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些來!”百戶大堂上,周文柱聲音低沉道。
苟明安捂着臉,慢吞吞往前走了兩步,旁邊諸旗官皆是面色肅然。
仔細打量了苟明安後,周文柱才怒道:“這幫酸儒,簡直太猖狂了!”
苟明安此時臉上有淤青,就連手上還有咬痕,可見讀書人動起手來有多麼下作。
苟明安此時卻道:“大人,那些個酸儒也不好受,卑職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同樣被坑過的吳明,此時則站出來道:“大人,這些臭讀書的實在無法無天,咱們可不能輕饒了他們。”
周文柱對此沒有表態,而是緩緩道:“此事不急,等黃公公來了再說吧!”
這話讓大堂內一片安靜,更多人是沒反應過來,而反應過來的則被震驚。
那位鎮守雍西的黃公公,居然要親自來廣德?
站在後方,看見張震山對此並不吃驚,他便知道這事兒不會有假。
倒是此時,總旗官徐成望問道:“大人,黃公公坐鎮雍西,當不會爲了這點兒小事就過來吧?”
周文柱沒有說話,卻聽張震山道:“徐總旗這話可說錯了,廣德這事兒可不算小!”
甚至此時,張震山還帶有一絲笑意道:“更何況現在還有士子們鬧騰,黃公公知道了能不生氣?能不過來看看,是誰這麼膽大妄爲嗎?”
如果說錦衣衛和文官是立場不同的敵人,那麼作爲皇帝家奴的太監們,便和文官們是死敵。
他們這些去勢之人,可沒錦衣衛做事那麼畏手畏腳,對文人就從來沒手軟過。
聽到是東廠的公公要來,大堂內衆人反而如釋重負,這日子只要再忍兩天就好了。
這時,只聽曲正豪道:“大人,衙門口看押那些人,咱們該如何處置?”
方纔驅散門口鬧事之人時,錦衣衛還抓了七八人,此時就押在衙門口。
周文柱畢竟還是要在官場上混的,既然這些天苦都受了,也就不在乎多受幾天。
於是周文柱道:“將人看押道半夜,威嚇一番後便放了!”
對此曲正豪沒什麼意見,於是他便上前道:“卑職遵命!”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諸位該回去的就回去吧!”周文柱平靜道。
對他的這番安排,張震山也沒有什麼意見,他現在最重視的就是對楊遠教的審訊。
結合着這些人府城內某些人的動作,張震山對事情大致已有了猜測,他把嫌疑鎖定在了陳立誠和陸正權身上。
這段時間此二人活動最多,便極有可能和楊遠教有勾結。
錦衣衛不需有充足證據便可抓人,但現在處於銘感時刻,張震山也不敢做過激的事情。
所以他也在等鎮守太監黃庭過來,這樣一位兇人過來,便足夠鎮住廣德官場。
除了當值的小旗官,所有人都無需留在衙門,也沒人原因留在這多事的地方。
實際上,前天陳嘯庭才和章橙當值過,也幸好那一天士子們比較剋制,否則他也得像苟明安這般灰頭土臉。
…………
時間來到了兩天後,陳嘯庭正坐在家中院子躺椅上,順手拿起一粒肉乾往嘴裡送去。
陳家的日子好了,現在都能買得起肉乾當零食,陳嘯庭也難得享受着這份安寧。
前天百戶所抓了那些鬧事的讀書人,本還讓些人心中憂懼,以爲碰到了錦衣衛的逆鱗。
但當天夜裡百戶所就放了人,這讓鬧事的人就更得意了,認爲沒人敢把他們怎樣,所以這兩天也就鬧得更厲害。
乃至於到了現在,百戶所的大門都直接關上,所有人都躲到衙門裡去了。
“周百戶任由這些人胡鬧,這是在給自己挖坑啊!”陳嘯庭淡然道。
但他也理解周文柱,若現在動了這些讀書人,他的仕途可能會直接結束。
“這事兒多少年沒遇見過了……現在的讀書人,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陳大用在一旁道。
他在錦衣衛當差這麼多年,廣德百戶所就沒遇到過這種事,他也只是聽說過。
說到這裡,陳大用便接着道:“每一次遇到這事兒,都會死很多人……百戶大人難做啊!”
這段時間身體恢復後,陳大用對百戶所裡的事依舊上心。
但對周文柱的對錯得失,陳嘯庭並不準備發表看法。
只聽他道:“任由這些人讀書人鬧騰,我看那位黃公公來後,還得咱們百戶所自己收場!”
陳大用現在差不多內情都知道,便開口道:“周百戶既然打算惡人由黃公公來當,怕不會自己出手吧!”
陳嘯庭便笑道:“爹你想想看,黃庭從盧陽來能帶多少人?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能打?”
“再者,周百戶想借黃公公手壓下這幫酸儒,可黃公公怕不傻……”
既然不傻,那麼黃庭爲什麼會任自己被人利用?畢竟太監的心眼比針都要小。
陳大用一想也覺得有道理,便道:“百戶大人還真是兩頭爲難了!”
緊接着陳大用又道:“好在你懂得及時抽身,前段時間你動手抓人雖然出盡了風頭,但也被人忌恨上了。”
劉向榮楊遠教都是陳嘯庭抓的,說是被人忌恨一不爲過。
但此時陳嘯庭卻道:“爹,幹咱們這一行被人忌恨是難避免的,而且有時候做事也由不得咱們!”
陳大用不由愣住,好一會兒才嘆息道:“我只是怕你別人當刀子使!”
不得不說這一點陳大用看得很準,於是陳嘯庭道:“當把殺人的刀,總比做任人宰割的草芥要好!”
也就是在這時,陳家院門出傳來急切的敲門聲,讓院子裡的父子二人都警覺起來。
當陳嘯庭去打開門,便見章橙氣喘吁吁站在門外,可見這一路是跑過來的。
“章兄弟,何事這麼急?”陳嘯庭出言問道。
章橙一把抓住陳嘯庭衣袖,便道:“陳兄快去換上官服,百戶大人傳你速速過去!”
這時候傳自己過去?陳嘯庭心裡不免有些疑惑,但他還是轉身往院子裡走去。
一邊走他還一邊道:“章兄,可知百戶大人找我何事?”
章橙便道:“此事我也不知,只知道百戶大人很不高興,可能是因爲今日酸儒們鬧得厲害吧!”
因爲酸儒鬧得厲害才找自己?本能的陳嘯庭便趕到警覺,這是要讓自己去做什麼了?
但上司有令,陳嘯庭說什麼都要執行,所以他便直接進了自己房間,匆匆換上了自己官服。
當他和章橙要一塊兒離開時,卻聽院子裡的陳大用叮囑道:“嘯庭,注意分寸!”
這句話可大有深意,方纔陳大用也聽到了章橙的話,他已經猜到了些東西。
在離開家門前,陳嘯庭便對老爹道:“爹你放心,兒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