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草包啊。”曹鉉看着進入埋伏圈的孫繼宗等人,面帶輕蔑之色的笑着說道。
曹鐸道:“也不能怪他們,搶功心切麼。**孃的,真當咱們是落水狗啦?”
曹欽身上的傷很重,只是暫且遏制住了惡化,他的臉色慘白的如死人一般,此時臉上也是一臉的笑意,偵騎早就發覺孫家這小二百人,除了他們,暫且還沒發覺別的敵人,斷後的則是發覺幼軍大隊在追尾而至,如果不盡快擊破當面之敵,被明顯訓練有素,身披重甲的幼軍攆上可就不是好玩的事了。
想着幼軍也是張佳木一手打造,這一晚想對付的敵人卻是處處在自己之上,曹欽只覺得心如刀絞,當下便又黑了臉,看看也差不離了,便是揮手令道:“殺,將這些小人給我殺光。”
痛打落水狗的人只會越來越多,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卻容易的多。可想而知,張佳木得勝的消息一傳開來,多少勳戚武臣會帶着自己的兒孫,部下,家丁,如同惡狼一樣殺出來。眼下孫家就是頭一家,得先把這家人打痛了,震懾一下那些跟在老虎身後想吃殘渣的狗兒們……你們,還不是狼的對手
他一聲令下,就聽到幾聲梆子響,爬到四周民舍上的幾十個韃官先開始射箭,然後藏在遊騎身後的韃官們也是一涌而出,曹家兄弟亦是張弓搭箭,向着孫府上下漫射過去。
第一輪就有十幾人落下來,因爲是密集隊列,這些人就算沒被射死,也是眨眼間就被密集的馬蹄踩成了肉醬……在那麼多條馬腿之下,就算是溫侯呂布,恐怕也只能眼睜睜的被踏死,一點兒機會也沒有。
遭遇如此重擊,孫家上下都是大亂,一時間有想繼續前行的,也有想拔馬後退的,有喊殺的,也有喊遇伏速逃的,平素只是彎弓射箭,欺負一下野物的豪門家丁,沒有上過戰場的武官,看到漫天鐵羽,鮮血迸出,看到同僚被射死,身上開了多少個大血口子,或是被箭矢穿喉而過,瞬息而死,要麼就是落於馬上,被踏的不成*人形,還有血腥氣,不斷的吶喊慘叫呻吟,不少人已經是面色慘白,雙手顫抖,而不知如何了。
孫府上下大亂,韃官們卻仍在不緊不慢的開弓射箭,鐵羽一支支的射了出去,不斷的命中着目標。
在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好的位置,要是還射不中,那也不配做一個蒙古人,更不要說是蒙古人中的精英才有資格擔任的大明韃官了。
孫家雄心勃勃的隊伍直接就被飛蝗一般的箭矢給射跨了,前隊大亂,沒有命令就開始後退,但被射死的人和馬實在太多,蒙古人也不是全射前隊,他們有意識的射向更遠的目標,這就使得孫家的隊伍更加混亂。
人和人,馬和馬夾雜在一起,彼此的兵器碰撞,引起無謂的誤傷和叫罵,馬咴咴的叫着,而飛過來的箭矢的嗡嗡聲更加叫人害怕,在敵人射箭的同時,馬蹄聲響也近了,再看看前方,卻是有大隊穿着厚甲,多半戴着圓笠鐵帽或是櫻盔,一張大大的圓臉,留着長而紛亂鬍鬚的蒙古韃官已經一臉兇厲之色的殺了過來。
“退啊,快退啊。”孫小侯爺的話裡已經帶了濃重的哭腔了。
戰場和他想的完全不同,最少,還沒有當面和敵人交鋒,沒有展現自己的武勇,甚至沒有如想象中的受一點小傷但還是繼續奮戰……戰爭還沒有開始,在他眼中就已經結束了。
他的心頭一片茫然,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剛剛的雄心壯志了。現在所有的念頭就是能脫離這裡,從這地獄般的場景裡逃脫出來。
“公子,小心”就在孫小侯爺拔馬後撤的同時,一支羽箭悄無聲息的飛到他的背後,一個家丁很是機警,在羽箭飛臨的前一刻把少主人給擋住了。
當然,他自己卻是被射中了後心,直接從馬上載倒在地,一點聲響也沒發出就死了。
“敗了,敗了,快逃吧。”顧不上別人,孫小侯爺已經心膽俱裂,什麼也顧不得了,在他的帶動之下,孫家的人自己就亂了陣腳,無數人擠在了一起,互相干擾和擋住了自己人的退路,等韃官們趕來時,孫繼宗和兒子纔在心腹武官和一些勇武家丁的護衛下勉強衝出隊列,而在他們身後,卻是一陣陣的慘叫聲。
“好慘,好慘。”和兒子不同,孫繼宗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慌張,不過,也是一片慘白,就和死人的臉色一個色。
他預料到事情不會這麼順,不過沒想到竟是如此模樣。先是中了伏,人家一個簡單的陷阱,時間緊迫,估計也就是一頓飯的功夫來佈置,然後就輕鬆把自己的隊伍打跨,現在是蒙古人揮舞着手中的兵器,不停的砍削戳刺,在他身後,是孫家的心腹武官和家丁護衛們不停發出的慘叫和哀號,當然,還有請降的聲響。
略微回頭看一眼,正好看到一個都指揮跪在地下叩頭請降的場面……孫繼宗痛苦地把頭又扭回來,當然,等他再回頭看的時候,那個都指揮已經被韃官們亂刀砍死了。
鮮血在潔白的雪地上不停的綻放着,猶如一朵朵盛開的鮮花,很快,孫府不能稱作後衛的後衛已經被全部清除,在孫繼宗等人身後,大隊的韃官已經趕了過來。
“孽子,我家要毀於你之手了。”想想不顧一切趕到戰場的提議是兒子的堅持,而他原本只是要上街再繼續看看風色,反正人出來了,將來報功就是重重一筆,此時本錢一把就輸了個精光,要是被人攆上,父子同時斃命,就算皇家撫卹,失掉的權勢可也是再也追不回來了。一想到此,孫繼宗心如刀絞,顧不得兒子也是一臉衰色,一邊奔逃,還是一邊痛斥責罵。
“父親,您不也說緹騎沒有什麼了不起,你也是知兵的人,現在怎麼全怪在我的頭上了?”被孫繼宗這麼一罵,當兒子的橫下一條心,索性就是當街反駁起來。
“你,你氣死我了”
身後追兵,頭頂羽箭,這爺兒倆倒是爭吵起來,跟在他們身邊的人想笑又不敢笑,而且亦是笑不出來。
“侯爺,得想個法子啊。”有個參將似乎上過戰場,此時趴在馬上縱騎飛奔,向着孫繼宗叫道:“這麼被攆下去,非得被殺光不可。”
似乎和他的話印證一樣,嗡的一聲,一支羽箭正好釘在這個參將後背,一股大力撕扯一樣,生生把他拉到馬下,轉眼間,衆人已經奔出老遠,再向後看時,就看到幾個韃官哈哈笑着,用鐵矛把慘叫着的參將生生刺死。
“是得想法子,是得想法子。”孫繼宗的嘴脣都在哆嗦了。他家是文官小吏出身,可從來沒上過戰場,北京從成祖定鼎以下,除了土木之變有外敵迫近過城牆,在京城裡頭動刀動槍的場面卻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孫繼宗四十餘歲,在京城生活了三十年,倒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場面,饒是這位侯爺長袖善舞,足智多謀,在京城勳戚和皇室親臣之中都是遊刃有餘,此時此刻,他心頭也只能是一片茫然,雖然不停說在想辦法,但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着實不知道什麼辦法能解脫眼前的危局
“父親,瞧,前頭有官兵迎過來了。”絕望之時,也是山窮水盡之時,前頭旌旗飄揚,火紅色的軍旗在白雪掩蓋下的街道和民居之中特別的顯眼。這裡是跟離西大市和西長安街不遠的一處大道,四周全是店鋪和民居,街道也漸漸狹窄起來,韃官們殺的性起才追趕過來,再往前頭,就是距離西便門不遠了。
孫家上下一共還有三十餘人,被追趕的魂不附體,一看到大隊的打着旗號的官兵出現,自然是大喜過望,下意識地就覺得是自己人,當下也不問是誰,快馬加鞭,便向着對面迎了過去。
對方卻沒有他們這麼輕率,對面鼓聲隆隆,似乎是爲首的將官下了軍令,孫家上下就看到旗號招展,大約有千餘官兵在按着旗號列陣,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前陣長槍,然後是刀牌手護住兩翼,接着後陣是弓手和弩手,中間是將旗和中軍,一個簡單的防禦陣勢已經在街市中間迅速擺好了。
“爾等是何人,立刻繞道離開”距離數十步遠,一個騎兵傳令飛馳而至,左手控繮,右手緩緩豎起,向着孫繼宗等人威嚴而令。
“我是會昌侯,爾等是幼軍將士麼?”此時孫繼宗已經看出來這是幼軍的旗幟,自己出來就是和張佳木搶功,沒想到要被人家的部下搭救,心中又是歡喜,又覺羞愧。
“是的,我們是幼軍,請稍等。”聽說對方是侯爵,那個傳令兵一徵,立刻又飛奔向後,看來,是去向自己的主將稟報去了。
“唉,今日之後,我是沒臉再見佳木了。”孫繼宗喟然長嘆,搖頭道:“看人家的兵,威嚴備至,令行禁止,雖強敵在前而不慌不亂,我等愧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