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這場新婚的宴會,已經進行到了高朝部分。各位土司人人喝的頭重腳輕,還在那一個勁的將酒往嘴裡灌。那些往日裡因爲土地、水源打的你死我活的頭人,如今卻好似成了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安邦彥乜斜着醉眼,四處尋找,“誒?覃洞主、馬宣慰,這兩個人哪裡去了?這麼個好日子,少了覃洞主的胡旋舞,就太遺憾了。那舞一跳起來,裙子一轉,露着那兩條腿……真是讓人魂都飛了,不喝酒,就先醉了一半,她到哪去了。”
奢崇明與他交情最好,一拉他胳膊,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這還用問麼?肯定是被老馬拉着,到那沒人的地方去……。不過說來馬鬥斛身體還真不錯,那麼個騷狐狸,他自己佔着,居然到現在還沒死掉,看來着實養生有術,不得不佩服。”
安邦彥把頭搖的彷彿撥浪鼓,“他算個什麼養生有術,無非是幫忙的太多。咱們兩,誰沒幫過他的忙?有這麼多好兄弟幫襯,他十天裡有八天養精蓄銳,自是沒問題的。哈哈,這回我看啊,欽差或許也要湊一腳呢。他到時候,就成了欽差的靴兄弟,也算是面上有光彩啊。”
二人碰了一杯,笑的前仰後合。這兩人對大明也素有不臣之志,對於改土歸流的新政,自也不能接受,想要靠着手下的力量,割據爲王,不服從更迭。只是他們比楊應龍狡猾的多,深知彈打出頭鳥。自己手上積蓄還不充沛。倉促起兵,必有大患。這回朝廷對播州用武,二人第一時間帶兵前來,爲的不是什麼幫忙,而是要看看大明的兵勢到底如何。以往明軍對外用武,多依賴土兵狼兵,凡戰陣,必調土兵出征,這也讓土司們有了一種大明無可戰之兵的印象。這回正好看看,大明到底是虛有其表。外強中乾。還是個貨真價實的龐然大物,自己對上它有幾成勝算。
這幾日觀察下來,他們見官兵確實了得,裝備精良。器械充沛。尤其各種火器犀利。鎧甲堅固。非是自己這些土司可比。但是朝廷的主將,就不敢恭維了。這位鄭國舅,到了成都之後畏縮不前。只敢在城內吃大戶,抓人架票。好不容易到了前線,先打了劉大刀,鬧的將帥不合,後又陣前娶親的,大肆索賄。眼下對面就是婁山關的數萬大軍,他這裡通宵擺宴,不是等着被偷襲?這樣的人物帶兵,自己還有什麼可怕?這酒喝在口內,就覺得格外甘甜。他們打定了主意,今天就在這裡喝,哪也不去。真要來的劫營的,自己的兒郎,可以守住營盤,保證自己利益不失。官兵損失多少,又關自己什麼事?
鄭國寶與各桌寒暄了一番,算是做做場面功夫,對於大家送來重禮賀喜的行爲,他先是板起面孔,大發了一通脾氣。表示自己辦喜事是爲了振奮三軍士氣,不是爲了發財,你們這樣搞法,是要敗壞我名聲的,是對我人格的鄙視,最後說了一句“太不像話了,這樣的行爲下不爲例!”接着爲了表達自己的憤怒,抓起酒碗,挨桌敬酒去了。
等轉了一圈,國舅似乎怒火更盛,烈酒也難以撲滅他心頭的怒火,就只好轉身走向寢帳,去教訓那兩個新娘子,來表達一下自己對這些土司送禮行爲的憤慨。
由於前幾日,玉蓮花獨得寵愛,這大婚的正日子,就只好讓了給唐門大小姐。唐月亮就如同個真正的大婦一樣,一身大紅吉服,頭戴蓋頭,端正的坐在牀上。這位唐門一手打造出來的女強人,川中有名的女中豪傑,平日裡是個殺伐果斷的人物,可今日,心裡卻難免有些緊張。畢竟這是破題第一遭,今後的終身幸福,就全看今天了,饒是她已經自己給自己鼓了不少勁,可是當鄭國寶掀下蓋頭,與她說起情話時,她還是覺得身上全沒了力氣,那一腔雄心壯志也早不知飛到哪去了。
當男人的手,在這位唐門驕女的身上開始遊走時,她忍不住低聲叫了一聲,“夫君,先別這樣。若是一回偷營的亂兵殺到這裡,可不羞死個人?還是讓我把衣服穿好,把豹皮囊給我,等到亂兵來了,我可以保護夫君,爲你殺敵。”
“你已經嫁給我了,今後就是我保護你了。而不需要你保護我。你過去是唐門驕女,是武林女俠,不過今後,你就是我的娘子,你的夫君手握十數萬兵馬,掌握生殺大權。任是當朝一品,還是六部正堂,都要讓我三分。今後誰要敢欺負你,我就爲你出頭,誰要是讓你受了委屈,我就爲你去討公道。保護二字麼,就不用了。亂兵是爲咱們婚禮表演的戲子,不會讓他們來敗咱的興,我們做我們的事,其他的事,讓拿軍餉的人去做就好了。”
就在鄭國寶將唐門第一美人剝成個白羊,精心撩撥之時,大營外,婁山關派出來的偷營人馬,已經悄然來到近前。夜間行軍,最大的困難就是掌握不住部隊,下山時的一千多人,到現在還剩下不到八百,許多流民乞丐,趁着路上行軍鬆散就逃的不知蹤跡了。幾位帶隊的又都是江湖豪傑,缺乏帶兵經驗,根本就沒發覺有人開了小差。他們原本自恃輕功了得,沒把這些士兵看在眼裡。可是一走下來才發現,山路崎嶇難行,對於輕功的發揮影響很大,論起翻山的本事,手下的山民比自己還要強的多。
帶頭的好漢綽號草上飛,乃是當年有名的一位飛賊,若非播州收留,早就到天牢等砍頭了,他也得算是播州最忠實的戰士。只見他將手一擺“摸過去,幹掉放哨的官兵。把營門開開,咱們衝進去。”
“老大,我看了,門口好象沒哨兵。”一名過去的手下,如今也是他的副手,在綠林中時與草上飛做慣了搭檔,最是得力。他悄悄向前探勘了一番,回來稟報“我估摸,是哨兵都喝喜酒去了。營門也不用咱開,內應已經開了寨門,等着給咱領路了。還是個女人,是個娘們。大哥,這回咱可有福了。”
草上飛聽到有內應,心裡更覺踏實,看來楊朝棟沒騙我們,果然是有內應。“娘們?我過去看看,別亂喊,讓他們聽見,一會非火併不可。”
等他湊到前去,見一個女人臉上蒙着青紗,身上一身夜行衣,裹的嚴實,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眸子。見他來了,只一招手“跟我走”。轉身在前面領路。草上飛在播州曠的久了,就是頭母豬,也讓他覺得是貂禪。何況這女人雖然看不到五官,但光從後面看那苗條的身段,細如楊柳的纖腰,結實而翹起的豐屯,就讓他覺得骨頭都酥了。
“二弟,把蒙汗藥準備好,待會放起火來之後,給我把這娘們悶倒了,裝麻袋裡。這幾年手上也有點錢,楊朝棟的婁山咱也不回了,一起火,就帶着她跑,留下這些蠢貨,替咱們阻擋官兵。孃的,這任務本就是個有去無回的差使,我草上飛可不是傻子,不會留在這陪葬。”
這女人似乎對軍營裡的道路十分熟悉,三轉兩繞,輕車熟路,沿途並沒撞上巡邏的官兵。草上飛隱約覺得,這軍營裡的兵,似乎少的有點過分,這女人又什麼路數,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可是這帶路的女人似乎是個冰山,對他們的搭訕連理都不理,可越是這樣,草上飛心裡就越像有個貓在拿爪子撓他一樣。“臭娘們,將來我把你帶回去,讓你天天叫爹。”
他心裡琢磨着,步下不停,眼前見是一片臨時搭建的庫房。草上飛朝那手下使了個眼色,自己上前吸引那女子的注意力“姑娘,這是不是就是官軍的糧倉了?”
與此同時,他那手下已經拿出一塊沾了迷藥的手帕從後摸過去,準備掩住這女子的口鼻。哪知那女子卻比他兩人更快,在草上飛靠前之時,已經腳尖點地騰身躍出,揮手打出一片暗器,口中叱道:“這裡不是什麼糧倉,是你們的墳地,都給我去死吧。”一枚穿雲炮騰空而起,在空中炸開片片火樹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