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已漸漸暗沉。
府城內的喧囂歸於平靜,不管權貴還是黎民百姓,此時大都回到家中,享受起這難得的安寧時刻。
白天不管是誰,總是要做些事的……老百姓要上街謀生,權貴們要上酒桌謀利,誰都免不了俗氣。
即便爲府城數一數二的士紳,楊遠教也覺得一天事情多得煩死人。
家中各產業的事情他都要了然於胸,諸如商鋪近期盈虧,城外田產耕種如何,以及和城內其他權貴們要處好關係……
一樁樁事情,都讓楊遠教感到疲乏,更讓他疲倦的是心累。
楊家在北城靠中心位置,作爲廣德府的頂級權貴之一,楊府佔地足有七八畝大,也就比旁邊的陳家要小一點。
而此時楊遠教就坐在花園內的藤椅上,隨着藤椅搖晃,楊遠教怔怔的看着天邊。
而在他左右兩側,各站着一名十五六歲的丫鬟,一人端着茶杯另一人提着茶壺。
“林家就這麼隕落了,還真是出乎人的預料!”楊遠教低聲道。
林家佔了那麼大一塊藥材市場,楊遠教一支想將其拉攏在自己府下,但都沒能成功。
究其原因,就是廣德百戶所從中作梗,把林家當做了他們的錢袋子,才使楊遠教不敢對林家用強。
實際上,盯上林家的可不只他楊家,府城內其他幾家都在打林家的主意。
現在讓楊遠教想不通的是,作爲林家最大的支持者,周文柱怎會允許手下將林家一網打盡,難道百戶所不缺錢了?
這些反常的事,最容易引起楊遠教的關注和思考,他得想清楚這裡面有沒有坑。
但在想明白這事之前,楊遠教是時候讓劉家準備好,作爲他楊家的招牌強佔藥材市場。
自從在科舉上熄了想法之後,楊遠教現在只有一個念想,就是將自己的家族做大做強。
而在他內心深處的目標,就是把排在前面的陳家超過,給子孫後代鋪更好的路。
而就在這時,便有老管家前來稟報道:“老爺,晚飯已經備好,夫人少爺都等着你呢!”
長舒了一口氣後,楊遠教才道:“唉……人這一生,總離不了吃喝拉撒!”
一旁的管家小心上前,揮退旁邊的丫鬟後,纔將楊遠教攙扶起來道:“誰說不是呢……老爺您慢點兒!”
這時,楊遠教便問道:“她們幾個,今天消停了些吧!”
楊遠教這裡說的“她們”,指的就是自己幾房小妾,時不時這幾人就要吵吵起來。
楊遠教夫人兩年前病逝,爲了維護長子的地位,他一直都沒有續絃,纔會鬧得後院不時起火。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清官還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楊遠教在這方面本就沒太用過心。
反正家族都是要交給長子的,等他百年之後,這些小妾及他們生下的庶子,分一些家業給他們謀生就是了。
老管家此時答道:“老爺,幾位夫人今日相安無事!”
站起身來,楊遠教便往前院走去,老管家帶着兩名丫鬟跟在其後。
楊家的宅院很大,一路上都能遇到丫鬟小廝,這些人見了楊遠教就跟見了天王老子一樣。
在這個時代,既然已委身爲奴,那就再無半點兒人權可言,作爲主人的楊遠教對他們有生殺予奪之權。
在甬道里走了好幾分鐘,楊遠教纔來到了後宅大堂內,此時裡面已是燈火通明,一片鶯鶯燕燕之聲。
楊遠教不喜歡吵鬧,所以當他出現之後,大堂內立馬就安靜了下來。
只見裡面擺放着一張大圓桌子,只不過上面還沒上菜,幾名貴婦人打扮的女子則分左右坐着,上首的位置則給楊遠教留着。
而在桌子周圍,各自還分散站着七八名丫鬟,在見着楊遠教過來後紛紛行禮。
“老爺,你可算是來了,幾天沒見着你了……”
“老爺你快入席,今兒這飯菜可是妾身特意吩咐廚房做的,到時您愛吃的菜……”
才跨入門檻,楊遠教便覺得一陣頭大,這些小老婆們的熱情讓他有些吃不消。
“孩子們呢?”楊遠教此時問道。
楊遠教此時問的孩子們,其實是問管家長子怎麼沒來吃飯。
可還沒等管家說話,楊遠教一名小妾便搶着道:“老爺,孩子們頑皮得很,一會兒就來……”
但此時,楊遠教則將目光掃向了管家,管家便答道:“老爺,大少爺身體不適,少夫人剛剛派人傳話說,今天就不來吃飯了!”
聽到這話,楊遠教不免有些無奈,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上菜吧!”楊遠教感嘆道。
但就在這,楊家外面來了一羣不速之客,正是陳嘯庭帶着的一衆校尉差役。
因爲天色暗沉,府門處的燈光頂不上多大用處,讓守在府門處的家僕沒認出來人錦衣衛的身份,只當是府衙的官差。
陳嘯庭只一揮手,趙英和雲青峰便帶着人,將楊府大門處的幾名家僕拿下。
被這突然的變故整得有些懵,這幾人才發出兩聲叫喊,便被差役們“唰唰”扇了兩個耳光。
然後,世界就安靜下來了。
也是在這時,楊府的家僕纔看清楚來人身份,居然是錦衣衛找上門來了。
此時陳嘯庭商洽兩步,問道:“楊遠教在家沒有?”
這些家僕可沒見過這麼大陣仗,立馬把能說的都說了。
得知楊遠教一家人都在,陳嘯庭心裡才放下心來,這下可以將楊家人一網打盡了。
“走,咱們進去!”陳嘯庭冷聲道。
錦衣衛官差上門,將外院的僕婢們嚇得不輕,整個楊家立馬就吵嚷起來。
吵鬧聲一直穿到後院,剛剛入席的楊遠教臉色立馬垮了下來,便讓管家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看來是對你們管教鬆懈了,已經全讓忘了規矩!”
這話楊遠教是對一旁的僕婢們講的,但卻讓他的幾名小妾們變了顏色,生怕說的就是自己。
可沒等一會兒,便聽外面傳來老管家的驚慌的聲音,讓楊遠教心裡更是不爽。
“大人,裡面都會女眷,您可不能進去啊!”老管家哀求道。
在這個禮教森嚴的時代,似楊家這般高門大戶,便更講究和看重所謂的規矩。
若是讓陳嘯庭這些人闖進去了,老管家的罪過可就大了,於是他才盡力阻攔。
聽到這些話,楊遠教立時怒道:“誰這麼大膽子,敢闖我的宅第!”
在府城之內,即便是知府李長山,也不會如此如此無禮。
卻聽陳嘯庭的聲音傳來道:“楊老爺,本官不請自來,你可別動怒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楊遠教纔看見大堂之外涌進來一堆錦衣衛官差,爲首那人正是小旗官陳嘯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