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嶽掌門?”劉菁雙眉一皺,“我前些日子聽說,他欠了鉅債,逃之夭夭了。現在華山是無雙劍寧女俠做掌門,他怎麼又出來了?再說,要弔唁幾位師太,也該上恆山,來大同別院做什麼?我與他沒什麼交情,見我做什麼?還是不去了吧。”
那宮娥道:“太太,這事我看還是見見的好。就是因爲您跟他不熟,他見您,多半就是有事。若是耽擱了,只怕壞了正事。”
劉菁來到佛堂時,見嶽不羣與宋清寒,張清舟二位前輩,正在聊的熱乎。這嶽先生不知從哪發了橫財,衣衫面料甚是考究,用的上好的江南貢緞。冠上美玉,潔白無瑕,乃是好的羊脂玉料,價值不菲。看來那躲債之說多半做不得準了。
他這次前來攜帶有不少禮品,其中有江南的上好新茶,合庵上下,人人有份,都可嚐嚐這杭州上好的龍井新茶,是什麼味道。各位俗家弟子,人人都有半匹上好的綢緞,出手倒是闊綽的很。劉菁當初也與嶽不羣有幾面之緣,雖無深交,但仍覺得,今日之嶽不羣,比起往日,似乎有些區別。
見劉菁出來,嶽不羣忙起身過來見了禮,劉菁雖是國舅的如夫人,可是對嶽不羣,還是執後生晚輩的禮節,按着往日規矩,拜了世伯。落座之後,劉菁道:“嶽世伯不知這是從哪廂來?三位師太不幸圓寂,實在是武林的巨大損失,難道消息這麼快就傳到陝西華山了?”
“劉小姐。嶽某卻不是從華山來啊。這事,恐怕您也聽到了點風聲吧,嶽某栽了個跟頭,如今華山派暫由我的師妹代掌。嶽某這次是遇到了個貴人,經他扶持,前往江南採辦了些貨物,結果聽說了師太不幸遇難的消息,嶽某如同五雷轟頂。師太是與世無爭的人,不知什麼樣的歹徒,居然喪心病狂。對三位師太下手。這事多半是魔教妖人所爲。若是查出兇手,定要叫他血債血償不可。嶽某這回來,一是來弔唁幾位師太,二來。是有件事來拜訪劉小姐。”
劉菁聽他聲音與往日相比。似乎尖利了一些。只是兩人關係並不算親近,對他的聲音也不很熟悉,並未往心裡去。“嶽世伯說的是。晚輩自從到了恆山。三位師太很照顧我,拿我當了自己的子弟看待,這份恩情還沒來得及報,就出了這樣的禍事。將來我定說與相公知道,讓他發下牌票,派人捉拿兇徒。不知世伯找晚輩,有何吩咐?”
嶽不羣看看左右,面色似乎有些爲難。“侄女啊,這事有些礙口,這裡人多嘴雜,能否借一步說話?”
劉菁點頭,由兩個太監及王家姐妹陪着,將嶽不羣請到內宅的書房。二次落座,嶽不羣才道:“世侄女,你和國舅也算的起一對苦命鴛鴦啊。當年不顧門第懸殊,也毅然走到一處。那時,你是個富貴人家大小姐,他是個窮秀才破落戶,你對對他青眼有加,多少好人家,你都沒看上。如今他富貴了,你卻在這青燈古佛,不公平啊不公平。那魔教的聖姑都與他雙宿雙飛,在杭州辦了喜事。那芙蓉仙子冷麪羅剎,也被他收入房中,聽說連孩子都有了。還有王家姐妹,你們兩個說來也是洛陽的千金小姐,結果現在混成使喚丫頭了。至於大侄女,你這按說是原配啊,怎麼到落到這田地了?”
“世伯,您就爲了說這些麼?”劉菁將話一攔,“若是說這些,那就不必了。這些事,我都知道。這是我與國寶的事,世伯就不必操心了。”
“大侄女莫急,伯父我自然不會爲了說這麼幾句廢話就來找你。這恆山三位師太遇難,說明恆山派得罪了大仇家。三定及隨身的親信高手全都折了,恆山派元氣大傷,如今留守子弟中,沒什麼出色人物。不知什麼時候,仇家就會殺上門來。那些歹徒窮兇極惡,手段殘忍狠辣。若是尋仇時,傷及無辜,侄女也不安全。咱兩家是通家之好的交情,我怎能坐視大侄女身陷險地?我看,不如大侄女跟我到京裡,去尋你夫君。國舅爺那高手如雲,還有無數如狼似虎的家丁,任是怎樣的兇人,也不敢到府上尋仇。大侄女,你看是不是這個理?”
“世伯高義,侄女銘感五內,不敢忘懷。只是這大同乃是軍鎮,有萬千邊軍保着侄女的安全,我想就算有歹人,也不敢來大同攪鬧。我聽說這幾年北虜也被朝廷打的沒了火種,不敢來侵襲邊鎮,朝廷糧餉給的足,大同固若金湯。侄女在此,應該和在京師沒什麼區別,世伯華山派內還有如此多的公務,怎敢驚動伯父大駕,送侄女回京?若是我真如此,那便成了不懂事的孩子,這事可是嚇死我也不敢做。侄女是帶髮修行,不過這裡也是尼姑庵堂,留男人在此,多有不便,我這就讓宋老帶着您,到城裡號房子,所需費用,侄女一力擔待。”
嶽不羣見劉菁下了逐客令,臉上也絲毫不着惱,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侄女不愧是湖廣周夫人的千金,真有令堂行事之風,雖然不曾練就什麼高強武功,卻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好女子。我家的珊兒,可比不過你。不過,大侄女,這次世伯我可是誠心誠意的請你,你若是不去,伯父的面子,又該怎麼辦呢?所以,我還是請你,跟我走一趟吧,這樣走,總比傷了和氣之後走,要好的多,不是麼?”
“伯父,您與侄女許久未見,怎麼學會說笑話了?”劉菁掩口而笑,顯的十分輕鬆。“別人不說,宋公公可是你的師父,張公公號稱劍氣千幻,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硬手,伯父覺得,天下有誰能強請的動我?”
王家雙嬌的本事雖然平平無奇,但還是挺身擋在劉菁身前,握緊拳頭,拉開了門戶。不過她兩人心裡有數,自己的手段,跟這位華山嶽掌門相比,實在是差的太遠,也濟不了什麼事。
宋清寒咳嗽一聲“不羣。爲師真不明白,你從哪學的這葵花寶典。你有妻有女,有着大好前程,何必去學這該死的功夫”
“葵花寶典?”劉菁也知這功夫的練法,沒想到嶽不羣有嬌妻愛女,居然會去練這斷子絕孫功。宋清寒當年是先進宮後學這功夫,難道嶽不羣,如今進了宮,做了宦官?
嶽不羣被師父揭露根底,面色依舊如常。“罷了,我就知道,是瞞不過師父您老人家這對法眼。咱們練這功夫的,最是瞞不過自己人。師父,弟子練這功夫,時間不長,火候也不算足,不過是初窺門徑而已。但我覺得,靠這門劍法,就能保住劉小姐平安,師父還是放心把人給我吧。”
宋清寒沒想到,當年情同父子的弟子,敢和自己這麼說話,分明這是要從自己手裡搶人。他雙眉一挑“不羣,你可知你自己現在在幹什麼?你不是個糊塗人,可不能幹莽撞事。這事,可是要殺頭滅門的。你就算不爲自己想,也得爲閨女想,爲了寧氏想想。”
“師父,弟子活了五十多年,從來沒像今天活的這麼明白過。”嶽不羣一擡手,將貼在下巴上的假鬍鬚一扯,隨手丟在地上。“弟子這些年,按您的教導,做個君子,謹小慎微,卻混的一無所有。相反,我後來走上了您所說的歧途,卻反倒混出了點人樣。我現在總算明白了,我華山衰微,門派不振,實在是師父,您老人家走錯了路啊。爲了華山發揚光大,弟子不得不如此,還請師尊不要阻擋,否則弟子也只好爲了華山,大義滅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