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寶出來橫攔一槓子,左冷禪這並派儀式,還真就推進不下去。臺下的俠少們,大呼小叫,揮舞着手裡的木牌,手帕,朝封禪臺上的幾位仙子拼命招手,就希望女神多看自己一眼。可是那些女神越是對他們不理不睬,他們倒越覺得有魅力。與他們一路上卿卿我我,深入淺出的俠女們,此時都成了甩貨,沒人搭理。饒是她們如何嬌嗔發怒,還是軟語哀求,全都不起作用。
有這些人起鬨,只要女俠們一聲令下,說不定俠少們敢衝上封禪臺來。再說五嶽劍派不是魔教,誰也不想搞到被官府通緝,天下剿滅的地步。國舅宣佈了這組織非法,他們就經營不下去。五嶽門人,學武功是手段,不是目的。換句話說,武功是敲門磚,是終南捷徑,而非是人生追求。
他們之中,可沒有什麼爲了追求武道,可以放棄一些的癡人。學武的目的是爲了吃飯,混名門正派的目的,是爲了能吃更好的飯。若是五嶽派被朝廷宣佈成了非法組織,那五嶽派的門人,到哪去就業?不但原有的朝廷就業指標沒了,就算到大戶人家去護院,也沒人肯要。門派內的地契不受法律保護,收租子都是問題,真到了那一步,那些弟子非集體退出門派不可。
左冷禪只好試探道:“國舅,您看看,這日子,可是好不容易定下的。這一訂門規,耽誤時間,怕是把好不容易找出來的好日子錯過了。能不能高擡貴手。咱先把並派的事辦了,這訂門規的事,咱徐徐圖之,您看如何?”
“那怎麼行?這門規不立,門派將來怎麼管理?你這個門派連規章制度都沒有,將來還不得爲所欲爲?再說,一個沒有門規的五嶽派,又如何能保證弟子們的基本權益?連弟子基本權益都保證不了,掌門,長老。護法。這些人的權力,誰來保證?如果連他們的權力都不能保障,那這個門派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門規必須要定,而且必須由我定稿。否則的話。絕對不能並派。至於這黃道吉日。好辦的很。本官說哪天是黃道吉日,哪天就是黃道吉日。你個信泰西洋教的,還要找黃道吉日。你不怕被你們教門裡的騎士捉去紅燒麼?”
江湖上一個門派從無到有,肯定是要有門規束縛,一般來說,門規幾易其稿,乃至換掌門就要換門規,也是尋常事。可是江湖人訂門規時,通常是沒有朝廷官員在旁邊監督指導,全程跟蹤的。更不會有人在中途打斷,發表一下他“不成熟”的意見。
“遵師重道,服從掌門指揮。這條沒什麼問題,但爲什麼要放在第一條?第一條應該是效忠朝廷,永遠忠於天家。你們不把這個放第一條,是什麼意思?難道五嶽派,還想和朝廷搞對立麼?”
“不得酒後私鬥。難道不喝酒就可以打架?應該是禁止鬥毆,還有酒後不許騎馬這條,也要加上。我跟你講,用不了多久,朝廷就會對酒後騎馬進行重點篩查,現在不打好預防針,等到將來真犯了這條忌諱,想後悔都晚了。”
有這麼個朝廷監督在,這會議自然就開成了神仙會。左冷禪饒是心如火焚,也沒有辦法可想。再加上莫大與鄭國寶有默契,三言兩語間就明白了國舅的意圖,雖然身爲衡山掌門,卻把個武當太極功使到了巔峰,一個拖,一個磨,兩字決法施展開,以他的速度,沒有三年五年這門規是休想成功。
儀琳那老實頭,有什麼就聽什麼,一言不發,似乎對左冷禪還有什麼恐懼。泰山那邊,天門橫死後,爲了誰當掌門的事,差點又起了內訌。總算他們知道阿薩辛強敵在外,現在根本不是火併的時候,大家纔沒大打出手。掌門一職,幾番計較之後,就由天門的師叔,泰山大輩玉璣子道人代掌,他對於左掌門倒是言聽計從,已經儼然把自己的身份代入成了五嶽派的長老,而非泰山派掌門。但是他一人之力,實在是無力推進大會議程,這五嶽門規,哪裡定的出來。
等到用過了晚飯,左冷禪見鄭國寶還在盯着,就說不出挑燈夜戰的話,只好有什麼話明日再說。甯中則方走出大廳,鄭國寶就叫住了她“寧姐,你今天居然同意並派,實在是大出小弟我的意料,怎麼,你還想要做一做這五嶽掌門麼?”
甯中則強笑道:“國寶兄弟,這事是我們五嶽劍派的家事。分分合合,其實沒什麼不正常的,當年五嶽聯盟,如今五嶽合併,都是江湖上常有的事。你的份子,一分也不會少。你個朝廷的人,得忙大事,這些小事,你就別跟着攙和了。趕緊回去歇着。”
鄭國寶見她轟自己,卻也不惱,反倒一笑“寧姐,你啊,就是個實在人,說不得謊的。你越是這麼催我,越是證明你心裡有鬼。這事吧,我還就管定了。”說話間邁步向前,一把抓住甯中則的胳膊“寧姐,你要不把這事給我說清楚了,今天我就不撒手了。”
他這一抓,甯中則嚇的魂不附體,忙私下張望“你快點放開,若是被人看到,可就真要糟糕了。衝兒他……”她說到此,也意識到失口,忙閉口不言。鄭國寶卻不肯放過,“原來這事裡,和令狐賢侄有關啊。那我可得更要問問,這事上是咱自己的事,寧姐,你再瞞着我可不像話了。”
甯中則見他死攥着不放,嚇的芳心亂跳,生怕被人看見。只好道:“快,咱們到屋裡去說。在這拉拉扯扯,成什麼體統?”
“怎麼?令狐賢侄和儀琳師太,他們兩個……”甯中則等進了鄭國寶的房中,耐不過女兒與張芙蓉等人的纏磨,更怕鄭國寶留住不讓走。只好把這樁困擾自己的事情,開誠佈公說了出來。
“這事要說也不算個事。”鄭國寶初時也十分驚詫,自己成親那日,令狐沖喝醉了酒,方正的兩個孫女,卻去看張芙蓉以及那幾個女俠,儀琳好心去伺候茶湯,結果莫名其妙,兩人滾在了一起。鄭國寶想到路上聽到傳言,小尼姑對令狐沖有情,這回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只是這事千不該萬不該,被嵩山派探到了消息,這事一旦鬧大,華山、恆山兩派名聲掃地,怕是令狐沖也難免要落一個銀賊的名聲,從此在江湖上再難做人。
“令狐賢侄說來,也是江湖上打過滾的老人了。怎麼做事還那麼不小心,偷吃不知道擦嘴,居然被人把證據偷了出去。否則的話,來個不認帳,嵩山派能把他怎的?”
“現在說這個話,還有什麼用?衝兒被人抓住了把柄,這事就由不得我們做主。我若是不答應他並派之事,他就要藉機發難,把這事當着天下英雄的面抖出來。到時候不但少林這門親事吹了,衝兒他也完了。”
“原來寧姐被迫答應並派,是爲着令狐賢侄啊。這事,儀琳師太可曾知道了?”
甯中則點了點頭,“左冷禪拿這事強迫儀琳師侄答應並派,那小師太是個沒什麼擔當的人,一聽這話,就嚇的沒了脈,左冷禪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有心與他鬥一鬥,可是這兩個孩子,又該如何?我也想明白了,並派可以,不過要保證各派子弟不受欺凌,我寧某若是做不到這一步,也絕不肯低頭。”
鄭國寶道:“寧姐,你是個好師孃,也是個好長輩。可是南北二嶽,把自己門派的前途,都押在了你的身上,你這麼草率,卻是對不住這兩派的人,以及兩派的歷代祖師了。還有,若是五嶽真被左冷禪篡了去,天門道長,不是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