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前輩曾經曰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是江湖。佛門淨土,也隔不住恩怨情仇。
整個恆山派,僧俗兩脈的關係,錯綜複雜,一言難盡。論及貢獻,兩脈都爲門派奉獻身心,送往迎來,周旋於達官顯貴,富紳名流之間,不辭辛勞,功勳卓著。論技術,都從小練坐缸,又受大同行院裡前輩的指點,個個身懷絕技,不分上下。
僧門之中,固然有這一身緇衣,念珠拂塵等物爲自己增色,俗家子弟,也有這俠女的名頭,滿身的武功,來爲自己增加砝碼。俗家弟子近年來又苦學吹拉彈唱,在各大門派的演出場合,與衡山派的子弟團結協作,爲武林正道獻上一首又一首膾炙人口的歌曲,留下了一段又一段佳話。客觀說,僧俗兩支,對於恆山派的貢獻是五五開,不能強分高下。
可是掌門一職,始終是由恆山僧系擔任,俗家不但當不了掌門,連決策層都進不去。往往恆山派開會時,只一句“受了戒的留下。”那些俗家弟子就得乖乖滾出,等着會議室的人,決定自己未來的命運。連收入分成上,尼姑也比俗家有優勢,一般都是賺的辛苦皮肉錢,平白比同門少兩成,俗家弟子意見也大的很。
這回三定意外圓寂,帶去的弟子也下落不明。跟隨她們身邊的,都是僧派的精英,全都不明不白的折了。俗家子弟,就有人心裡有了自己的念頭。當然,掌門肯定是輪不到自己做,畢竟這恆山掌門,還要進宮給太后講法,找個俗家人。就不成話了。再說,僧產僧田,是享受免稅優惠的。要是俗家人做了掌門,官府不承認這個優惠。那不就虧大了?
可是不做掌門,可以做長老啊。顧問、特別護法,總之叫什麼都行,重要的是,俗家弟子,要進決策層。在靈堂上,一干俗家的女弟子,就拉了儀字輩中如今的話事人儀真要說法。讓她解決一下俗家弟子的待遇問題,否則姑奶奶們可就不伺候了。
儀真的武功威望都不算高,也不過是矬子裡選出來的高個而已,真正壓的住檯面的儀清、儀和等人,都已經下落不明,她自己都急的沒辦法。這些俗家弟子一起發難,她也不知該如何應付。這些俗家弟子又不積口業,各種葷的素的,全都罵的出口,眼看靈堂就要變戰場。
不料儀真也並非沒有後招。大同衛指揮使素來信佛,尤喜尼姑。與儀字輩的幾位師太都有交情,儀真將他拉來撐場面。頓時就穩住了局面。江湖人再狠,也狠不過官府。這三品武官一出頭,那些俗家弟子就沒了火種,不敢多說一個字。
她們圖窮匕見,與儀真鬧了這麼大的場面,再在恆山上住,也沒好處。一起都來白衣庵,去投奔劉菁這大靠山。大同衛指揮使自己惹不起,可劉大小姐。大同衛指揮使惹的起麼?這白衣庵裡太監宮女就住了不少,劉小姐又是國舅的愛妾。真要是能說動她出手,恆山大位之爭還說不定誰輸誰贏。
可劉菁深得乃母真傳。爲人了老師敦厚,看着那些俗家弟子,就如同家中慈母看着那些急着用錢的借債人一樣。“你們這事,我可不大好摻和進去啊。這是你們恆山派的內務,我不過一個外人,外人怎麼好乾預你們的門派內務,不方便,不方便啊。”
秦娟,鄭萼這幾個弟子,都是從小受訓,又加上相貌出色,被當做可居奇貨,不曾接過客人。這回鬥爭失敗,儀真將來反攻倒算,說不定就讓她們故意去找個什麼樣邋遢客人,又或者就送了那指揮使也不一定。因此她兩人最是焦急,一左一右拉着劉菁的手搖晃道:“劉師姐,劉娘子,咱們平日裡交情最好,這事你可不能見死不救。我們可就全要靠你了。”
“傻妹子,交情是交情,事情是事情。你們若是自己缺了錢使,只管一句話,我這借給你們,利息好商量。可是這是你們門派的內務,我怎麼說話?儀真師父那裡,我也說不進去話啊。”
還是幾個上了年紀,爲門派貢獻較大的女弟子看出風頭,在旁說道:“劉娘子,這事你只要肯出頭,將來恆山派裡,就有你一個長老名額。恆山派開會的時候,你也有權列席。將來你回國舅府,也可以帶幾個女弟子,做貼身丫鬟。”
劉菁聽了,似乎更是焦急,忙擺手道:“不成,不成的。我又不是你們恆山派的人,做恆山派的長老,這可就壞了規矩了。我又沒什麼武功,怎麼能統帶你們這些武功高強的師姐?這事我可不敢想。再說,我將來要回國舅府,也管不了恆山的事。”
“當得,當得的。咱們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哪有那麼多門戶之見?劉娘子你既是劉師伯的愛女,也是我五嶽劍派中人,在我們恆山派任個長老,也是理所當然。將來你回了國舅府,該有的長老待遇,一樣也不會少你的。劉娘子,你就別猶豫了。現在恆山派上下亂成一鍋粥,那些尼姑們,彼此之間也不和睦,你要是再不出山,說不定恆山派內部就火併了。劉娘子你出手,是爲了五嶽劍派的交情,將來大家都要感激你的大恩大德,沒人會說閒話。”
“要是這樣……那我只好勉爲其難,出來說幾句話。可是管不管用,我可不敢保。我一個弱不禁風的,哪管的了江湖上的事?何況我是個民女,大同衛的指揮使,那是多大的官啊,他聽不聽我的,我也不敢保。”
正在這說着,那宋清寒宋公公走了過來,對劉菁施了個禮道:“太太,您還是到後面看一眼的好,小少爺又哭了。那幾個宮娥不會帶孩子,怕是小少爺哭壞了身子。”
劉菁這時不復方纔的從容,急忙道:“我兒子又哭了,我可得去哄他,其他的事,都先放一放。”她邊走邊道:“宋公公,還是得給孩子找個奶孃帶着,再找幾個丫鬟伺候,要不然我的小思嚴給你們帶,肯定會受委屈。王家姐妹倒是不錯,可惜啊,帶孩子也是不成。”
宋清寒按五嶽劍派內的輩分,得算劉菁的爺爺。可是在官府體系裡,可是不敢和劉菁有半字抗衡,連忙告罪道:“太太說的對。是老奴無能,辦事不力,太太別生氣。”
看着胖嘟嘟的兒子在自己懷裡眉開眼笑,劉菁臉上也充滿了慈祥的笑容。“好兒子,一會不見娘就鬧啊,真是個淘氣包。娘是爲了你啊,連家都不敢回,也要牽連幾位公公和各位宮娥不能回京,王家妹子也要跟我在這受苦,也是對不住各位了。等將來孩他爹來了,我讓他給各位挨個賠禮,再補上一個大紅包,也算是彌補各位的損失。兩位妹子,等進京之後,我做主,定要給你們一個正經的名分,若是他不答應,我就不走。”
王芊芊王巧巧姐妹二人,對這孩子也喜歡的不得了。兩人自己的年紀也不大,把那小娃娃就當成了玩具,每日裡變着法子逗孩子高興。看孩子笑了,王芊芊道:“孩子就是認娘,我們這兩個姨,怎麼哄,他都不肯朝我們笑。”
一旁侍侯的宮娥道:“夫人,您這是什麼話?我們能伺候您,是福氣。娘娘都許給我們了,只要回了宮,個個都有升賞。要不是有這回事,娘娘記得我們是誰啊?伺候您這些天,能讓娘娘記得我們的名字,奴婢們賺了啊。您的擔心,奴婢們明白,誰讓您先得了公子,沒有國舅爺來接,您怎麼敢回去,那位申娘子,可不是省油的燈。”
這幾個人是伺候劉菁的,也把劉菁當成了自己的主母看待,把申婉盈當成潛在的敵人。這時,外面秦娟跑進來道:“劉師姐,華山派嶽掌門來弔唁師父,還說要見您,您是不是出去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