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中則沒想到自己下個山,華山上就出了這麼大的意外。“到底怎麼回事,趕緊給我說清楚。衝兒的爲人我最清楚,決不會做出對不起華山的事,你們不要信口雌黃。”
勞德諾道:“大師兄的人品,華山派內有口皆碑,這話是不必說的。只是他是性情中人,難免容易上人的當。再說這回的事,也透着蹊蹺,誰能想到,他老人家居然這時候回了華山,還要跟師父對着幹?也不怪大師兄一時間,不好定奪。”
原來就在甯中則等人出發不久,華山思過崖忽然出現了一位老者,聲稱他纔是思過崖的主人。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開發思過崖的行爲,都是無效且非法的,他絕不能允許這種事的發生。
要是一般的老頭這樣喊法,早被人拉到一邊,用競技體育的方式進行說服教育工作了。可這老漢卻是華山清字輩的元老耆宿,大名鼎鼎的劍聖風清揚,便是嶽不羣見了他,也得規矩的叫一聲師叔。誰敢在此老面前,有分毫不敬?
如今五嶽劍派之內,除了泰山派有幾個玉字輩的老前輩外,其他人都是平輩論交。華山派如果多了一位清字輩的前輩高人,說話時腰桿都能硬上幾分。尤其風清揚是何等高人?那劍聖的名號拿出來,能活活嚇死幾個的。如果從常理看,華山多了個劍聖,那對於門派是大好事。可問題是,他叫劍聖,而不是氣王。毫無疑問,他的出身是華山劍宗,因此這位劍聖的出現,或許對華山是大好事,但對於嶽不羣乃至整個氣宗,都不是什麼好事。
尤其這老兒一露面,就宣佈思過崖屬於他的產業,坐鎮思過崖當起了釘子戶。思過崖的任何開發項目,都必須經過他簽字,才能進行,否則一概駁回,沒的商量。按說劍氣兩宗勢同水火,見面火併也屬尋常,但是風清揚在此,誰敢提一個打字?
此老在幾十年前,便是名動武林的俊傑豪俠,獨孤九劍號稱無敵。華山論劍大小四十三場,一招未出,便讓對手鎩羽而歸,狼狽滾下華山。後來與少林、武當兩大宗師論劍三天三夜,不分勝負。由少林當時的方丈親自贈予風清揚劍聖稱號,並頒發了榮譽證書。生平不出一劍,不傷一人,能得此殊榮,誰敢惹他?
這事在當時的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數俠少聽的心醉神迷,二話不說打點行囊,帶好學費就直奔華山招生辦公室而來。那些年華山劍宗弟子人數完爆氣宗,也與風清揚的名人效應密不可分。
不過風清揚在那次論劍之後,似乎因爲修爲太高,天下之大已無一人配與他動手。因此封劍歸隱,專心做起理論研究,帶徒弟,寫文章。兩耳不問窗外事,一心只爲搞研究,哪怕是任我行大殺四方,殺的各門各派人人膽寒,他也決不肯出山半步。
在門派內,風清揚的處境也算不上很好。固然同輩中人誰也不如他名氣大影響大,但是大家可以團結起來排擠他。氣宗不喜歡他,劍宗更不喜歡他。尤其是當時的華山掌門人,簡直把風清揚視爲眼中釘,肉中刺,比魔教妖人還要可惡萬倍的存在。
在風清揚搞研究以後,華山派內各種流言蜚語四起,諸如某女弟子在風師叔的房裡過了一夜,沒多久就保送成爲掌門的親傳弟子了;某女弟子爲風師叔洗衣服,聽說這次的南海劍派交換生就是她了;某男弟子被風師叔帶進小黑屋,估計很快就送他去泰西考察西洋劍法優劣。
這樣的流言滿天飛,華山掌門雖然在會上表示:“誰敢傳謠信謠,我一定嚴懲不怠!”但是私下裡卻又不止一次表示:“年輕人麼,天天閒着沒事,不招災惹禍,扯幾句閒傳,算個什麼事了?要是這也不許,那也不許,你讓弟子們還乾點什麼消遣?”
風清揚在這種壓力下,弟子自然越帶越少,最後索性成了孤家寡人。但他的名人效應終究是優勢,尤其寫的一手好文章。至於他文章好到什麼地步,可以說沒有他的文章,也就沒有華山派的今天。換句話說,沒他,劍氣兩宗就打不起來了。
由於他在華山派內缺乏盟友,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朋友。只要是有人肯與他結交,提出點什麼要求,他也會全力滿足。比如華山派的師兄提來兩隻風雞,說:“師弟啊。我們氣宗今年不行啊,招生都招不滿,這樣下去,我們是要挨板子的。你看看,能不能想點辦法,寫兩篇文章。也好讓我們把名額湊齊了,免得罰款。咱也不是外人,這潤筆的事好說。”
風清揚見風雞就先高興,又看師兄說跟自己不是外日呢,那還有什麼說的?於是《論紫霞神功的優越性》一文很快就炮製出爐,落上他風清揚的款。就成了劍聖支持氣在劍先,特撰文以證。在知己小報上一刊登,頓時氣宗的聲勢就上來了,生源也充足了。
劍宗等了解到真相後,也如法炮製,找了個女弟子與風師叔勾兌勾兌,於是一篇《獨孤九劍源流考——獨孤求敗原屬華山劍宗》的文章又被刊登在知己小報上。到後來劍氣兩宗開展“綱舉目張——關於劍氣孰爲重的真理大討論”時,援引的證據,全都出自風清揚一人之手。這種類似左右互搏的幹活,自然是怎麼說怎麼有理,誰也不能說服誰。
既然文鬥不成,那便只有武鬥。由於怕風清揚礙眼,劍宗出錢贖了個名紀,冒充成富家千金。在知己小報上刊登了重金求偶廣告,再由掌門出面,說這事都聯繫妥了。不是騙檢查費的,也不是割腎的。那小姐花容月貌,傢俬豐厚,有車有房,父母雙亡,還有個貌如天仙待字閨中的親妹子。風師弟這些年爲門派做貢獻,沒功勞有苦勞,沒苦勞有疲勞。爲了獎勵風師弟,由門派公帑出錢,贊助他去回老家結婚。
果然這美人計就是好用,幾句話就把風清揚引到了揚州去。華山這邊放心大膽的大打出手,劍宗從一個勝利走向了另一個勝利,直到後來“華陰縣十字街殺人事件”的發生。
自劍氣大比武之後,風清揚銷聲匿跡,大家都以爲回老家結婚的魔咒再次發揮作用,即使是人中劍聖,也逃不開詛咒的威力。可是沒想到,就在華山大開發走上日程,要有成績出來的時候,風清揚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現,而且異常高調的開始主張起思過崖的所有權。
他的出現無疑給嶽不羣帶來巨大的麻煩,打又打不過,趕又趕不走,做工作又做不通。有這麼個玩意在那一橫,什麼工作也別想開展。嶽不羣已經先期墊付了大筆資金,購買材料,要是這時候擱置下去,那些錢等於每天都在受到損失。風清揚態度又是異常堅決:我不反對你們搞大開發,但是這個事由誰做主,必須要搞清楚。用什麼方案,使用哪家的材料,用哪個工程隊,必須我說了算。否則我就是不同意,我就是要當釘子戶!
可是嶽不羣與那些人是談好了契約的,這個時候換人,先要賠償大量的違約不說,還要損失自己應得的回扣。他自然也是不可能答應彼此之間根本利益衝突,便無從調和。整個工程也就僵在那,難以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