧不眨眼地望着黑鴿子盤旋而下的地方,舒了口氣,翻身下馬。

身邊的錦衣衛詢問:“錢大人……”

“下馬!全都下馬!歇着!”錢寧邊命令邊將自己的馬拴在樹上。

楊天石讀着黑鴿子帶回的紙條,客印月也看到了紙上內容,她感激地親吻了一下黑鴿子的嘴:“我就知道……”

楊天石將紙條撕碎,隨手一揚:“我去與線人接洽,你等我。”

客印月有些擔心:“進忠定是關在獄中。”

“縣衙裡的監牢,地方錦衣衛大牢,究竟是哪一個,總要弄清楚,或者竟已押赴京師。”楊天石邊說邊在腦子裡快速判斷着。

“我不要你去劫獄!”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劫獄是大罪,就是能逃脫,錦衣衛也幹不成了!”客印月真的擔心起來。

楊天石環視着草廬,又望了望天空:“這地方很隱秘,沒人找得到。這個地方也不錯,像金兄金嫂一般,開塊山地,我種田,你織布,晚上一起看星星……”

客印月放掉手中的鴿子,抱住了楊天石:“你過不得這種日子。”說着掉下淚來。

黑鴿子又在空中盤旋起來……

錢寧忽地站起,擡頭仰望空中盤旋的黑鴿子。

“錢大人,楊校尉怕是又給線人傳信吧?”身邊的錦衣衛猜測。

“狗日的,難道我猜錯了?”

錢寧不錯眼珠地盯着黑鴿子,看到它盤旋而下,又落到遠處的草廬前,舒了一口氣:“我說嘛,都在老子的掌握中。”

遠處,草廬方向,一匹馬飛馳而來。

錢寧喝道:“隱蔽!”

錦衣衛們全都蹲伏在林間的草叢中,壓下了馬頭。

錢寧在草叢中窺視,那匹馬越馳越近,馬上正是一身便裝的楊天石。

楊天石毫無察覺地從錦衣衛隱蔽的前方一掠而過。

錢寧長長地舒了口氣,站了起來。他朝錦衣衛隊伍中的一個人一指:“你!出來!”

錦衣衛中夾帶着一個地方監牢的獄卒,他手持一面銅鑼:“大人。”

“我跟你說的,沒忘吧?”

獄卒喊道:“山裡的百姓們聽着……”

“停停!你跟我喊什麼!”錢寧揮了揮手,“去,那邊山腰喊去!”然後衝着錦衣衛們,“你們,跟着他,不可暴露!那女的出來後,接着給我跟蹤,只要她跟着鑼走,就不要動她,她若是傷了一根毫毛,老子宰了你們!”

“是!”

身邊的錦衣衛不解地問:“大人,這麼點事兒,窩裡頭掏出來不就得了,還費那麼大勁兒?”

“笨蛋!老子自有區處,用得着你指教!”

獄卒已經走出一段距離,錦衣衛們隱蔽着跟上。

錢寧衝着身邊的錦衣衛:“你,跟我留在這兒!”

接近山腳時,獄卒敲起鑼來,大聲喊道:“山裡頭的百姓們聽着,蟠龍鎮草民李進忠,素爲不法之徒,竟然草菅人命,觸犯刑律,罪犯供認不諱,甘心斧鉞……啊,就是甘心被砍頭!今日午時三刻,鼎鑊刀鋸,殺一儆百!百姓們快去觀瞧喲!”

獄卒喊一句,敲一下鑼,在半山腰走走停停,直到把客印月喊了出來,卻假裝沒看見,還是自顧自地往前敲去……

客印月怔怔地隨着鑼聲而去……

金充及夫婦從山坡上露出頭,金妻和客印月打着招呼:“弟妹,你這是去哪兒啊?”

客印月邊走邊答:“告訴天石,晚了……晚了……”

金充及喊道:“弟妹!不可遠離,無論何事,待天石回來!”

客印月隨着鑼聲越走越遠,嘴裡唸叨着:“晚啦……晚啦……”

錢寧很納悶:“客印月在此怎會有熟人呢?”

身邊的錦衣衛自作聰明道:“怕是楊校尉的親戚。”

“胡說八道!天石哪有這等親戚!”

眼見獄卒篩着鑼走過來了,錢寧他們趕快藏了起來。

待獄卒和客印月走過,錢寧擡起頭再望時,金充及夫婦已經不見了。

楊天石在寺廟碑林間警覺地穿行着,心中的焦急之情全寫在臉上,太陽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似乎有聲響。

他假裝瞅着一塊碑上的文字,側耳傾聽,聲響似乎又沒了。

萬籟俱寂,隱約傳來和尚們的唸經聲。

忽然,楊天石伸手一抓,碑石後的線人被他揪了出來。

“既是來了,爲何不趕緊見我?”他鬆開了手。

線人“撲通”一聲跪下了:“大人,大人,不是小的要來,是有人要小的來!”

楊天石一怔,一把揪起線人:“是誰?”

線人驚恐萬狀:“小的怕殺頭!小的怕掉腦袋!小的……”

楊天石吼道:“說!”

“是……是錢大人。”

楊天石一搡,線人摔出了老遠,待爬起來,楊天石已不見了蹤影。

客印月跟着鑼聲一路走來,忽然,鑼聲和獄卒聲都沒了,她猛然回過神來,發現已然來到縣衙大門外。

兩個石獅子虎視眈眈望着她。

客印月有些驚慌,左右旁顧,身後竟沒有一人。

她猛然轉身,正要離去。

忽然,從隱蔽處,錦衣衛們漸漸圍了過來。

客印月驚恐地後退着,上了臺階,一直退到大門前。

錦衣衛們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繼續朝前逼迫着。

客印月驚恐地看看身後的大門,又看看身前的錦衣衛,猛然操起身邊的鼓槌,拼命敲了起來。

大門開了。

錦衣衛們不再笑,迅速分列兩旁階下。

客印月一閃身進了大門,門在她背後“咣噹”一聲關上了。

飛馳的奔馬突然停住,馬上的楊天石目光四射,眼前是山坡,身後是縣城,他略一沉吟,策馬朝草廬方向馳去……這次他判斷失誤了。

縣衙偌大院落中,客印月獨自走着,四周寂靜無聲,大堂就在前面。

她左張右望,小心翼翼呼喚着:“進忠,進忠,你在這裡嗎?”

一身內廷總管盛裝的魏公公端坐在衙堂門外,瞅着正朝他走來的客印月,魏公公產生了幻覺,彷彿看到了扮做鄉姑的鄭貴妃:“像!真是太像了,比錢寧那小子在畫上畫的還像!”魏公公暗自思忖着,臉上有了笑容。

他頷首恭敬地招呼道:“客夫人。”

客印月一怔,她並不認識眼前這位服飾華麗的老頭,但看上去,老人慈眉善目,很有禮貌,便回禮道:“老人家萬福。”

“客夫人,請!”

客印月沒動:“這位老人家既是認得我,定然也認得進忠。他,他是關押在這裡吧?”

魏公公搖頭:“公公我乃大內總管,專程前來迎接客夫人進宮。”

第七章 情深非骨肉 (3)第十五章 生生死死憑誰斷 (2)第十七章 弒君 (2)第十二章 國之大事惟祀與戎 (1)第十二章 國之大事惟祀與戎 (1)第十二章 國之大事惟祀與戎 (3)第十五章 生生死死憑誰斷 (1)第二十五章 卓吾先生 (2)第二十九章 敢有歌吟動地哀 (2)第二十五章 卓吾先生 (2)第一章 接班人問題 (3)第一章 接班人問題 (3)第二十三章 驚夢 (2)第二十九章 敢有歌吟動地哀 (1)第二十三章 驚夢 (4)第二十四章 死島死士 (4)第十一章 魏忠賢出世 (1)第六章 奉聖夫人奉聖宮 (1)第八章 陽光雨露布衣家 (1)第二十二章 三傑聚會 (2)第十九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 (2)第二十章 江南煙雨 (3)第五章 問世間情是何物 (2)第二十五章 卓吾先生 (1)第十九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 (3)第四章 天石印月 (2)第二十三章 驚夢 (1)第九章 先下手爲強 (3)第七章 情深非骨肉 (2)第二十九章 敢有歌吟動地哀 (1)第二十七章 東林劫難 (2)第二十章 江南煙雨 (2)第二十六章 冷血殺手 (2)第十四章 觀虜典兵 (3)第二十三章 驚夢 (3)第二十章 江南煙雨 (2)第六章 奉聖夫人奉聖宮 (1)第一章 接班人問題 (1)第十三章 魏忠賢進宮 (2)第三章 錦衣衛之功能 (2)第十六章 梃擊案 (3)第二十七章 東林劫難 (1)第五章 問世間情是何物 (3)第十章 冥冥中自有天意 (3)第九章 先下手爲強 (3)第二十二章 三傑聚會 (2)第九章 先下手爲強 (1)第二十二章 三傑聚會 (2)第十一章 魏忠賢出世 (2)第二十一章 民變 (3)第二十七章 東林劫難 (2)第二十二章 三傑聚會 (2)第二十四章 死島死士 (4)第十章 冥冥中自有天意 (2)第一章 接班人問題 (1)第二十四章 死島死士 (4)第二十四章 死島死士 (4)第十三章 魏忠賢進宮 (2)第二章 血濺深宮 (3)第十二章 國之大事惟祀與戎 (3)第二十四章 死島死士 (4)第二十六章 冷血殺手 (1)第十二章 國之大事惟祀與戎 (3)第二十八章 皇兄皇弟 (3)第十四章 觀虜典兵 (1)第六章 奉聖夫人奉聖宮 (2)第二十四章 死島死士 (2)第十八章 奪嫡 (3)第二十一章 民變 (2)第二十八章 皇兄皇弟 (3)第九章 先下手爲強 (2)第十章 冥冥中自有天意 (2)第二十一章 民變 (1)第二十八章 皇兄皇弟 (3)第十八章 奪嫡 (3)第十三章 魏忠賢進宮 (2)第十六章 梃擊案 (2)第二十二章 三傑聚會 (3)第五章 問世間情是何物 (1)第十八章 奪嫡 (3)第六章 奉聖夫人奉聖宮 (4)第二十九章 敢有歌吟動地哀 (2)第十四章 觀虜典兵 (2)第二十五章 卓吾先生 (2)第四章 天石印月 (1)第二十六章 冷血殺手 (1)第二十九章 敢有歌吟動地哀 (1)第一章 接班人問題 (4)第二十六章 冷血殺手 (2)第九章 先下手爲強 (1)第十四章 觀虜典兵 (2)第二十六章 冷血殺手 (2)第二十九章 敢有歌吟動地哀 (2)第二十四章 死島死士 (4)第二十五章 卓吾先生 (1)第二十七章 東林劫難 (3)第二十九章 敢有歌吟動地哀 (1)第二十章 江南煙雨 (1)第六章 奉聖夫人奉聖宮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