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年錫之也是有所耳聞。
監軍設到連上,而且要形成制度,此事是軍法監在操持,張佳木掌總提建議,具體的細節由孫錫恩等人來充實完善。
年錫之聽說的不多,不過知道厲害的有幾條。
跟太監的隨意必不同,軍法監的監軍有具體的職掌,軍士偶犯小過,或早操不到,或操練不精,或十不九一,都要責罰的,軍法監的監軍總掌其事,時間久了,人皆畏懼軍法官的權威。
這就無形之中,把將領的賞罰的罰給拿了過來。
但還不止如此。軍法監還要記功的,凡有士伍訓練精良,表現卓越,由監軍上報,將領副署之後,上報呈文,獎賞該軍。
這就是把一營將帥的賞字,也給拿子過來。
在賞、罰,這兩件事上,將領反而是監軍的副署,一級將領有一級的監軍,下級監軍報到上級監軍,逐級上報。
這就形成了穩定的監軍鏈條,將帥擁有的權力,只是負責日常i練,戰時指揮。
因爲後勤權在尖官手中,軍法權在軍法監的手中,軍器發放在軍器監的手中,武官和士官教育在講武氨
將領獨裁的可能幾乎爲零,私兵化,封建化的可能,完全不復存在。
這樣當然多比以往要費一點事,但張佳木堅持認爲這是完全值得的。至於多花費的一點費用,遠比軍隊失去控制,或是喪失戰鬥力要好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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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不僅是這一點賞罰,監軍還負責鼓勵訓練,戰時要鼓舞士氣。士兵有疾病、家中有危難,都是監軍的責任,從小傷小病,到惡疾變故,都是監軍要關心的事,一旦軍中有事而監軍不理,則將帥可以向監軍的上級反映,按其罪過的輕重,加以處罰。
想來平時是監軍管着將帥,事事挑剔,一旦監軍不勝任不稱職,將帥們當然也不會客氣。
這就形成了一個彼此制約的制度,誰也討不了好。
就算是小有倒外,但大的趨勢一定是這樣,絕不會有錯。
現在衛中上下已經明白,錦衣衛的這位太保大人,如果不出意料的話,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法家門徒。
儒法之爭已經下來這麼多年,很多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人穿鑿附會的也挺多,把法家弄成公平正義的代表似的……其實也滿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但法家和儒家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性惡和性善論上的爭執。
儒家主性善,人都可以教化,哪怕就是十惡不赦的夷秋。在這種思想的主導下,個人的品德就是最重要的,皇帝就是全國德治的代表人物,所以皇帝失德是比更改制度更要命的事乙
以道德和宗法,再加上少量的官吏和軍隊來治國,德行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法家則是性惡論,堅持人性本惡,必須以律法來約束之,教化是沒用的。
老實說,張佳木在這一點上是堅定的,不可動搖的法家信徒。
再爛的制度也比沒制妾強。
中國人很悲劇的就是沒有一個能保證基本穩定的制度,而反觀僂國和歐洲,在這一點上確實比中國強的多。
以中國人的勤勞和智慧,以及創造的偉大文明來說,要不是有幾百年的一次大亂,恐怕也沒別的國家和民族什麼事了。強漢不提了,就說盛唐制度文明,長安就是不折不扣的世界中心,何等偉大強盛的國家,說一聲內亂了,到五代十國時,軍人拿百姓當軍糧,當兩腳羊,近億人口,到最衰弱的時候,兩千萬也沒有了。
這種九死一生的玩法,也就中國人的這種文明能挺過來了。這一點來稱頌儒家也有一套,倒也沒有錯。
但如果有一套好的制度,能不要這麼死裡求生的三百年一大亂,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張佳木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制度論的瘋狂信徒,在錦衣衛裡,他推行各種制度,包括公文制度在內,所有的一切事物都在制度之下運作,現在文官中也有了公文制度,考成制度,還有回執制度,想來也是有太保大人的黑手在內。
至於武官的學校制度,監軍制度,軍法制度,軍器制度,當然,也有很重要的後勤補給制度,武官考試考覈制度……
等這些制度全部穩定穩固下來,官府的職能也高效了,再集中物力大修道路,興郵傳,改善通信條件,興海運,改善運輸,進行海外貿易,選良種,勸農桑,修水利……
張佳木還有好大一篇的國計民生的大文章要做!
所以近來,他對錦衣衛的事關注是少很多,好在他用人就是這樣,凡事都交給下屬們去做,做好了獎,做壞了分析原因,該補過則補過,該罰也罰,該自己的責任,也不諉過於下,所以儘管現在負的責任更大,手頭的事情千頭萬緒,但,忙而不亂,整個以張佳木爲首的集團還是運作的良好,沒有出什麼問題和麻煩。
當然,這也只是表面上的平安無豐罷了。
“錫之,懷忠,你們倆人來一下。”
兩個文官正在低聲說話,不妨有人大聲叫他們,不用看,當然便是張佳木了。
兩人也不敢怠慢,到了張佳木跟前,深施一禮之後,再看左右,卻是有好些個文官打扮的人就坐在張佳木下首,見兩人來了,也是點頭微笑致意。
“是王大人和餘夫人!”
年錫之先認得這兩人,他畢竟是官宦世家的子弟,京中人頭還算熟,這兩人在景泰二年這一科中是最風光的,一個品行高潔,而且爲人並不古板拘泥,能力頗高。一個素以知兵聞名,智略韜晦是沒說的,現在這兩人已經被張佳木收服,王越爲講武堂司業,同時,兼任兵部侍郎。
任命前幾天剛安表,所以年錫之拱了拱手,笑道:“還沒有來得及給王公去賀喜,今日要借太保的水酒一杯,爲王公氨”
說罷自己一舉杯,王越雖是一臉矜持,但也是喝了。
也無怪他高興,講武堂和國子監不同,國子監是祭酒一人,從三品,司業二人,從四品,官職低,也沒有什麼實權,是那些老夫子們的專任。
講武堂就不同了,入職的全部是武官,將來註定要出兵放馬,不如國子監的諸生,要麼是窮酸,要麼就是勳戚紈絝,一無是處。
象王越這樣的有志於軍功的,當着此職,最適合不過了。
而且,講武堂祭酒因爲是張佳木親任,設爲從一品,司業是從二品,王越的官職反而因爲這個任命上去不少,更是意外之喜了。
至於餘子俊,他的銀監大使這幾個月來做的很漂亮,新成立的銀幣監大使也是擬定是此人擔任了,從臨時的差遣變成了固定的職掌,從鑄造到發行,都是銀幣監的職司,他們是和太府合作,從賦稅收繳到銀幣發行,有一個完全的流程。
太府升位二品,與尚書爲堂官的各部相同,而銀幣監則是新成立的各監中的頭等,堂官爲從二品。
所以餘子俊也算是升了官,只是他爲人瀟灑,面對年錫之等人的賀喜,只是微笑拱手,還禮如儀,並且開玩笑道:“年大人太客氣了,年未及而立已經是武職一品,此時還來賀下官升官……這叫下官太過尷尬了。”
餘子俊在官員中也算年輕幹練,但也畢竟年過四十了,幾僂長鬚垂到胸腹之前,顯的頗爲老成,而年錫之才二十幾歲,鬍鬚很短,相形之下,確實是如餘子俊所說,他來賀別人,人家唯有苦笑而已了。
年錫之也只能付諸苦笑,他畢竟是武職官,以現在的風氣來說,文貴武賤,所以之前升到武職一品也未覺得有什麼可喜。
但新官制一出,張佳木開宗明義的第一條便是規定,文武並重,武既不能壓過文,而文也不能壓過武。
針對現在文官似乎要比武官貴兩級的做法,更是明文規定,文武均禮,凡有不按品級遵守儀制的,一律重罰。
而武官更有一條好處,便是加勳滿一定年數又無過錯,在封爵上要比文官便宜許多。
封侯,丈夫之志,有此一條,也足夠文臣們羨慕的了。
別人聽着這話,尚無可不可,唯有王越聽了,面上露出嫉典的神色,看向年錫之的眼神,自然也就不那麼友好了。
只是當着張佳木的面,還沒有什麼人敢做意氣之爭。
而此時被召來的,全是錦衣衛系統內和外圍的文官,是張佳木這個利蓋集團裡的讀書人,鬧出事非來,自然是叫純粹的武職官們笑話。
一念於此,王越勉強把那一點不平之氣壓下,也是放下了手中酒杯,表示絕不再飲,但看向張佳木時,眼神專注,要聽聽張佳木召他們過來,卻是要說些什麼。
“現在朝廷新官制也差不多了,加了不少監司,但六部還是六部,但我打算加兩個部……不,是一院一部”,張佳木看向衆人,笑吟吟的道:“說給你們聽聽,參詳一下此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