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離開了,但他的話還縈繞在陳嘯庭腦中。
如今兩位皇子的爲人,陳嘯庭都有一些瞭解,在他心裡自然更傾向於相對寬和的朱琇胤。
黃庭說朱琇麟看重自己,這也不全是假話,因爲之前朱琇胤就拉攏過陳嘯庭幾次,只不過都被他婉拒了。
畢竟在那個時候,皇帝的權威是壓倒性的,陳嘯庭可不敢和朱琇胤攪和在一起。
就在沉思之際,沈怡再度從後堂走了出來,方纔丈夫與黃庭的對話,她全都聽了進去。
此刻,陳嘯庭不由閉上眼睛,撫額道:“夫人,你說……爲夫該如何選?”
沈怡徐徐來到丈夫身後,深處如蔥玉手按在陳嘯庭太陽穴上,一邊揉着一邊說道:“夫君……妾身不懂國家大事,一切只能夫君做主!”
“但不管夫君如何抉擇,妾身都跟着你走!”
這番話頗爲動情,讓陳嘯庭回想起了當初,自己在盧陽被嶽夢豪陷害的情形。
那時的沈怡,一樣也是不離不棄!
此刻,陳嘯庭突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妻子的手,然後回過頭道:“夫人……該歇息了!”
此刻夜已深了,明月高懸的京城,暗流已經開始涌動,不知何時就會衝破這夜色。
當然,大多數人感覺不到暗流,所以對他們來講一切都沒變,太陽在第二天照常升起。
永治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九,清晨,陽光明媚。
陳嘯庭一早就起了身,其他人都還睡着,只有沈怡陪着他吃早飯。
等會兒他將要去北鎮撫司,把一干手下的心思攏一塊兒,若不能掌握錦衣衛他的日子更不好過。
可他這頓飯,註定吃不順心。
“老爺,府外有客來訪,說有要事和老爺商量!”管家站在房門稟告道。
此刻,沈怡也擡起頭來,暗道莫非又是來遊說的。
“請進來吧!”陳嘯庭無奈道,這時候他不能拒絕任何人。
沒一會兒,便見一名蓄鬚男子在管家帶領下走了進來,表情看起來格外張狂。
僅這一眼,就在陳嘯庭心中留下了不好印象。
“在下王志遠,乃是吳王府上侍衛統領,今奉吳王殿下之令,特來向陳大人傳幾句話!”
吳王府上的侍衛統領,那必然是朱琇麟的親信了,也難怪此人如此張狂。
朱琇麟一旦繼位,此人飛黃騰達便指日可待,他自然有張狂的資本。
“吳王殿下找我何事?”陳嘯庭平靜問道。
陳嘯庭居然沒謙遜一番,這讓王志遠心裡十分不爽,他可是吳王身邊的人。
可畢竟正事要緊,於是王志遠說道:“殿下說,請陳大人進宮一趟,他有要事和你商量!”
朱琇麟的說法比較委婉,但拉攏的意圖卻很明顯。
“殿下說了,陳大人是國之棟樑,值此危急時刻,朝廷需要你!”
又是一份拉攏,這讓陳嘯庭想起了昨晚黃庭的話,於是他才平復下去的心,又開始糾結起來。
究竟站朱琇麟這邊,還是朱琇胤這邊……這是一個能急死人的問題。
“陳大人,你看……”
“你回去稟告吳王殿下,就說衙門裡有要事,待微臣處置完後,必來宮中聆聽訓示!”陳嘯庭鄭重道。
他採用了和昨晚一樣的辦法……拖。
雖然不一定能拖出好結果來,但陳嘯庭委實南下決定,也就只能如此了。
可這在王志遠眼中,卻是陳嘯庭不識擡舉,於是王志遠冷聲問道:“陳大人,什麼事情比王爺召見好重要?”
“這話,王爺可沒讓你問吧?”陳嘯庭語氣同樣冰冷。
這樣的蠢貨,連自己是來幹嘛的都不知道,陳嘯庭自然不會太給他臉。
陳嘯庭是誰?那是堂堂錦衣衛指揮同知,此刻官威迸發之下,震得王志遠不敢多說一句。
冷哼一聲後,王志遠快步離去,想來是要回去告狀了。
如果朱琇麟真那般小氣,陳嘯庭自不會考慮跟着他。
所以,他這一方面是在待價而沽,另一方面也是在考驗朱琇麟。
聽起來很搞笑,陳嘯庭一個做臣子的,居然要考研堂堂親王。
但陳嘯庭不得不這麼做,在他心裡對朱琇麟有偏見,就更要考驗朱琇麟的胸襟。
此刻,沈怡在一旁滿懷擔憂道:“夫君,不會有事吧?”
再怎麼也不能讓妻子擔心,於是陳嘯庭笑道:“放心,我心裡有數!”
很快,陳嘯庭就吃完了東西,然後就去內堂換衣服去了。
“夫人,這東西就不必了吧?”看着沈怡把軟甲往自己身上套,陳嘯庭臉上不滿無奈。
沈怡動手替丈夫穿戴,同時說道:“如今不太平,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我們都盼着你平安回來!”
沈怡都這樣說了,陳嘯庭也就沒有理由拒絕,一件軟甲穿也就穿了。
官服穿戴完畢後,陳嘯庭才提着佩刀,徐徐往府門處趕了去。
楊凱親自帶着幾十號人,此刻就等在陳府大門外。
除了府門,從楊凱手中接過繮繩,陳嘯庭一個躍身翻上了馬背。
“走!”
陳嘯庭一聲吆喝,他手下衆人立刻隨他出發,往北鎮撫司所在方向趕了去。
此刻京城各門已經封鎖,對城內百姓生活已產生了影響,但好在京城之內還能繼續活動。
飛速趕到北鎮撫司後,裡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但多數是陳嘯庭的親信。
比如南城千戶馮文貴,比如北城副千戶牛景雲……
這些人見陳嘯庭從外面進來立馬都迎了上來,紛紛向陳嘯庭行禮。
“參見大人!”
“諸位免禮!”
衆人起身後,臉上都可以看到焦慮之色,昨天發生的事他們都清楚。
所以今日這場議事他們很上心,想知道陳嘯庭對這些事的態度,有了立場纔有路走。
“走吧,先進去!”陳嘯庭沒有多說話,而是率先往大堂裡走了去。
皇帝讓他代掌錦衣衛,所以他去的是指揮使大堂,更何況今日他本就是爲了集權。
一遍走着,陳嘯庭一邊說道:“諸位可知,東西想要買好價錢,第一要義是什麼?”
這突然拋出的問題,讓在場衆人摸不着頭,好好的怎麼扯上了賣東西。
但還是有人捧場說道:“卑職以爲,得賣主會擡價!”
此人正是升了副千戶的焦富榮。
陳嘯庭掃視衆人,待無人再說話時,才說道:“要想東西賣好價錢,首先東西得是好東西!”
他錦衣衛上下要想買個好價錢,就得體現出自己的價值。
那該如何體現價值呢?自然是要證明自己左右時局的力量,一盤散沙是成不了大事的。
“今日議事,就是這個,你們先在心裡多想想!”
說完這話,陳嘯庭才繼續往大堂裡走去。